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之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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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荫尸2

    葛道士知道程家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其实熊起来说不得哪天就偷跑去山村围观老胡了,因此他决定教程家楠一点东西转移小孩子的注意力。

    “家楠啊,这道观你也收拾出一个可以住的角落了,所以今天咱们来学新的东西。”葛道士笑呵呵的让程家楠放下手里的工具先来学习。

    这里得提一下,程家楠能加快收拾道观的进度,还能拿到工具都是因为程大伯母把族里的补贴直接给了他,甚至大伯母还扣了点本属于吴氏与程家栋的份额,谁让所有人都知道吴氏总是拿补贴去做善事,显然是不缺钱,既然不缺钱那还是给分家后还没着落的孩子吧,这也显得吴氏慈爱孩子,程家栋友爱兄弟啊。

    总之,程家楠这段时间里过得挺滋润,连破道观都收拾出一角能住人的地方了。所以葛道士喊他先来学习他也是求之不得的。

    “师父我们今天要学什么?”程家楠挺兴奋的,毕竟小孩子整天除了补房子就是念清静经,实在有点无趣。

    “今天为师教你禹步。”葛道士让程家楠到道观后的空地上站好。“禹步在《洞神八帝元变经.禹步致灵》中申明,盖是大禹所为之术,召役神灵之行步,以为万术之根源,玄机之要旨召。

    里头说昔日大禹治水,见南海有一种神鸟走这种步伐能翻动大石,大禹仿效后发现果然有奇效就传了下来。”

    葛道士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走动。他的步伐不大动作也慢,却有种说不出的奇特韵律。

    程家楠认真的看着师父走一遍,然后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记住。“师父你慢一点,我记不住。”

    葛道士又走了一遍,这次速度更慢了,但程家楠还是觉得眼睛都花了。他揉揉眼睛更专注的看着葛道士的脚步,这次只觉得不止眼睛连脑子都糊涂了。

    “家楠你看清楚了吗?”葛道士又走了一遍才停下脚步。

    “记不住。”程家楠有些挫折,他一直觉得自己聪明,很多东西看一遍或听一遍就能记住,结果今天遇上难题了。

    “记不住没关系,我们慢慢来。”葛道士不怕徒弟没记住学不会,修道之人只要专心一致,终能殊途同归得证大道;反而是学的太快却只具其形不好扳回来,那样的人容易走歪路。

    葛道士干脆让程家楠盘腿坐到地上,他自己也随意坐下就开始细细讲解,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中间还穿插着天文历法,总之葛道士因为从未教导过徒弟,所以讲解时就有点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了。

    幸好程家楠也算聪慧,葛道士讲着讲着就离题千里,程家楠也能跟上师父的节奏,只是本来要学的禹步还没学完,就先被灌了一脑子奇文异说、历法术数之类的。

    师徒两对这情形也无所谓,学什么不是学呢?慢慢来吧。

    因此程家楠真的被葛道士的教学拖住了作死的脚步,每天念念清静经,跟师父学学禹步,顺便歪楼到各种知识上,等明爷爷过来再和明爷爷学认字,空余时间就继续收拾道观,争取能把厨房收拾出来。

    他们三个在无人的破道观里岁月静好,另一边的山村却让老胡给搅和成一锅稀粥了。在老胡家小孙子死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老胡才九岁的孙女也没了,是淹死的。

    “我的女儿啊……”老胡的二媳妇哭的撕心裂肺,那是她头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总是更得宠一些,结果出门洗个衣服人就没了。

    老胡的二媳妇在抚尸恸哭,一旁围观的群众却觉得心里发毛;老胡家孙女洗衣服的地方是条小水沟,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沟子不宽就大人一步半的距离,村里半大娃子都能轻松跳过;水也不深就一个手掌多点的深度。

    这样的小水沟淹死了一个九岁孩子,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呀。

    “老胡家该不会惹上什么脏东西了吧?”村民们窃窃私语,一个村子住着也没人当着老胡家人和面说事,就是背地里的小话不断。“这都第二个了。”

    村民们怕沾上晦气,背地里也都告诫自家孩子别和老胡家的一块玩,遇上了也走远点,少跟他们家的搭话。

    老胡家的人也觉得晦气,一连两个孩子,头一个还是长房的幼子。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夭折两孩子,也难免会心里打鼓。

    夜里,老胡家。

    “这都怎么了呀,当家的,我们是不是该去庙里烧个香求个平安符什么的。”老胡的大媳妇面容憔悴的跟胡大柱商量,才经历丧子之痛的她还没缓过来侄女儿又去了,即使平时跟这侄女并不亲近,但好歹天天得见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没了,她心里也一样不好受。

    胡大柱也觉得该去庙里求个心安,想想就跟自己婆娘说,“你想去就去吧,最好能找大师问一下,看家里这是咋回事。多拿几文钱去,免得人看你没钱不理你。”

    “唉,我省得的,我明儿就拿十文去。”他们这地儿平时拜神花上三、五文的差不多,胡大柱家的拿上十文算是有诚意了。

    只是若程家楠在场,就能看到胡家人的头上都有个黑影正牢牢捂着他们的眼睛耳朵,让他们对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而其他胡家人也跟胡大柱夫妻一样,自顾自的说着话,却没人能看到青面獠牙的老胡背贴着房梁正从上往下的盯着他们。

    连吃了两个孩子,老胡已经能回家住了,这屋子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亲手盖起来的,住在里头的都是他的儿女血脉,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宅子了,就是,“…好…饿…。”

    隔天,老胡的大儿媳妇真的拿了十文钱跟一篮子东西打算去拜神,路上遇见几个村民她还客气地打了招呼,但一个回应她的也没有,老胡的大儿媳妇心里还嘀咕着,自家最近是倒霉了点,但邻里邻居的也太绝情了。

    殊不知村民们看她也是怕的不行。“胡大柱家的拿的是什么?怎么血淋淋的?”

    “大概是她家黄狗吧,那狗嚎了一夜,今早就听到惨叫后就没声了。”他们这地方都说狗嚎是因为狗看到鬼又或是听到鬼哭,不过不管是看到还是听到,狗这么嚎绝对有问题。

    说到狗嚎,大伙儿都打了个冷颤,毕竟夜里安静,这里每个人都听到老胡家的狗嚎了一夜。会出现在老胡家附近也是因为虽然害怕,但这该死的八卦之心实在是按耐不住。

    “我吓死了,她手上都是血,还跟我打招呼问我上哪去,我哪敢回啊。”

    “不是,她往山上走是要干什么?”

    “她,她刚说要,要拜神。”邻居大娘吓得半死,话都说不好了。她家离老胡家可近了,想想都快吓尿了好吗。

    “那一头有庙吗?”

    “那一片就是荒山哪儿有庙。”

    “所以,她……”几个村民不敢说下去了,毕竟老一辈的都说莫说鬼神事,说出口的话若被鬼神注意到可是会出事的。心照不宣的看了彼此一眼,所有人迅速的回头找自家人交代清楚,别跟老胡家来往,他家出大事了。

    出了这种事,村民们的议论纷纷都是在私下里,甚至也不敢让小孩子听到,最多就是语焉不详的告诫别乱跑,太阳下山赶快回家。

    “没人的路上听到叫你名字别答应也别回头。”

    “为什么?而且没人的路上怎么会有人叫我名字?”小孩子很好奇,直觉真相一定很刺激。“应了会怎么样?”

    “你听话就是,出事就麻烦了。”大人们的处理方法就是这么粗鲁。

    “还有晚上有人敲门也别乱应,弄清楚外头是谁再想要不要开门,呃,不对,谁来都别开,”大人们继续交代,“最好听到声音连话都别说,叫大人过来就好,听到没?”

    “那要是我们自家人敲也不开啊?”

    “傻子,晚上所有人都在家,哪儿来的自家人会在外头敲门。”大人无奈的戳戳自己孩子的大脑袋,“脑袋挺大怎么这么傻呢。”

    “那里傻了,嗯,不是,您还没说为什么呢?”不是猫才有好奇心,小孩子也是这样。

    “没有为什么,你照做就说。”被问烦了的大人瞪起眼睛,继续保持神秘。“千万要记住,别忘了。”

    “哦……”小孩子们都恹恹的答应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小山村人人外出都带着桃叶或榕树叶辟邪,太阳一下山家家户户就把孩子都拘着家里,严格禁止小孩子在外头逗留,但就是如此严防死守下,李婶子家的三牛还是不见了。

    “三牛~三牛啊……”李婶子在太阳快下山时就开始找孩子了,一般三牛不会离家太远,最多就是到山村边缘的树丛附近,那里时常会有野梅之类的小浆果。

    可是今天三牛不在那里,村人们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影子。

    太阳已经下山了,整个村子就剩下几点从各家屋子里透出的灯火,出来找人的村民点上火把才勉强能看清楚路。

    “婶子,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三牛的鞋子。”一个小伙子眼尖发现了一只鞋孤零零的掉在往荒山的小径上。

    “我看看。”李婶子听到小伙的话,立马扑了过来。李婶子捧着鞋仔细检看,“是,是三牛的鞋。”

    “是的话我们就顺着路往上找。”李大叔跟几个村民手持火把靠了过来。

    “多谢你们,多谢你们。”李婶子对来帮忙找孩子的村民深深鞠躬,这种时候愿意来帮忙真是太感谢了。

    李大叔也一样感谢来帮忙的村民,“等找到那小崽子,我请大家喝酒。”

    “李叔说这就见外了。”

    “就是啊,我爹上回在田里闪了腰还是李叔背回来的。”

    “也别喝酒了,老李你弄点瓜子花生什么的,大伙聚聚就是。”

    “是咧,喝多了我婆娘又要骂了,还是磕点瓜子好。”

    几个汉子豪爽的拍拍李大叔的肩膀,拿起火把就往荒山上走,李大叔见状赶紧赶上几步走到了最前面。要上山的路不好走,李婶子就被李大叔支回家了,“家里的你先回去,大牛、二牛自己在家也不好,你回去看着,找到三牛我就回去了。”

    “哎,那你们注意点。”李婶子确实不太放心家里的孩子,只好悬着一颗心先回去。

    而李大叔则跟其他村民一块顺着小径走上荒山,这荒山本来是没有路的,会有一条小径也只是因为村人会来捡拾柴火,或者割猪草采野菜蘑菇踩出来的,但一般他们不会走太远,所以此时一群人越往里走,路就越窄一直到渐渐没有路。

    此时在火把摇曳的火光下,茂密的树林黑影幢幢,寒风一阵阵的吹着,呜咽的风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像鬼哭一样包围着他们。

    一群汉子本来略微散开的队伍不知不觉间又紧密起来,越往荒山深处走,越觉得似乎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因此为了壮胆也为了找人,他们又开始喊三牛,但始终没听到孩子的回应。直到走在最前面的李大叔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臭味。李大叔心里一沉快步上前,借着手里火把的照明想看清楚眼前的样子。

    就着火光,他看到了。“三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