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谕——太子少保，兴义伯，领兵部尚书，督师七省唐璟龙，宿兴王事，屡立奇功，忠贞坚毅，深孚朕望。破霜虏于虎狼谷，斩首三千，俘敌酋十七，贼巢震悚，威扬中原。着即加封太子太保，赐爵……”

    唐璟龙木讷地听着这些加封和赏赐，脸上竭力表现出诚惶的神色。

    要小心，不要表现出骄傲或者得意的样子。朝廷里能立功的人很少，给立功者挑刺的人却很多，犯不着为了他们给自己惹来麻烦。这是父亲教给他的。

    唐璟龙出身中原望族，官宦世家。他的父亲唐毓泽，致仕（官员退休）前官拜开封府尹，为人儒雅随和，从不与人争执。正是因为这个，当天启朝，东林党和阉党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才可以左右逢源，既没有因为得罪人丢官，也没有因为陷害人丢了操守；也正是因为父亲的宽仁，唐璟龙从小才可以不被束缚在书房里，得以四处游学，甚至还有机会去少林寺习武；还是因为父亲的声望和能力，他得以迎娶锦衣卫指挥使王道森的女儿，靠着岳丈的支持，才有了他后来的种种辉煌……

    这一切，都是父亲给他的。

    小时候，他随父亲出入衙门，亲眼见过身为开封府尹的父亲，对那些前来视差的小官吏客气有加。

    “老虎比任何一只细犬都要强，它可以轻易杀死它们。但杀死细犬很麻烦，它们的肉也不好吃。”父亲颇有些戏谑地说道，“如果老虎每天都把时间用在对付细犬上，它还怎么去捕捉鲜美的羚羊呢？”

    年少的他对此很是不满。

    “在我看来，老虎可以把它们都咬死，这样它们就不会再打扰老虎了。”

    父亲哈哈大笑:

    “这样的后果是，细犬们会团结起来，几十只细犬一起咬老虎一个。老虎虽然强，也不可能抵过一群又一群细犬的围攻。而它总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它还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父亲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初听这话时，他觉得迂腐无比。这么多年过去，他越来越信了。

    父亲已经不在了。他是幸运的，他走在那场浩劫的前面，没有看到满清兵肆虐这片土地。而他，接过了父亲的权柄，接过了家族的宝剑，继续守卫着这片土地，守卫着这片土地上的黎民。

    多年戎马，把唐璟龙的身姿塑造得结实而匀称，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赘肉；闲暇时，他好读书调琴，熏陶出一身的儒雅之气，以至于年纪已经三十八岁的他，丝毫没有其他中年人的衰老。那张清秀的脸庞宛如冠玉，剑眉星目间，表情略带一点忧郁，这让很多初见他的人以为他是个江南水乡的文弱书生；可只要他坐在帅案上，杀伐决断，挥斥方遒，人们就会马上认出，他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唐督师，那个曾经孤身救驾，护送当今天子一路南下的少年英雄；那个在金陵保卫战中击退清军的守城勇将；那个南征北战，以一己之力对抗凌霜军的元勋，隆尧朝廷的擎天一柱。

    注释：

    霜虏：朝廷对凌霜军的蔑称。“虏”是明朝官方文件里对与自己交战的少数民族政权的蔑称，比如清军就因为地理位置在明朝东部，被称为“东虏”；由于清军败退后，很多曾经投靠清军的汉族军阀纷纷投靠凌霜军，所以隆尧朝廷认为凌霜军是清军的延续，因此也以“虏”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