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姐
如果从霍金子爵的宅邸门口出发,立马找到巡逻队,然后往教会赶的话,就算再慢慢悠悠也足以在月亮刚升起来的时候回去了。
但现在,瑞弗尔和罗西却正被大小姐雅丽带着到处闲逛。
“牧师大人,你看这朵花漂亮吗?”雅丽与众人停在一个花店前,拿起了一支晶莹剔透、随风摇曳的粉色玻璃花向瑞弗尔问道。
“这支粉水晶做工精湛,在阳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在微风的吹拂下美过晚霞。”瑞弗尔曾被苏菲亚强行灌输过不少有关花朵的知识,所以对这种结晶花朵也有所了解,“想必制作他的人一定将自己全部的心血投入了此花当中......见物如见人,令人不禁开始担心起制作者的处境啊。”
这种水晶,自然是结晶能力者呕心沥血所作。若是粗制滥造的花儿,结晶能力者几日就能完成,但若说到那种稀世之花,恐怕得让制作者日日夜夜,废寝忘食地雕琢四五十年才能做出。眼前这朵粉水晶虽然说不上惊为天人,但也算是花中极品,价格自然不菲。
说起花,瑞弗尔不忍想起苏菲亚曾和自己提到过在花艺界的天人之争。在花艺界主流的声音仍认为人工雕琢出的水晶才是花中之王,而少部分包括苏菲亚自己则认为,只有从种子天然生长出来的花朵才称得上世间最美之物。雅丽如今拿起粉水晶这样问自己,面色不喜而且透露出些许忧郁,让瑞弗尔不知雅丽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牧师大人可曾听过,圣国北部一个关于“血蔷薇”的故事?”雅丽向瑞弗尔问道。
“在下孤陋寡闻,不曾听过......”瑞弗尔其实倒是知道有“血蔷薇”的存在,但并没有去了解过那详细的故事,只听说那是北方一个家族的镇族之宝,可谓是在花艺界十分有名的一朵名花。
“牧师大人既然未曾听过,那也就罢了。这故事恐怕与神主教教义不和,日后若有机会,牧师大人愿意听我一叙的话,到那时再说吧!”雅丽的愁容顿时舒展开来,将水晶插了回去,又继续领着瑞弗尔等人在商人街漫无目的地闲逛。
“你为什么不干正事,反而带我们兜兜绕绕,究竟是何用意?!”罗西本来想用相近意思的言论向雅丽请示,但奈何商人街有意思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都是罗西以前完全没见过的——许多圈养着马匹的旅店既提供住宿服务,又向附近的商人兜售马儿。然而好马还需到马行寻找,传递信息、自己骑用,高档马儿与旅店圈养的那些一看便知差距。许多打铁锻造的店铺内有不少壮士向商人推销自己,而他们都隶属于就在附近的保镖协会。赌场内有许多阔人和美女的身影,精练的剑士守卫在赌场门口,那身手一看就知道能秒杀教会里的米尔。高档的马车时来时往,贵妇人们在餐厅里吃着热乎乎地美味,让罗西看得直流口水。
罗西本来被晾在外面三个小时,进室休息后也未曾吃过一点东西,他和瑞弗尔都是饿着肚子的状态,但哪怕是这种情况,如果罗西是雅丽的护卫之一那回去以后肯定少不了队长的一顿毒打。与之相比,瑞弗尔的视线始终紧紧跟随着雅丽,这让这位自小被培养出来的女强人反倒对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不好意思,又能怎样?
“罗西小教士看起来是十分的开心啊。”雅丽见机停在武器店时闲话时,一语挑破了罗西的表现。
罗西只顾着欣赏不曾见过的刀剑枪戟,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雅丽点名了自己。
“心怀信仰之人原来也会对这种铁器感兴趣吗?”雅丽很平常地问道。
雅丽的5个护卫中,最后面的一个见罗西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就被前面的人拍了一下,把笑声止住了。
“罗西他初来乍到,第一次见到这些既可以用来涂炭生灵,也可以用来保护自身的兵器略有痴迷,还望小姐见谅。”瑞弗尔道歉道。
“罗西被一时好奇蒙蔽了心灵,还望小姐见谅。”被点到名字,罗西岂能一声不吭,他也连忙向雅丽道歉,但道完歉后心中还是留下一些恼怒。
“咕~~——”
......
“两位未曾吃过早饭的事情我居然忘了,实在是招待不周,这顿算我请两位。等牧师大人和小教士吃饱后,我们立马动身去找巡逻队吧。”
临近中午,雅丽也算是玩够了。她对瑞弗尔的表现很满意,她看得出来,瑞弗尔虽然一言一行都在照顾着自己,但瑞弗尔的举止、谈吐、灵机应变能力已经得到雅丽的承认,回答问题的同时不但保持着对贵族的恭敬,又不会过度地降低自己的身段,和其他城市那些眼高手低,满口空谈,不知所以的公子哥要好太多了。就连对政治问题的敏感度也得到了父亲霍金的认可,这样的人可是真得好好把握一下才行。
想到这,雅丽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和霍金在商讨是否借兵时候的事情。
“急躁?有点过快切入正题?”霍金笑着摇头,对自己的女儿解释道,“你爹我是商人,陈词滥调早就听腻歪了。这位名叫瑞弗尔的人投我所好,说话是直白了点,但也可以看出倒是没有多余出来的讨好你的心思。”
“既然父亲觉得舒服,那雅丽没什么可说的。但刚刚所言黑街可能进攻我们一事,莫非是真的?”雅丽有些担心地对霍金责备道,“父亲你不管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你明明知道你女儿不是个软弱之人,父亲你怎么——”
“诶诶诶,好了好了,我的女儿呦~”霍金好生安抚着雅丽,得意地说,“从刚刚那小牧师罗列出来的信息来看,确实只能推断出咱们这里可能遭遇危险。但实际上啊,真正的内情只有你爹我知道,黑街是不会对我们不利的,这点你就相信父亲吧。”
有些话哪怕是亲人也不能明说,雅丽明白,这所谓真正的内情,在就连她也清楚士兵确实不足的现状下,恐怕也只能解释为霍金和黑街的某个大人物是合作关系吧。
“话说回来,那牧师但是认为情况危急,被我抓住马脚,现在全凭我们差遣了。”霍金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姜还是老的辣,区区一个18岁小伙,真动起舌头来绝对不是自己这个老东西的对手。他这样想着,趁势向雅丽挤眼色道:“你对瑞弗尔这个人,意向如何啊?”
“这......”刚刚的谈话中,雅丽虽然有所插嘴,但都被瑞弗尔巧妙的圆了过去,这让她有些颇为生气。
“如果黑街并无行动,是安全的话,那还需要我领着瑞弗尔走上一趟才行。”
......
于是,事情就发展成了雅丽请这两位修道士吃饭的地步。
“多谢小姐招待。”瑞弗尔吃完后,双手合十地感谢道,“按理来说,等回到教会我们应该招待小姐一顿才对。但我们教会的饭食淡而无味,恐怕并不适合小姐。”
“这没什么,偶尔吃吃粗食也对身体有好处。”雅丽高兴地摆了摆手。
“唉?——”
或许是一时间放松了心态,雅丽的举动有些过于随意了,待她发觉时,只见面前的瑞弗尔还是一如既往地看着自己,神情连半点变化都没有。
反倒是还没吃完东西的罗西,嘴里嚼着食物抬起头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似的看了看雅丽和瑞弗尔。
“咳咳,如果牧师大人准备好了,那我们就立即动身吧!”说着,雅丽有些恼怒地站起来后未等瑞弗尔回答便马上就离开了座位。护卫们见状立刻跟了上去,而瑞弗尔也赶紧拉着还没吃完的罗西紧紧跟随在雅丽大小姐的身后。
这......怎么想都不能怪我吧。瑞弗尔略有无奈地心想,他感觉雅丽像是把这当成了一种看谁先露出破绽的游戏似的。
不过得益于这个小插曲,雅丽终于在中午带着瑞弗尔和罗西来到了那支巡逻队伍旁。士兵队长在看了雅丽携带的文书后,立刻催促队员一起向教会的方向前进,看起来并没有陪瑞弗尔他们一起回去的打算。
“如果我们现在也往教会走的话,应该能赶在日落时分回到教会。”瑞弗尔向雅丽提议到,“雅丽小姐,不如我们——”
“教会距离这里还是很远的,而且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何必非赶在日落时分回去呢?”雅丽两手一拍,打断了瑞弗尔的话后转过身来对他微笑着说,“我累了...既然巡逻队已经过去了,牧师您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明天一早再去教会吧。”
“......”瑞弗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这一闪而过的慌张神情自然没有逃过雅丽的法眼。
“哦吼吼吼~如果说牧师您是担心住宿问题的话,今晚就住在我们家里好了。”雅丽忍不住内心的喜悦,用右手不失优雅放在唇前,开心地笑了几声。
“这,这,我们只是平民,怎敢如此僭越?我们——”
“怎么,你不乐意?”又一次未等瑞弗尔说完,雅丽便有些刻薄地说。
“......”
事已至此看来已经没有退路了,自己和罗西身为修道士的身份根本不算正式身份,因为神主教目前只在恩斯城内传播而且信徒稀少,我们只能算作平民,哪有平民敢随意惹怒贵族的?虽然瑞弗尔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眼前的这位贵族大小姐从刚刚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给予瑞弗尔的只有压力、压力、压力!
然而雅丽的心思,瑞弗尔不能说没有丝毫察觉。
瑞弗尔已经获得曾经梦寐以求的传教士资格,他随时可以离开这座城市,现在之所以选择继续留下来,那是因为他还想为教会,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及为这座名为恩斯的城市做些什么......在经历过黑街的事情后,他也曾认真地思考过自己是否能够解决黑街的问题。
面对眼前这个机会,瑞弗尔陷入了迷茫和犹豫之中。
中午雅丽用餐时,他和罗西站在一旁,和轮流用餐的护卫一起守护着她。
在马行看马时,罗西第一次上马便出人意料地展示出超高的御马技术,雅丽和护卫们都大为赞叹,瑞弗尔虽然忧郁,但也因收获了意外之喜而为罗西感到高兴。
赌场内各式小游戏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雅丽十分慷慨地给了瑞弗尔和罗西每人25枚银币,命令自己的一部分护卫跟着罗西,而自己则陪着瑞弗尔一起,除非把钱输完或者翻倍,否则就必须一直在赌场里游玩。
瑞弗尔本想抓住这个机会,但却很快就把25枚银币全赔进去了,这让他羞得不敢直视雅丽的眼睛,被雅丽笑话了好一阵子。随后等到和罗西会合时,罗西也一脸委屈地表示自己把钱给输了个精光。三人从赌场里出来后,再回想起里面的情形时,终于相互放下了彼此的成见,都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商人街继续东游西逛,漫无目的却又十分开心地一直逛到月亮都升了起来,才慢慢开始往雅丽的家里走回去。
霍金见到雅丽领着瑞弗尔二人回来后,脸上也不禁泛起笑意。他好生招待了瑞弗尔和罗西,甚至命人腾出两个房间来供瑞弗尔和罗西休息。在这两人的眼中房间内简直豪华至极,是他们完全想不到的舒适与华丽,但在睡觉前罗西还是来到了瑞弗尔的房间内和他畅谈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大哥,我觉得雅丽小姐其实还挺好的嘛。”罗西早已看出雅丽的意图,便逗瑞弗尔说,“而且长得也很好看,那大哥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可去你的吧,我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瑞弗尔羞得揍了罗西一拳,但他也很快从罗西的话中释然了出来,只是一边笑着,一边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传来,罗西本来还想好好替瑞弗尔陈述一下利弊,但一听到敲门声只得马上乐着说了句“卧槽”后,钻进了床底下。瑞弗尔也只能乐得叹了口气,立刻调整好状态后,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是雅丽,她束发在前,正穿着以黄色为主色调的黄白相间连衣裙,还有一条长长的围巾绕在脖子上,无论怎么看上去都是睡衣的装扮。
这副打扮称不上朴素,但却比白天时的装束更能衬托出她的美丽。她对瑞弗尔浅笑了一下,然后注视着瑞弗尔的双眼说道:
“瑞弗尔,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随我到二楼外面的平台上喝一杯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