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一帆，“结果怎么样？”

    林峰看着计算机上显示的与外星文明建立无差别沟通体系的可能性...

    “居然有34%吗？”林峰诧异。这其实比他预想的要高很多了。

    王陌天，“我没告诉你，我将宇宙中的文明全部设置成了善意文明。”

    林峰，“原来是这样。”

    关一帆，“即使全部都是善意文明，可能性也只有34%吗？”

    王陌天，“这只是计算机模拟的结果而已，每次演算的结果都不一样的，我可以再试一次。”

    林峰，“这次加一个恶意文明进去。”

    王陌天，“好。”

    林峰看向关一帆，继续刚才的话题，“仅就地球而言的无差别沟通设想我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其实就是四个字概括，难以实现。地球中也存在着多种多样的文明，为了保护文明的多样性，文化的多样性，无差别沟通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关一帆，“这么绝对的结论？”

    林峰，“人类经过努力，可能会无限接近于无差别沟通，但完全实现，基本不可能。”

    关一帆，“可是地球已经没有机会了。”

    林峰陷入了沉默。

    王陌天，“不是说好了要用太空人的思维去看待事情了吗？不要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林峰，“没错。那么如果将无差别沟通的设想放到宇宙中去，首先我们对宇宙的了解太少了，我们了解到的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在信息量如此缺少的情况下，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下手。所以我只能通过类比的方法去思考，既然地球上不同文化不同地域不同气候就能产生如此巨大的沟通上的差异，那么将这种差异放到宇宙中去，不同行星之间的文明，不同恒星之间的文明，甚至是不同星际的文明，在互相传达信息的过程中又如何能够保证自己的所思所说准确地被对方所理解呢？这个难度岂不是更大。所以在真正寻找宇宙之间的无差别沟通的方法之前，我更想知道，建立无差别沟通体系的可能性，以及文明建立沟通之后对自身发展的影响，对宇宙的影响。其实虽然计算机模拟显示，与外星文明建立无差别沟通体系的可能性是34%，而且还是建立在所有文明都是善意文明的前提下，但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会随着宇宙边缘的探索而无限趋近于0。当然我不知道宇宙中其他文明是否已经拥有可以实现无差别沟通的体系，但以现有的地球文明上存在的语言学、传播学或是符号学的理论而言，还不足以达到无差别传输信息的能力，而地球文明利用现有的理论体系，根本无法建立无差别沟通。所以对于整个宇宙而言，不管是智慧文明还是生存文明，我所谓的生存文明指的是仅仅只满足生存需要的文明状态，那么对于发展如此不均衡的宇宙而言，似乎只有黑暗森林法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关一帆，“如果黑暗森林法则是真理的话，那么宇宙中的黑暗力量，可能正以我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全宇宙中蔓延。”

    林峰，“那对我们来说...”

    王陌天，“对我们来说？”

    关一帆，“对我们来说，万有引力号和青铜时代号现在的处境，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危险。”

    王陌天，“怎么说？”

    关一帆，“如果宇宙中的黑暗力量正以我们想象不到的速度在蔓延的话，那么对我们这两艘飞船来说就是巨大的隐患。当年万有引力号广播三体坐标之后不过短短几年，三体世界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且据说打击并不是来自某一文明，而是飞船，那么黑暗打击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只是一个来自于飞船上的武器就能够作用于一个恒星，并同时毁灭其中的所有生命，拥有这样技术的文明可能在宇宙中数不胜数，对于已经掌握了我们想象不到的先进技术，甚至已经掌握了光速的三体文明，尚且没有逃过这样的打击，那对我们而言，我们的力量，就只有这飞船上的所有设备，但是用来对抗黑暗森林打击几乎不可能。”

    王陌天，“但只要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就没有关系的吧。”

    林峰，“其实相对于三体文明的毁灭，我更觉得可怕的，其实是对太阳系的黑暗森林打击，使用了我们完全没有想到技术手段。”

    关一帆，“攻击者一定可以在获取到太阳系位置的同时就判断出使用何种方式进行攻击了，太阳系与三体星系的运行规律不同，打击三体星系的方式并不适用于太阳系，因为太阳系存在死角，人类能够想得到问题，其他文明怎么可能想象不到。人类还是对自己的处境过分乐观了。”

    王陌天，“所以，你在想什么？”

    关一帆，“我在想，我们不能步入太阳系的后尘，不能再以乐观的心态看待宇宙了。宇宙中残忍的打击方式还有很多，但是不同维度之间是不存在争斗关系的，所以最残忍的打击方式，莫过于让对方失去争斗关系的机会，而且永远没有再次反击的机会，所以降维攻击可以算作是宇宙中最可怕的打击方式。高级文明已经掌握了降维的攻击方式，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处理掉我们这两艘飞船就像踩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我们要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能够让我们生存下去的安全的地方。作为地球生命的最后的存在。哦，刚刚已经说了，抛弃地球思维，作为新太空人的存在。”

    林峰突然想到，“如果高级文明之间的战争一直在继续的话，宇宙会怎么样？”

    关一帆，“会如何呢？如果降维一直存在的话，那宇宙可能会一直膨胀下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林峰，“如果高级文明知道星际战争会给宇宙带来更大的灾难，他们还会选择一直战斗下去吗？”

    关一帆，“或许会的，只要黑暗森林存在，只有消灭对方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即使知道会对宇宙带来灾难也没有任何办法。”

    林峰，“如果文明可以一直处于自身的发展之中而对其他文明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的话，那么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自信，觉得自己坚不可摧，另一种是恐慌，认为自己随时可能被更先进文明的存在消灭。那么在宇宙中，傲慢的文明一定存在，即使当其他文明侵入时，也会觉得自己拥有的技术已经很高明了，就会毫不犹豫应战，除了黑暗森林的原因之外，也或多或少会有些炫耀的想法在里面，这样的文明积极应战的要占大多数吧。另一种则是恐慌，由于自身技术的限制还无法完全了解宇宙中其他生命体的存在，那么一方面会继续提高技术，另一方面则会陷入恐慌，因为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其他文明所消灭，所以他们拼命发展技术，拼命保护自己，不敢应战的话，就会拼命隐藏自己的存在，这样的文明则会拼命避免发生宇宙战争，避免参与宇宙战争。”

    关一帆，“即使这两种情况的文明都存在，但是放眼于全部宇宙的话，宇宙也早已变成了满是暴力的黑暗战场了。”

    王陌天，“文明与文明之间的战争，会注意到我们这样的小飞船吗？”

    关一帆，“不知道，但是一旦注意到了，对我们而言，就是末日。所以我们也不能在某一个地方停留太长的时间，即使我们能够找到合适的生存地，但也难以保证绝对的安全，所以，我们的下一步该去哪里？”

    林峰，“把宇宙当作栖身之所的话，哪里都可以去。”

    关一帆，“在避免与星际战争直接接触的同时，在宇宙中四处飘荡。”

    三人沉默。

    王陌天看向显示屏，“结果出来了。”

    关一帆看向显示屏，“如何，加了一个恶意文明的结果是？”

    林峰也看向显示屏，“怎么样。”

    显示屏显示，在加入一个恶意文明后，宇宙间建立无差别沟通体系的可能性为4.7%。

    王陌天，“推演数据不会真正出现0的情况，但或许下一个数字，会无限接近于0。”

    林峰，“如果是这样的话，借用茧房的概念，我们就要为自己建立一个封闭自足的世界了。”

    关一帆、王陌天不置可否。

    三人同时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林峰打破了沉默。

    “我想暂时选择冬眠。”

    关一帆，“如果冬眠过程中真的出现了什么事情的话？”

    林峰，“那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也未尝不可。”

    王陌天，“那这次，我就不和你一起冬眠了，我已经生活了大半辈子，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的差不多，不管是宇宙还是未来，我已经没有继续探索下去的想法了。”

    林峰，“对不起，没想到无差别沟通计划，会以这样的形式暂时停止，确切地说，是我个人暂时中止，如果杰西卡苏醒后可能会以她自己的方式继续进行探索。”

    王陌天，“这倒没什么，计算机是我的乐趣所在。但是我还是想说，不要过分依赖于计算机的结果，人类之所以不能成为计算机，就是有可能做出不同于计算机的选择，而这种选择或许对文明的未来，宇宙的未来至关重要。从这点上说，人类要比计算机更伟大。”

    关一帆，“你准备冬眠到什么时候？”

    林峰，“冬眠到你们认为安全了的时候。如果我还有机会醒来的话，希望可以看到，你们所希望的安全的世界是怎样一番情景。”

    之后，三人在无尽黑暗的宇宙中继续长谈，长谈到三人都累了，才慢慢结束。

    不久后，林峰进入冬眠状态。

    不同于以往，这次冬眠没有限制年限，或许永远不会再有被唤醒的机会，或许，在唤醒前，黑暗森林的打击就降临在两艘飞船上，这样的话，林峰会在冬眠的状态下永远地沉睡下去。

    但如果能够再次醒来，仅存的人类会变得如何，宇宙会不会更好，林峰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进入了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