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后似乎是因为楚蒋和沈璃两人做同桌的缘故，关系又恢复成国庆初那段时间的模样，两人也经常闲着无聊去岳兮家坐坐或出去随便逛逛。

    可这也仅仅局限于朋友之间的关系罢了，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半学期下来楚蒋碰到沈璃的手也只是递个东西不可避免的接触。

    其实楚蒋很奇怪沈璃为什么没有再去找童年时遇到的那个的男孩，却一直跟着自己身边。

    可能是放弃了吧，小学定的约定会有几个实现？

    大家长大之后都忘了吧，毕竟谁会在意小时候随口定下的约定。

    我们两个可能就是孤独地相遇吧，尘耀那两人死皮赖脸地走进自己的世界，自己也想帮帮这位少女。

    即使自己现在也找不到什么目标和她国庆后幻想破灭不知要做什么一模一样，但自己仍想做些什么帮助她走出这迷离的境遇。

    这种想法在十一月后不知为何如此强烈，究其根源，是因为她和自己很像？

    是因为她在明知自己不是那位男孩后依旧认自己为朋友？

    还是仅仅因为自己贪婪地想要新事物了？

    想让沈璃来缓解一下自己内心深处依旧翻涌的孤独感？

    那种最大的孤独：从没有过梦想的孤独。

    父亲的话语突然回响在楚蒋耳边，“我希望你有个梦。”

    楚蒋缓缓抬头凝视前方，微风四舞，秋叶纷飞，本郁郁葱葱的排排树木终于染上了点点秋季的韵味，已经无法再挽留住那片片飘飞的金黄蝴蝶。

    它们脱离了枝干、远离了母体，不知是被迫离开还是渴望离开。

    “真美啊——”楚蒋默默注视着宽阔道路上正发生的奇景，行人依旧行色匆匆，少有人静静伫立品深秋之景，观这金黄之雨。

    大家都有着自己要做的事没人在乎楚蒋这一路人心中在思索些什么，只有沈璃默默的等待在侧后方，亭亭玉立在树木之下。

    视野从宽广的街道上移开，看着立于粗壮树木下的沈璃，楚蒋觉得她估计也在思考着什么。

    可能也就是这种莫名的默契才让自己和她稍微走近了一些，毕竟除了父亲也没有谁会等着自己，她等自己应该也只是顺带的吧。

    楚蒋迈步向前，沈璃也缓步跟着，今天是十一月底的月考，所以学生们才有幸如此早放学。

    今天之后，明天又到了周六，楚蒋马上又到了无所事事的周末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尘耀最近几周每周末都在家，沈璃也一有时间就往那跑，难道沈璃最近觉醒了什么御姐腹黑属性对调戏小女孩产生了很大兴趣。

    自己是不是又玩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怎么思考方向越来越偏向尘耀这种智障的方向了，楚蒋暗自腹诽了几句。

    周六周天经常靠着这种自娱自乐的方式解闷。

    时至傍晚，天上被披了层深黑色的天鹅绒幕布就连月亮也不见了踪影，楚蒋和沈璃道别后，回到闪烁着微弱灯光的小区。

    一路上楚蒋很想吐槽一句，“为什么沈璃现在连月考后那短暂时间都要去尘耀家逛一圈？难道不应该快点回家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然后把书包中那些没用的卷子扔进杂物堆吗？”

    在吐槽中楚蒋打开了门，走进玄关刚准备脱鞋，一位穿着随便，头发乱蓬蓬的中年人快步走了上来。

    “楚蒋，你妈妈真的每天都很关心你，她又发了海外景点的照片，每个月都在问候你最近的状况！”中年人声音略有些虚浮，音量略小，好似没有底气。

    眼前的男人说话同时，拿着手机将屏幕对着楚蒋，屏幕之上是一位年轻女人的照片，她站在高大的埃菲尔铁塔之下，塔尖高耸，塔身带着历史的痕迹。

    可年轻女人面容却未看见时间再来的褶皱，依旧是风华正茂二十多岁的模样，脸上画着淡妆，长裙飘飘宛如隐入凡尘的窈窕仙女。

    “别糊弄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楚蒋看见这幅图景，面色略微阴沉下来。

    图上的人确实是她的母亲，楚蒋在父亲与她的合照上看过其的容貌，样貌就是这般清新脱俗，眼睛就是这般灵动美丽，清纯之感在她身上凸显的淋漓尽致。

    但现在，在自己出生，在几十年后还是这般面貌，楚蒋根本不信这是现拍的。

    看着前方父亲将手机转回自己面前依旧在找着证据，楚蒋苦笑道：“P图上去连衣服、面貌都没处理好，别骗我了，爹。”

    “没有，这是真的！”中年人声音略微拔高，语气突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说话同时，中年人打开了微信上的一段语音，“楚梦杏，小蒋他还好吗？我其实也希望可以快点回去，这种愿望应该马上就要实现了。”

    这段话语带着一种愧疚感，语气恳切，声音前半段带着一种离家很久的中年女性想归家而不得的踌躇以及点点思乡的惆怅，后半段带着点点雀跃，有种《子衿》中少女立足于城门之上最后终于见到所思之人策马驰过般的欣喜。

    如果是初听楚蒋会真的相信，但如果从五年级听到现在，谁还会相信离家的母亲会重新归家。

    “呵呵，为什么你偏偏就放不下她呢，每次都搞这些自欺欺人的小把戏，你这么聪明为什么看不出其间有很多瑕疵吗？”楚蒋觉得要是再在这边待下去接下来又会演变为父子争吵不休，所以干脆重新穿上鞋摔门而出，留下一道愤怒的余音在玄关前久久不散。

    看着儿子再一次转身出门，楚梦杏神情感伤，叹了口气说道：“唉——，几年了，从给你定约定，到重播语音，再到现在，你怎么还没想起来啊……”

    “现在她已经来了，你还要逃避什么？”

    自语声渐渐止息，楚梦杏看着手机上最新的消息，“那个，你还好吗？我真的很对不起小蒋。”

    楚蒋快步从楼梯之上往下走，心中杂念奔流不止，“其他时候多么温柔、善解人意，但每次都会因为这件事吵起来，难道他的心性真的和那名字一样心思这么柔情？”

    “为什么现在还会长着一颗恋爱脑，幻想自己心目中的仙女会回到自己身边？”

    “生下我之后，带着他的一大笔钱去旅行这种不负责的行为居然被父亲说成追逐自己的梦想？”

    “这难道不是妥妥的渣女吗？”

    烦躁的情绪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散，楚蒋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很多学生趁着月考后的休闲时间成群结队地在街上逛来逛去。

    太喧哗、太吵闹了，楚蒋加快脚步来到了空旷的公园，走过石板路，来到了寂静的树林，静谧得令人身心灵静、让人阔静旷达。

    这片阴翳的树林依旧郁郁青青，枝叶重重叠叠，给人浓郁的安全感，不像街道两旁的树木一般，落叶飘飞、秋风四起，让人心生萧条之意。

    楚蒋缓缓走到石桌前，坐在石墩之上，身体无力前倾，手臂放在冰冷的石面之上，曲肱而枕，半边脸被包裹在温暖的手臂之中，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被暮色裹挟的林子。

    父亲一直等待让人感觉有种迷离的虚幻感，自己在这边沉沉睡去也带着迷离的不真实感。

    他明明遭受到了背叛还自顾自地欺骗自己活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自己明明现在可以回去好好窝在被褥之中却想在这冰冷的石桌之上度过温度较低的深秋之夜。

    明明知道这样很可能感冒可是自己依旧静静躺着，一动不动，就跟父亲一样，明明知道……

    生活真是迷离啊！

    人这物种真是奇怪啊！

    理性永远都会被感性压制，怪不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清晨的阳光铺洒向正熟睡的楚蒋，侧脸柔和的线条被缓缓勾勒出来，睫毛细长在金黄的衬托下更显一种妖异美感，如果头发再长一些、再杂乱一些总体将会给人一种不检点的阴沉之美。

    沈璃侧趴在石桌边看着楚蒋的睡脸，这幅可以细致观察前方高中生的机会可不多，沈璃会这么细致地观察一个人的机会也不多。

    两人与性格不符的行为构成这幅奇怪、不协调的画面可不多见。

    “呼——”在宛如静止的画面中，随着一道哈欠声楚蒋打破了时间的束缚，一件淡蓝色外衣也从其肩上脱落，彻骨寒风顿时顺着空隙侵入楚蒋单薄的衣物中。

    “咳咳！”楚蒋轻微咳嗽两声似乎有点感冒了，右手捂着嘴巴，左手伸向那来历不明的大衣。

    将没有过多花纹修饰的衣物举起放至桌面之上，一种薄荷清香带着沁人心脾的淡淡清新味钻入鼻腔。

    同时视野之内一道纤细身影正端坐于石墩之上，手肘顶着石面，白皙手腕托着下巴，身体微微向前倾，青丝顺耳边滑落，垂至眼角，半掩脸颊，如此一副仙气袅袅的画面，少女于画中端坐，清新脱俗、不染尘世。

    此时画中的仙女正眺望着这片树林没有看着自己，这让人心中着实会有点感伤。

    “沈……沈璃？”楚蒋把衣物递至沈璃跟前，略有点不自在地打了声招呼，“给，谢了。”

    “嗯，我一个小时前来的，看到你睡在这，身上什么都没盖。”沈璃微微颔首，解释了一下自己将大衣披在楚蒋身上的原因。

    “嗯。”楚蒋望着重新套上外衣的沈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睡在这里。

    …………

    一月初，期末考将临，可是高二一班中依旧是热闹无比，全然没有临近考试的紧张感。

    座位自从上次调动之后再也未动过，估计班主任在经历调座位这种需要多方面综合考察的费脑力、费精力的痛苦事件后已经做了甩手掌柜，将这件重要的事托付给了在这次座位中获得了极大好处的班长。

    楚蒋处在这热情似火的班级，有时候想要片清净都不得，看着现在下课之时，顾旭炎不再组团K歌将目标转向了贴在墙壁上的PK榜。

    说是榜——其实就是一张刻有排名的纸，框格工工整整将每位学生都包裹在内，最顶端的五个方格中除了最右边的是片空白，接下来依次写着英语、数学、语文、理科综合。

    顾旭炎那一团人挤在班级门口各自写着PK对象，还时不时囔囔几句互相嘲讽对方几句并夸下海口表示“上次失误了，这次一定爆杀你！”“连前十五都没进，你怎么回事啊？”“无所谓，我会出手！”等，诸如此类的发言。

    尘耀合上书本，拍了下正躺在桌面之上，头发乱糟糟的楚蒋愤愤不平地说道：“你头发长得怎么这么快，还有啊！为什么国庆后都没人检查头发了啊！明明高一时检查的那么死！”

    “你这周内已经三次以这段话进行开头了，我耳朵都快起茧了。”楚蒋抬头，半睁开眼，慵懒望向依旧活力不减的尘耀。

    “你这次对手选谁？还是说继续我帮你选？”尘耀指向PK榜，说道

    “你选吧，随便都行。”楚蒋摆了摆手继续将头靠着手肘之中。

    “你怎么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啊？沈璃一去买水魂也跟着跑没了？”看着楚蒋这幅模样，不满地嘟囔道。

    “她坐我旁边时，我不也这样？”楚蒋拿出铁证反驳道。

    “额……话说，你的语文和英语好像都不如沈璃诶！”尘耀尴尬的笑了笑，将话题拉回正轨。

    “数学和理科综合比她高可以和她实力相当就行了。”

    “她这次可比你高了两名，你第八，她第六，这放在高考可就是天与地的差距了。”尘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用力拍了一下楚蒋的脑门。

    “喂，尘耀，你这次可在第十名，很危险啊！”在尘耀手掌落下的同时，顾旭炎那雄厚的声音撕裂空间瞬间钻入尘耀耳中。

    “啊！此话当真？”尘耀迅速跨越排排桌椅，奔至班级门口，双目睁大，仔细审视着PK榜。

    “哦——，完了，如果这次期末考掉出前十就是一代辉煌的落幕了。”尘耀在确认了信息真实性后，捂着头部一副料想到了未来的模样。

    “没事，耀哥，你看看顾旭炎这家伙不也一直在十二、十三这徘徊许久，我就连前十都没进去过。”一道比尘耀略矮的身影轻轻拍了拍其肩膀叹息笑道。

    “还有这一团人每次考试结束都说什么拿捏、简单、无敌、爆杀、随便做等等大言不惭的话，扰乱军心！”

    “……”

    “给，拿铁。”沈璃从后门走入，将手中的罐装咖啡贴在楚蒋俊秀侧脸之上，其上水珠顺着楚蒋脸庞的弧线缓缓滑落。

    “谢谢。”听见沈璃的话语，楚蒋莫名感觉班级前面的喧嚣声都少了些许，或许是因为沈璃的独有气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