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卿再次询问张继言：“两只雪糕同时在艾得夫手掌上，你为什么选豆沙的，而不选奶油的？”

    “因为我从来不吃奶制品。”

    “哦？”郭文卿一愣，“艾得夫知道你不吃奶油制品吗？”

    “当然，我们早就认识，一起赌博一起泡妞儿……好多次。赌场里闷热季节，我们经常一起吃雪糕。”张继言说，“我每次都吃豆沙的，他每次都吃奶油的。”

    现在看来，只要找到卖雪糕老太太，只要老太太如实招供谁给雪糕上下毒的，艾得夫就无法自圆其说了。直觉告诉郭文卿，艾得夫跟卖雪糕老太太，绝不是一般的雇佣关系。

    说不定艾得夫知道的内情，老太太都知道。

    可是那天距离较远，卖雪糕老太太穿戴遮挡的又很严实，郭文卿和助手谁都无法看清老太太样子。询问张继言，他也没留意老太太模样，又找不到其它证人，这条线断了。

    案子似乎查不下去了。

    郭文卿思虑一会儿：“也许，我们还得假设下去。现在，艾得夫替江碧青雇请凶手，然后要除掉张继言，这是肯定无疑了。只是缺少证据而已。张继言没死，江碧青内心肯定不踏实，张继言又不知真正雇主是谁，他还在我们手中。假设，如果掐断艾得夫这个中间人，江碧青是不是就能自保了？”

    “灭口张继言，未必不是江碧清的主意。照她这个思维，只要我们放了艾得夫，然后24小时秘密监控，等候江碧清除掉艾得夫……”闷李子脑洞大开，“只要艾得夫不死，又能拿到江碧清灭口艾得夫的证据……证据还是不够！”

    郭文卿神秘一笑：“有些证据，累死我们也找不到。但是，只要让嫌疑人之间产生仇恨，互相咬，他们会帮助我们把证据搜集齐全。”

    闷李子摇摇头：“哪伙儿嫌疑人落您手里，真是打饱嗝跑岔气儿砸了脚趾头——倒霉到底了！”但他还是竖一下大拇指。

    艾得夫被放出来前三天，每天早出晚归，到处游逛，跟外地游客似的。一直暗地里跟踪的闷李子知道，他要通过“到处游逛”进行反侦查，确定是否被跟踪了。闷李子虽然像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但脑子异常灵活，还受过专业培训，哪里能被艾得夫发现？

    游逛三天没有发现被跟踪，艾得夫放心了。

    第四天早晨，亲自驾车匆匆赶去江碧青家。江碧清家别墅独门独院。他在江家大门外斜对面停车……为防万一被跟踪，车停江碧清家大门偏远一点地方，下车后斜靠车上，拿出一支雪茄烟点燃，然后向周围看了会儿，确定没有被跟踪，这才朝江碧青别墅走去。

    大约四十分钟左右，艾得夫从江碧青家中出来，仍然叼着半截雪茄烟，还是先朝四周看了看，仍然不见有可疑之人，这才朝他爱车走去……

    艾得夫走近后拿出车钥匙解锁，伸手拉开车门要钻入车内时，突然身体摇晃几下，趴在车身上。

    “头儿，您的设想又通神了！”

    躲在隐蔽处的郭文卿闷李子马上冲过去……

    “马上通知急救中心，我们随后到！”郭文卿命令助手，戴上手套捡起已经掉地的半截雪茄烟，掐灭后连同烟灰一起放入证据袋，然后快速冲向江碧青别墅。

    刚进大门，就见江碧青从屋内出来，提着一个鼓鼓囊囊塑料袋，要丢进大门外垃圾筒。

    郭文卿出示证件后，强行拿过塑料袋，从里面发现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还积存一点烟灰。他将烟灰缸收好，郑重地说：“江女士，你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江碧清满脸冷峻：“凭什么？”

    “我们怀疑你跟一桩谋杀案有关，要带你回去调查。”郭文卿言语有些霸气。

    本已怀疑江碧清为幕后黑手，猜她会灭口艾得夫，艾得夫从她家出来就昏倒，症状跟张继言昏倒时一样，然后江碧清又来丢弃烟灰缸，烟灰缸里还有烟灰，艾得夫从江碧清家出来时抽着雪茄……

    有点逻辑思维能力的人，都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江碧清冷笑：“你怀疑就带人走？法律还有何用？”

    郭文卿当然知道她言下之意，是法律讲求证据。没有证据证明嫌疑人有嫌疑，不能随便带人，那等于限制他人自由。

    限制他人自由，本身就违法了。

    但是此种时刻，必须限制江碧清自由。否则以她“琼药实业总裁”和“生物制药工程师”身份，活动能力一定不小。

    不能给她为干扰破案到处求人的时间。

    郭文卿正要说什么，一辆警车驶来，从中走下两名警察，接着走下一个女孩。那女孩发疯一般扑向江碧清：“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显然是王佳美。

    “妈妈，我不是想自杀，是想吓妈妈一下。妈妈整日忙研究忙生意，根本不管我，有妈跟没妈差不多。我就留下一封遗书，然后去旅游了，半路上被人贩子骗走，得回施云芳老师请到警察叔叔帮忙，把我救回来……”王佳美泪如雨下，“妈妈，您怎么了……”

    江碧青声泪俱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顿时瘫软地上。

    女儿离家出走留下遗书说自杀，只是因为缺少母爱想要吓唬妈妈，落入人贩子手中后，还是施云芳通过当地警察帮忙，把女儿解救出来……

    这特摸了个饽饽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江碧清除了悔恨和痛哭，还能做什么呢？

    急救车把艾得夫接走。

    江碧清也被郭文卿带回刑案处。可是，她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郭文卿和助手暂时放弃审讯，赶来急救中心。法医早到了，证实艾得夫也因中毒昏迷，所中之毒与施云芳和张继言所中之毒相同。

    艾得夫醒来后被询问，他说在江碧青家既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和江碧清说了会儿话，怎会中毒呢？问他说了什么，他却只字不答。

    问他跟江碧清关系，他说中学时期同学，因她已是寡妇，工作太忙，偶尔帮忙做些事情。

    问他做哪些事情。

    他竟然说买米买面买菜，修理水管，偶尔代江碧清开家长会……

    最后还说他跟江碧清之间，纯粹的同学友谊。

    艾得夫不知道江碧青要杀他灭口么？当然知道。但是，他仍然不说实情。

    如果案子不破，他只是受害者，如果案子破了，他就成了害人者。受害者和害人者之间有着什么样区别，他心理清楚，但他不清楚的是郭文卿和闷李子的智慧。

    经过化验，烟灰缸中的烟灰里含有大量剧毒，与艾得夫所中之毒相同，与施云芳、张继言所中之毒同种。

    郭文卿心里，艾得夫中毒过程已经了然，再审江碧青：“雪茄烟劲头非常大，一般人是不能一口气抽完一支的。艾得夫烟瘾本来没多大，抽雪茄完全为了摆谱，一支雪茄要三四回才能抽完。你非常清楚他这习惯。

    所以，在给他拿烟灰缸时，已把毒药涂抹表面了。还故意在里面放一层烟灰，烟灰里也混杂了剧毒之物……

    艾得夫来你家后抽几口雪茄，觉得谱摆够了，就在烟灰缸里蹭灭了雪茄。结果雪茄粘上了烟灰缸里的烟灰，也就粘上了剧毒。

    当然他在你家抽烟时，也未必不在烟灰缸里抹掉雪茄烟上的烟灰，那样也能沾染剧毒，只是量少而已……

    他从你家出来，担心被警察跟踪，心情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再次点燃雪茄。于是，毒药变成了毒烟，被吸进口腔，进入他肺部……”

    江碧青跟听评书入迷了似的，只是脸上抽搐一下，仍然一言不发。

    郭文卿认定卖雪糕老太太是江碧清假扮。她只是嗤笑一声，好像是说“我什么身份，假扮卖雪糕老太太？你们以为拍电影吗？”

    郭文卿又展开语言攻势。

    “再想想你女儿……一个人的教育由三部分完成，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王佳美还没有进入社会教育阶段，而你没有给她家庭教育，至少她的家庭教育是不够的。

    所以因为承受不了你冷落，为了吓吓你离家出走……

    你呢？不寻找自己原因，反把怨恨发泄施云芳老师身上。

    她是一位非常优秀、尽职尽责的好老师，也才刚刚32岁，一只眼睛就失去了光明！一个貌美如花、才华横溢的优秀教师，就这样被你毁了！难道你……”

    郭文卿以为这样说，可以摧毁江碧清心理防线，和盘端出全部案情经过。

    然而，小瞧了江碧清。

    虽然她表情有些微变化，但仍然一字不语。

    闷李子带王佳美看望了施云芳老师，大致讲述了案情，又带她见了江碧清。王佳美哭着喊着要求妈妈配合警方。可从始至终，江碧清头也不抬一下，更是不发一言。

    ……

    讲到这里时，金措刀忽然发现我那未来姐夫轻轻蹙眉，立即停住话头：“您觉得这案子没啥用？”

    自从七巧儿答应亲往宝应城帮忙，想到见识过他的那些神奇手段，金措刀跟他说话时，就把“你”改称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