在哗啦啦的雨声之中，天色逐渐从完全的黑暗逐渐转变为阴天特有的昏昏沉沉起来。

    持续一个凌晨的小雨仍未见丝毫停止的迹象，战场上的斑斑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看起来似无事发生过一般。

    只有双方上空飘扬的旗帜和剑拔弩张的气氛，能告诉世人：这场攻城战还远未结束。

    刚一天亮，双方就各自有射手登山土山，开始互相的射击。

    在这种持续的小雨之下，土山变得无比泥泞，单是爬上去就要煞费力气，上去之后还要忍受着雨天的湿滑，浑身的泥泞。

    在这种情况下，登上土山的射击更像是行每日的例行任务一般。

    在这种能见度下，箭矢射到人的情况微乎其微。

    坐在门楼里，虽然还未进入冬季，但这一场绵绵的秋雨已经让王冉至感到些许的寒冷。

    几名士卒进来点燃了火盆，这才令他舒服许多。

    王冉至感谢这场雨。

    在雨天之下，不仅双方的射击会受阻，攻方也会因为土地的泥泞和城墙而难以进攻。

    如果这场雨能下几天就好了。

    王冉至心想。

    “咚！咚！咚！”

    王冉至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是鼓声。

    鼓声不是从城内传来的，也不是从城墙上传来的。

    那么鼓声只能来自于一个地方——齐军。

    王冉至一个激灵，马上站了起来。

    雨天击鼓？

    他感觉把头凑向射击孔向外观看。

    在朦胧的雨帘之中，那不断流着泥沙的土山背后，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缓缓展开……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呜——”

    又一声厚重的角笛声传来，这次，是从自己头顶的城墙上。

    这是号召守军全体就位，准备防御的号声。

    大事不妙了。

    虽然雨天攻城属实不是什么好事，但这种愚蠢的决策落在前几天还如此狡诈的张安头上，却显得极其微妙。

    他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王冉至跑上门楼的顶部，此时的那里还摆放着昨天运来的弩车。

    弩车早已经上弦搭箭完成了，只不过王冉至曾经吩咐过，若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开火。

    滴滴细雨拍打在王冉至头顶，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敌人有什么诈。

    敌人只是想攻城。

    这是王冉至登上门楼看到敌军阵列的第一反应。

    还是那些人，重甲，轻甲，辅助兵。

    各式各样的工程梯，一排排黝黑的大盾。

    在王冉至看来，这样的阵列与那日的强攻无异——除了……

    除了人数。

    王冉至睁大了眼睛，他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人数。

    敌军阵容之庞大，绝对超越了王冉至以往所看到的所有军阵。

    山寨也好，信安城原守军也罢，从未摆出过如此庞大的阵容。

    王冉至目之所及，战斗的士卒和一些民夫加起来已经是数不胜数。

    难道，敌人真的要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殊死一搏，倾巢而出吗？

    王冉至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大的军阵，若是直接强攻，尽管下着雨会付出较大伤亡，但是攻取如此小城应该不在话下。

    既如此，为何前几日不这样做呢？

    正想着，王冉至突然能穿过重重的雨帘，看到在那军阵背后，那大纛之下，骑着战马的几人。

    那几人即使遥隔数百米，但是王冉至依然能看到他们的盔甲在雨中微微地反光，发亮。

    不用想，那一定就是敌人的指挥中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如果八牛弩此次能够一击狙杀张安，也许此围可解！

    王冉至急忙命令士卒们开始转动弩车。

    那大纛在雨中飘摇，虽然雨越下越大，但是在雨中的大纛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仿佛是给这边的八牛弩标定好了靶子一样。

    十几人很快就在雨中把弩车调整完毕。

    弩车上的弩矢，对准了齐军大纛的方向。

    弩车刚一对准，天空中的细雨突然就变大了起来。

    细小的雨滴瞬间化为了硕大的雨点，砸在王冉至的身上，他开始能感受到衣物潮湿所带来的不时。

    大雨带来的不适只是小事，这大雨形成的更加密集的雨幕让王冉至等人已经看不清敌军将领的方位了。

    无可奈何，已经对准大纛的弩矢，只能大致估算好距离。

    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将战场吹得一片混乱。王冉至站在八牛弩旁，他的铠甲上滴落着雨水，沿着他的面庞流淌下来。他用手背擦去额上的雨水，却很快又被淋湿，看起来有些狼狈。

    士卒们身穿湿透的战袍，脸上浸湿了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他们站在八牛弩周围，手握弩弓，等待着王冉至的命令。

    在雨幕中，八牛弩的轮盘发出低沉的嘎嘎声。

    八牛弩上的弩矢闪烁着寒光，锋利的箭头上还附着细密的雨滴。

    王冉至凝视着远方，雨幕中的大纛已经模糊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还能勉强看清。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即使视线模糊，他也要抓住这个机会。

    发射！

    随着一声令下，八牛弩上的弩矢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宛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弩矢在空中飞行，拖动着一串细小的水珠，闪烁着雨水的光芒。

    然而，就在弩矢接近目标的那一刻，整个天空仿佛陷入了混沌。

    雨滴急剧增多，变成了密集的雨点，宛如银色的丝线纷纷从天而降。

    王冉至和士卒们几乎看不清前方，雨幕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使他们连齐军的大纛也再难看清。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下来，一切都归于沉寂，而那弩矢完全消失在这暴雨之中。

    王冉至失望地甩了甩头盔上的雨水，正准备走入门楼。

    突然，敌军的鼓声突然密集地敲响起来。

    敌人要进攻了！

    这是疯了吗？

    雨势如此之大，敌军竟然要在这时候进攻？

    不仅要进攻，而且还是全军压上！

    王冉至看向不远处的郭允超，只见他一脸严肃。

    郭允超注意到了王冉至的目光，朝这边点了点头。

    尽管天倾雨急，齐军将士却毫不畏惧，齐步走向战场。

    守城士卒们迅速整队，他们的盾牌在雨水的冲刷下闪着寒光，武器紧紧握在手中，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敌军。

    战场上的大纛在暴雨中显得更加凌乱，在风中飘曳则，如同一株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