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第一高楼扬帆大厦在灯火闪烁中默默地矗立着，作为本市必来的旅游景点，哪怕快半夜了也有不少游客在里面拍照打卡。但是阳光不是来参观的，虽然名字叫阳光，可她的性格和阳光沾不了一点点边，从小她就是孤僻，难以接近的人。其实她也有朋友，只是她的朋友们往往都比较特殊，此刻她孤身来到大楼的顶层就是来见一位新朋友的。

    “你来了。”阴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出现在阳光背后的人眼窝深陷仔细一看竟然没有眼珠，而且两脚不沾地，分明不是活人，面对如此渗人的怪物，阳光却回过头大大咧咧地笑道。

    “这里景色确实挺不错的吗。”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拿出晚饭直接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我好饿”鬼魂飘转在她的身边，周围的人只看见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吃东西。

    “给你带了，这可是我的秘制作品哦。”阳光从背包里拿出一块符纸包裹的东西，符上的字歪歪扭扭的里面是一小块馒头。鬼魂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但还是把馒头塞到了嘴里。吃下后明显鬼魂变得更加饱满了，他的灵魂得到了补充，同样他的饥饿也欲加扩大。看着阳光细嫩的皮肉，鬼魂似乎能看见里面鲜血在流动，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可是这时候阳光忽然抱着膝盖抽泣了起来。鬼魂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记忆，但看见阳光在哭泣他还是试着想去怕她的肩头。鬼魂看见，隐藏在衣服里本来白嫩的肩头现在是青一块紫一块，他似乎想起来昨天他见到这个姑娘时有人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推到在街上一边说着什么再找不到工作就去死什么的，她艰难地爬起来，却又被踹倒在地。可是当她抬起头看见自己的时候却露出了鬼魂从未见过的纯真的微笑。就是从那一刻，一直在人世间迷茫行走的鬼魂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

    鬼魂想试着给阳光一个拥抱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但阳光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意，收起了自己的眼泪再次露出了那种令人安心的微笑。

    突然一种低沉的吟唱声传来，似乎来自太古的歌谣，鬼魂看见周围的人好像都失去了意识，他们行尸走肉一般向一个方向走去，包括阳光，那里的墙壁上出现一扇原来不存在的门，阳光第一个靠近，拧开了门把手，随着门的打开周围的其他大楼丛林般在黑暗中生长出来。在五百米的高空，阳光在劲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鬼魂看见她的右手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渗出的血液再次引起了食欲，但他尽力压制着这股欲望。他想要看见这个姑娘那样的笑容，不想看见鲜活的生命从高处坠落，鬼魂似乎看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拉住阳光，但终究只是徒劳。看着那一抹清亮的鹅黄随风坠落鬼魂的心中有什么被唤醒了。他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一个姑娘在高楼上坠落，他想抓住却没有做到，那时候和现在一样，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鬼魂想起来曾经的那个女孩好像叫他爸爸。

    这时候鬼魂看见了在门外另一个鬼魂在那里飘荡着，那才是真正的恶鬼，长发獠牙浑身散发出黑光。鬼魂知道自己不是恶鬼的对手，但他还是冲了上去，鬼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被恶鬼的利爪贯穿时没有一点点后悔。

    “为什么抓不住呢？”鬼魂喃喃道。这时候他似乎又听到了阳光的声音，难道这么快就变成游魂了？带着惊喜和疑惑他抬头看见一抹鹅黄被身着一身黑袍的男人抱在怀里。

    “无常什么的最讨厌了，快放开我”阳光正在挣扎，一伸手一个大耳光扇在了男人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响彻夜空。

    刚才随着坠落阳光就已经清醒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害怕，她就感到自己被人轻轻地托住了，在整座城市的灯火照耀下，阳光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入怀中。

    “没受伤吧”曲灵关切地问道，这个女孩出乎他意料的镇静。

    “你是无常吗”阳光反问曲灵。曲灵心里一惊，这个女孩身上阴气虽然重了点，但明明就是普通人怎么会知道无常的事情。

    “我是，怎么了”曲灵本想先糊弄一下等一下用符咒让她忘了就好了，没想到阳光听了直接开始猛烈地挣扎，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一耳光。这一巴掌扇出去，阳光自己的手都疼了起来，两只鬼也呆呆的看着他们，曲灵更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

    “有什么话待会说。”毕竟身为身经百战的黑无常，曲灵的临场反应还是很快的。他把阳光放在一个窗台上，这个窗户没有打开，阳光只能紧紧贴在上面，蹭了一脸的灰，这小子一定在报复她。曲灵仿佛也感到背后有人在恶狠狠地瞪着他，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对无常有这么大的敌意。

    曲灵拿出两张符纸，面前的两个鬼都是小喽啰，这种鬼魂让白无常来都是绰绰有余，今天只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刚好路过才出手救人，想到这里曲灵的脸上传来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这小妮子下手真黑啊。

    看着曲灵掏出符纸，阳光又在背后叫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他们是我的朋友，不要伤害他们。”听了阳光的话曲灵一愣，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回过头一张符拍在阳光脑门上。

    “你干什么！手劲这么大疼死了”阳光抚着额头。

    “你没有被附身吗？”曲灵一边说一边扔出一张符定住了想要偷袭的恶鬼。

    “你才被附身了，说了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对他们动手！”阳光举起拳头表示抗议。

    “他们刚刚可是要弄死你唉”曲灵手一挥，那扇本不该存在的门就消失了。

    “要你管！你们无常就喜欢乱杀好鬼。”要不是需要用手保持稳定，阳光肯定会再给曲灵一个大嘴巴子。

    “至少这个不算好鬼。”曲灵突然在墙上一蹬一个翻身躲开了挣脱束缚的恶鬼的攻击，同时抽出长剑向后掷了出去，漆黑的长剑紧贴着恶鬼的脸庞擦了过去，把恶鬼一边的长发削去了一半。

    “什么技术，真以为你背后长……”阳光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不知为何感到害怕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羚羊闻见狮子的气息而不由自主的逃跑一样，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在附近。阳光看见一个楼房一样大的黑影在对面的楼顶慢慢浮现出来，它由一堆堆人类的肢体，血肉与内脏交织而成，无数张狰狞的脸在它的各处浮现散发出来自地狱的悲哭。

    它伸出一只所谓的手，一团内脏就滑落下来又被它吸收进体内，那只由人体碎片组成的手直勾勾地朝着阳光伸过来。曲灵脱下自己的黑袍披在阳光肩上。

    “它暂时看不见你了”刀锋划破夜空，一把硕大的斩马刀出现在曲灵手中，这把刀也是通体漆黑，泛着致命的冷光。阳光似乎能听见斩马刀拥有脉搏，真在搏动，随着斩马刀的搏动，那怪物也在搏动，曲灵掷出的长剑钉住了怪物的心脏，是剑在带着怪物搏动。

    一道惊雷点亮了黑夜，曲灵迎着血肉的洪流向前，骨与血在他的前方被斩马刀的刀锋一分为二，贴着曲灵的耳畔飞过。曲灵咬破舌头，把自己的鲜血涂在斩马刀上，这把刀的脉搏愈发明显，它的刀身上开始浮现出筋肉般的组织，震颤着发出剑鸣。刀柄好像不在曲灵手中，因为此刻曲灵就是刀锋，像鲨鱼在大海中狂暴地捕猎，斩马刀在尸山血海中肆意遨游，随着另一道惊雷劈下，优美的弧线划过夜空，怪物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数百的游魂从它的体内被释放，向着下界缓缓走去。

    暴雨浇在曲灵的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白气。随着刀剑归于虚无，曲灵过来把阳光背了下去。

    “那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地面上也散落着一些尸体碎片，阳光不小心踩到一片吓了一跳。

    “灵集鬼，小心一点，它的核心还没有被毁掉。”灵集鬼是鬼魂互相吞噬形成的集合体，这么大的非常少见一般来说会有一只恶鬼或者妖怪作为核心。那两只鬼魂也跟着他们飘到了地上，恶灵被曲灵贴了张符控制住了，灵集鬼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吃掉这只恶灵。

    随着雷声轰动雨越下越大，阳光把曲灵的黑袍盖在头顶想要躲雨，可是却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顶到了自己的后背。她正想伸手去摸，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没有看见曲灵何时转过头来，漆黑枪口的火光和雷电的闪光交织在一起，子弹呼啸着擦过阳光的腰间，击中目标爆发出的力量如同巨大的攻城锤撞击城墙一般，银色的子弹带着一团黑影破开水幕，在背后的绿化带里撞出一条小路来，还没等那个黑影有所反应，第二颗，第三颗，数十发子弹接连呼啸而来，曲灵的枪口散发出硝烟，大雨也来不及冷却枪管的温度。来不及换子弹，两把漆黑的沙鹰被直接甩到空中，曲灵的背后还有两把枪，曲灵随着暴雨优雅地旋转，枪口就像他手表上上的指针一样机械地运动，每次拨动就有一发子弹穿过雨幕射入目标的身体。如果此时有人路过他只能看见一个男人在暴雨中为他唯一的观众跳动着芭蕾一样的动作，可是阳光能看见，被击中的是老鼠或者说妖鼠，曲灵的枪是改造过的，单纯物理的爆发力就堪比狙击枪，可是这些老鼠的头部被这样的子弹开了一个大豁口还能在地上爬来爬去。

    与此同时又有两把枪被抛向空中，曲灵这次过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子弹本来就不是杀死这些老鼠的武器，曲灵从口袋中摸出一沓符咒抛向空中，这些符咒就像有生命一样追寻那些被子弹击中的老鼠，随着鼠妖被符咒控制，曲灵两手一挥一面大旗出现在他的手中。

    “雷帝招来”随着战旗的飞舞，一道道落雷被引导着劈在鼠妖的身体上，霎时间周围满是一股焦糊的味道。阳光刚要喊他，曲灵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身边，阳光回头一看，一只硕大的妖鼠被曲灵捏住了脖子正在不断挣扎。

    曲灵手臂发力妖鼠身上一团火焰烧了起来，顷刻间就被烧成了一团飞灰。刚刚松了口气曲灵就听见刚开始被他射到绿化带的那只妖鼠的喘息声，刚刚他就是通过这些细小的声音精确地找到了这些鼠鼠的位置。但是那喘息声很不寻常，时断时续没有任何规律，难道鼠妖又找到恶灵与之合为一体了。曲灵还没有确定到鼠妖的具体位置就听见细碎的破空之声传来，有十六个飞行物，十二个瞄准了他，两个瞄准了阳光，另外两个瞄准了那两只鬼魂。第一个被曲灵直接伸手截停定睛一看曲灵暗叫不好，这些飞过来的不是暗器而是老鼠的头颅，它们的尖牙利齿刺穿了自己的上下颌骨，鼠头上还长出了锋利的角，刚才它们在被落雷劈到的一瞬间自己拧下了自己的头颅当做武器发射了出来。即使只有一个头，它们也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曲灵一个不当心就被手中的鼠头咬了一下。

    “风隼招来”曲灵扔出两张符纸，风隼是风化成的妖物，它们被禁锢在符咒中，此刻被唤醒用于战斗，风隼抖动翅膀，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瞄准鼠妖的头颅像自然界里游隼捕猎老鼠一样用利爪捕获了鼠头。另外的鼠头居然在空中调转方向，一时间攻击曲灵的十二个鼠头都围在风隼旁边把它们的翅膀咬的七零八落。不过这样也已经足够曲灵更换弹匣了。雨点般的枪响后已经没有一只老鼠了，不，不对刚刚那时断时续的喘息又响了起来，那只最大的鼠妖还没有死，不过这次曲灵倒是立马定位到了它，因为它就在阳光和那两只鬼魂身边。那是一只小牛犊般大长着两个头的巨型老鼠，浑身散发出血腥味，害怕老鼠的人看见它恐怕会立马原地去世。此时它的两个头正分别对着阳光和鬼魂。曲灵看见那些子弹仅仅只是镶嵌在了它的皮肤里就连落雷也只是给它留下了皮外伤，这畜生的防御简直不讲道理。

    阳光这边她突然闻到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恶臭，一扭头就看见大老鼠的牙齿已经贴到了她的脖子旁边，在她呆滞的一瞬间，老鼠却没有咬她，再定睛一看，老鼠正死死咬着一个人的手臂，或者说有人把自己的手臂直接塞进了老鼠嘴里。时间太少了哪怕晚零点一秒阳光也看不见明天的阳光了。来不及召唤刀剑，曲灵只能采用冒险的方法，他被老鼠死死咬住的那只手在它的体内扣动了扳机，随着硝烟从它的嘴角流出这个头终于没了动静。另一个头刚刚被曲灵扭住了耳朵，此刻正在疯狂地扭动，同时操控者身体把曲灵压在了身下。虽然曲灵的体术非常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没办法发挥胸前立马被老鼠的利爪撕开了好几个血淋淋的口子。曲灵只能尽力保护自己的脖子同时从死掉的头里抽出另一只手，这只手被咬的骨头都已经露出来了，除了手指还能动一动是指望不了了，曲灵只能用力把枪抛给阳光。阳光伸手差点没接住，这枪看起来像沙漠之鹰实际上比沙鹰更大更重，拿在手里跟拿了个哑铃一样。阳光两只手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举起来。可是曲灵那边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再拖半分钟就算脖子没有被咬断，肚子也要被开膛破肚了。情急之中阳光却犹豫了起来，此时曲灵的头距离老鼠的头只有不到二十公分，万一阳光失手了只能说被枪打死总比被老鼠活活咬死来的好一点，而且老鼠的嘴始终不张开，阳光也找不到一个适合射击的角度。

    “往这儿打！”曲灵突然放弃了抵抗，老鼠的血盆大口立马凑到了他的脖子旁边，随着枪口火光一闪，曲灵只感到自己的脖子一侧的皮肤似乎被烫脱皮了，同时老鼠也没了动静，那狰狞的头颅耷拉在他的胸口，嘴里流出血液看来是已经死了。再看阳光这一边，她直接被这把枪的后坐力撞的跌倒在地，虎口都裂开了正在往外渗血。不过她立马强撑着坐了起来看到曲灵没有被自己爆头后又立马倒了下去。

    “喂，你要赔我医药费。”休息了一会，阳光走到了曲灵身边，准备和他讨价还价，怎么说自己也受伤了，据说无常都挺有钱的敲诈一点应该不过分吧。曲灵这边却没有动静，阳光蹲下来用力搬开老鼠的尸体才发现曲灵的胸口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血液被雨水冲刷和那只大老鼠的血混在一起流了一地。阳光立马着急起来，她虽然讨厌无常，但也没想过要置他于死地。她只能尽力回忆上小学的时候学过的包扎方法把自己的外套干脆脱了下来用老鼠的爪子撕成布条给曲灵包扎止血。她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已经悄悄摸到了她的旁边，那个人影举起一把刀，猛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