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阴沉，微弱的西南风也似乎比白天时强劲了。注定今夜天空不会有星星，真是个“悄然入院，探查敌情”的好天气……但愿一会儿再下点雨。每年春天第一场雨，雨滴都会伴随小米粒大小的雪粒狂舞，那样更有利于探查行动了。

    转了两圈，又在胡同小吃摊用了晚餐……他目前这般人物，恐怕连街头大排档也不会搭理。就这胡同里非法经营的小吃摊，老板对他也爱理不理的样子。

    都说顾客是上帝……老乞丐（现在改称老乞丐更贴切些）边吃饭边想，上帝不穿龙袍的时候，再休闲一点，走在衣服比人值钱的市井窄巷里，恐怕鸡鸭鹅狗都厌恶。

    到底上帝不该穿着随便，还是鸡鸭鹅狗不该有眼无珠？哪里是动物有眼无珠？皆因灵智还未激活、本性初始愚顽蒙昧罢了。

    这等灵智未开、愚顽蒙昧之象，上帝也无可奈何。其实上帝也清楚，倘若人人灵智大开，岂不人人都是上帝了？

    物以稀为贵。

    如果人人皆上帝，那上帝岂不成廉价土豆了？无奈的时候，上帝所能做的只有眼盲耳聋五觉尽失，才能心安理得吃饱肚子！

    尔后四处溜达，直到又在另一家胡同小吃摊吃罢“夜宵”，才拦住一辆出租车，前往太平楼……所以不敢在“巧和美”待到此时再离开，一怕老乞丐装束需要解释，太过麻烦，二怕左丘美子死缠烂打一定跟随。

    他不能把“性命牵系”的女人带往生死攸关的危险之地。他感觉控制废柴的那些人，一定不是好相与的。同样，左丘美子若知“性命牵系”的男人冒此危险，必定生死相随。

    再有，“逍遥圣使”的事情，我未来姐夫这边，除他之外，还无人知道。

    他故意隐瞒逍遥圣使身份自有原因。

    只有无人知晓情况下，他行动起来才方便，更能出其不意。知晓的人多了，难免身份会有泄露。对手或敌人也容易查到，必然有针对性地加以防范，或选择逃离躲避……

    “逍遥圣使”也是正牌“护国圣使”，只是相比之下更自由一些，也更能自主一些，同样不是可以随意招惹的人物。

    这也是他的底牌，不能轻视亮出。

    倒也不是跟“性命牵系、生死牵绊”的女人们藏心眼，故意隐瞒身份。而是觉得她们对他一些需要隐秘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他身上许多看似可以成为光环的东西，往往也能成为别人抹黑甚至除之而后快的靶子。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虽然你我无关，但你混的比我好，我就看你闹心，闹心就想弄你、弄死你……你强我弄你赢不了，那我就弄你身边人”……地星之上多少这类心理有缺陷的人，怕以亿来计算也只能是零头。

    怕是大自然创造人类时，根本没考虑此类缺陷，都特摸先天形成的。

    那样必然会给案子增加难度。也会有另一种情况：使用极端手段除掉他这位“圣使”。那样又给自己带来危险。所以，无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

    这跟信任与否无关。

    刚才，七巧儿拦截出租车，告知要去“太平楼”时，那司机竟然犹豫起来，直到他先付了三倍车费，才有些不情愿地启动了车子。

    老乞丐打车本来招人厌恶，尤其这般天气这个时间又去那种地方，钱少，谁也不愿去。

    出租车进入中郊地区，路况开始变差，两边路灯也少了许多，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也只偶尔有通过。我那未来姐夫忽然明白，司机不愿来这里，不仅仅因为他是老乞丐，还因为这地方过于偏僻，安全更重要。

    司机故意开着车顶灯，只是灯光幽暗，只能看到车内一些物件轮廓。

    这一路上，司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乘客。也是，老乞丐有啥好看的！

    或许到了偏僻地区原因，司机内心忐忑，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居然发现后座无人，不由得吓一跳。他清楚记得，老乞丐后门上车坐在左边座位上……

    现在，左边无人，偷摸了饽饽的右边也无人了啊！

    难道上车的不是人！

    司机真害怕了，一脚踩住刹车，“嘎——”一阵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更加刺耳。司机喘息几下，缓缓回头看，老乞丐稳稳当当坐在后座左边，伸长脖子看向司机。

    “小伙子，没事吧？”老乞丐关心地问。

    刚才眼花了么？司机结结巴巴回答：“没……事……”

    “那赶路吧。我着急回家！”

    “……”司机想说“好”，可这字被僵硬的舌头压住了，硬没说出来。

    出租车继续前行……司机心态完全恢复后，想要跟老乞丐说说话，也算是壮胆吧。他忍不住回头扫一眼，发现后面又没人了。难道又眼花了？司机再回头，仔细看，确实无人。

    那老乞丐果真不是人类……想到这儿，又一脚急刹车踩下去，“嘎——”刺耳之音响起，直上云霄……

    司机喘息几下，忍不住再回头看，老乞丐仍然坐在后座左边，又伸长脖子看着司机。

    怎么回事？老乞丐又显形了呢？

    “小伙子，车……有问题了么？”后座响起老乞丐温和的声音。

    “没……不是……”司机确认自己刚才又眼花了。

    说话如此温和的老头儿，怎么可能不是人类？我眼睛到底怎么了？明天一定去医院看眼科……想到这儿，起车继续前行。

    出租车已经进入太平楼区域深处，路况越来越不好，空间也越来越黑暗，还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司机开启雨刷自动功能，并没有减速打算，好像还增加一点速度。

    能理解。早点把老头儿送回家，早点结束这“步步惊心”活儿，马上离开这几乎不似人间的地方。司机想问老头儿还有多远路，回头看，又无人了。

    激灵一下，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后背冰凉。

    又眼花了吗？仔细再看，仍然不见有人。这鬼地方，这鬼天气，这鬼黑暗，简直是为忽而显形忽而消失的老头儿，做了最好的氛围烘托。

    司机再次确信老乞丐并非人类，想要立即调转车头冲出这鬼地方，回家好好修养几天，再也不夜里出车了……结果一只脚不听使唤、习惯地踩了刹车。“嘎——”刺耳的哀嚎声，惊颤了潇潇雨夜。

    “小伙子，怎么搞的？”后座突然响起老乞丐声音，有些责怨。

    司机吓的不敢回头看，也不敢说话，可又想回头看……

    司机终于下定决心回头看了，老乞丐又在了，额头脸上血红一片。

    妈呀，肯定不是人了！这是到地方了，妖魔鬼怪显现红脸，接下来该吃人了吧？

    司机想要推开车门逃跑，却跟恶梦魇住了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突然拼命吼一声，声音吼出来，手脚能动了，拉开车门，跳下车屁滚尿流般落荒而逃……

    老乞丐有点懵了，推开车门朝司机喊：

    “小伙子，怎么回事？我一低头系鞋带你就急刹车……看把我额头撞破了……还没到地方呢！我不让你拿医药费……咋还车都不要了呢？”

    见司机仍然奔逃不止，老乞丐只好下车，关了前后车门，希望小伙子一会儿能回来取车。至此他也不知司机为啥吓成这样。

    打开袖珍手电查看临街门牌号，已经367号，距离443号不远了。

    小雨仍然不紧不慢地下着。天气似乎比上车前更冷一点儿。

    我那未来姐夫捉摸着，距离小雨转换雪粒子时间不远了。虽然他不惧寒冷，可这绵绵细雨淋湿了头脸和衣服，终归不舒服。

    忍不住伸手要抹一把脸上雨水，忽然想到额头撞破，还有老乞丐朱鸡石的面容，忍不住摇摇头……人算不如天算，恐怕今夜不得不展现本来面目了。

    唉，世上的事无一不是两性的。

    这样的夜里，是“探查敌情”的好机会。然而却让他不得不还原本来面目。

    拐入附近胡同，除去老乞丐面容后，拿出一只小葫芦瓶，倒出一点他亲自配置的外伤消炎止血药粉，轻轻涂抹额头伤处……这种情况下，这种小外伤，一般人不会在意。

    医生出身的他，却懂得再小的伤也是伤，预防感染非常必要。然后展开“幻步”，须臾间到了443号楼附近。

    他忽然觉得这几幢楼跟旁边楼房有所不同。

    旁边那些楼房，前楼与后楼相隔距离较远，中间本应为土包似的绿化物，而今树木被锯断，只留下距离地面二三十厘米的木桩；木桩之间原本应种植的花草，现在已被耕作成各种不规则形状、大大小小一个连一个的小菜园了……

    如今这时令，菜园子还没有播种，去年入冬前没有收获的大葱，刚刚冒出绿意……

    楼与楼之间，没有任何围墙类阻隔。

    这边几幢楼则被围墙围拢着。临街441号三层，后面442号两层，再后面443号两层，最后面444号三层……只不过围墙多处倒塌，没倒塌的也有多处东倒西歪，展现着随时倒下的任性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