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塞尔蹲在黑湖边，身上披着隐形衣，看着平滑如镜面般的湖面，深不见底的湖水连他的视线都难以穿透。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到水下看看，但是他不打算就这么下去，那可不符合他的风格。

    要不下次把皮皮鬼绑过来扔下去看看？利塞尔思考着这个方案，越想越觉得可行。

    利塞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嗯，先回去吧，下次可以准备的更充分，反正还有的是机会。

    利塞尔扯下身上的隐形衣，准备回去海格的小屋。

    忽然之间，他眼前的湖面产生了一些变化。

    一丝波澜在湖面泛开，似乎扬起了一阵风，利塞尔感觉湖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钻出来……

    许多画面开始在眼前流淌。荒芜的草地，一望无际的草地，狂风浩浩荡荡地吹拂在毫无遮拦的平原上，一切飘向空中又随风而逝。面具、长剑、风车、战场、鲜血、舞会，这些画面缠绕着他几乎让他发疯。哀婉的咏叹调在耳边回响。一个孩子，他牵着父母的手行走在旷野上。之后是狂风、暴雨。他看到了草地上的木围栏和大大的风车，风车一直在转啊转，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当利塞尔回过神来时，离湖面只有咫尺之遥。

    扑通一声，他沉入了湖里。

    身体不知为何动弹不得，甚至连思考都变得相当困难。利塞尔尝试催动体内的力量，但身体和精神都好像被拘束住一样毫无反应。

    利塞尔此刻有些后悔，还是太草率了，明明自己一般是很谨慎的，但最近似乎变得有些膨胀了……

    此时后悔也为时已晚，利塞尔感受着湖水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不断灌入自己的鼻子、嘴巴里。凝滞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人，他尝试着催动最后一丝意识，想要发动那个第一次使用的魔法。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幻觉又开始在眼前流淌了……利塞尔觉得自己在狂风暴雨间飞行，周围一片冷冷的夜色。夜风呼啸着从几乎掉光叶子的树枝间吹过。一个背影出现在暴雨中，一头黑色的长发在狂风中飘扬——好像是个女人，那身影很消瘦，而且有些熟悉……

    那个喘息着站在那里的女人，手里紧紧攥着魔杖，像是在等什么人……即使知道这是幻觉，利塞尔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流露出的恐惧。

    一道眩目的白光破空飞来，好像一道闪电。那身影双膝跪倒在地，魔杖也脱手飞出。

    “不要杀我！”

    “我并没想那么做。”

    那个瞬间移动般出现在眼前的人利塞尔也很熟悉——邓布利多。他移形幻影的声响全都淹没在狂乱的风声中了。

    邓布利多站在那漆黑的身影前，袍子下摆猎猎飘动，他的脸被魔杖发出的光照得很亮。

    这也是幻觉吗？那未免太长了……而且太真实了。

    利塞尔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飘荡在了另一个空间，眼前的一切飘渺，却又透露着真实。

    “那么……茜弗勒斯，伏地魔大人有什么口信带给我吗？”

    邓布利多的话让利塞尔一惊，他仔细看了看那个漆黑的身影……魔杖的光亮让他能够看清楚那个身影的脸。确实是很熟悉的一张脸，黑色的长发，有些消瘦的脸，苍白的神色，完全就是一个放大版的茜弗勒斯。

    “不……我是为自己的事来的！”声音也是茜弗勒斯的声音，只是少了一些稚嫩，多了一分沙哑。

    茜弗勒斯绞着双手，散乱的黑发在风中飞舞，看上去有点癫狂。

    “我——我来是想警告……不！是请求——求您——”

    邓不利多轻弹魔杖，虽然叶子和树枝一直在夜风中作响，但他们面对面站着的那块地方却十分安静。

    “一个食死徒会请求我做什么呢？”

    “那个……那个预言……特里劳妮教授说的那个预言……”

    “啊，对了。”邓不利多轻轻说道，“关于那个预言，你告诉了伏地魔多少？”

    “所有……我听到的所有！”茜弗勒斯说，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慌乱，“这就是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个……黑魔王想要他的命！”

    “那个预言没提到他。”邓不利多说道，“只提到一个生于七月末的女孩——”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黑魔王认为就是他的女儿！她要去抓他了，然后把他们都杀了——”

    “如果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邓不利多冷冷地说道，“那伏地魔肯定会饶了他，你不去为他求情吗？以他的女儿为交换条件？”

    “我做了——我是这么求她的……”

    “你让我恶心。”邓不利多冷冷地盯着茜弗勒斯，利塞尔从未见过这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头表现得那么冷酷那么憎恶。

    茜弗勒斯好像颤抖了一下，她的嘴唇苍白，如利塞尔记忆中的一般。

    “你不关心他妻子和女儿的性命吧？他们死了你就得到你想要的了？”

    茜弗勒斯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看着邓不利多。

    “求你……把他们藏起来！”她嘶哑着声音，“保证他——他们的安全……求您了！”

    “那么作为回报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呢？茜弗勒斯？”

    “回……回报？”茜弗勒斯愣住了，他看着邓不利多，很久很久。

    “我什么都可以做。”

    随着茜弗勒斯话音落下，眼前的画面开始消逝了，好像古早时代的默片，一副景象褪去了，另一副景象又显现在利塞尔的眼前。

    利塞尔站在了一个炉火燃烧的房间，他听见一种可怕的声音，像是受伤野兽的哀嚎。

    茜弗勒斯深陷在椅子里，一头凌乱的黑发湿漉漉的，随意地披散在脸颊。邓布利多站在一旁冷冷俯视着她。过了一会儿茜弗勒斯抬起头，看上去像是在痛苦中过了一百多年。

    “我以为……你能……保护他……”

    “他和洁莉尔信错了人。”邓布利多说道，“比你错得还厉害，茜弗勒斯。他像个英雄一般死去，无愧于他的身份，而你不能指望着伏地魔能大发善心吧？”

    茜弗勒斯的呼吸变得细弱起来。

    “他的女儿幸存下来了。”邓布利多说道。

    茜弗勒斯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的女儿还活着。一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的眼睛。你还记得他的眼睛吧？”

    “不要！”茜弗勒斯哀嚎着，“完了……死了……”

    “你觉得后悔吗茜弗勒斯？”

    “我宁肯……宁肯死的是我……”

    “但是现在你这样有什么用呢？”邓布利多冷冷地说，“如果你爱他，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么你以后该走哪条路就很清楚了。”

    斯内普沉浸在痛苦的阴霾之中，邓布利多的话仿佛经过了很久才传入他耳中。

    “你——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别让他白死。帮我保护他的女儿吧。”

    邓布利多最后的话好像拉了个长音，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声音。

    “利塞尔……利塞尔……”

    “……利塞尔·伊万斯？”

    利塞尔猛地睁开眼睛，他惊愕地发现自己还在刚刚幻觉中那个房间里，邓布利多微笑着站在一旁，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还在幻境里。

    “你终于醒了。”邓布利多长长地松了口气。

    利塞尔感觉脑袋传来一股阵痛，他躺在一张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鹅绒毛毯。

    “这里是……”

    “是我的办公室。”邓布利多轻轻说道，“你昏迷了八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利塞尔按着眉心，让自己乱糟糟的意识平缓下来。

    “是您救了我吧，教授。”

    “千钧一发。”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你及时触发了逆幻影移形，如果我来晚半分钟，你就要被那个力量拉进祂的世界里了，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了。”

    利塞尔看着邓布利多，眼前这个笑眯眯的老头，和刚刚幻境中那个冷酷的邓布利多慢慢重合。

    那是环境吗？还是真实？长大后的小茜弗勒斯，还有邓布利多……还提到了伏地魔和洁莉尔。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塞尔，虽然我清楚你现在状态很糟糕，但我不得不立刻问清楚，在湖中梦境里，你看到了什么？”邓布利多收起了笑容，严肃地问道。

    “您知道我看见了幻境？”利塞尔皱了皱眉。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现在很清楚湖里藏着的是什么……”邓布利多低声说道。

    “本来是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了，但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没有办法拖延了。”邓布利多叹了口气，一伸手，一本书从旁边的书架里飘过来，落到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本利塞尔见过一次的书，羊皮纸封面上写着“深红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