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卷 第四十节 杀人诛心,僵尸围城
夜色慢慢浓了起来。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寨子里各家各户都点燃了,无数心中惶恐惧怕的百姓都龟缩在家中。
灵纹铜镜挂于门户前,桃木符或者桃木剑悬于门上。
沿着院墙或者门壁洒满了平素都舍不得吃的白糯米,还有枣核。
黄纸符箓更是不要钱一般贴满了各家各户宅中和院墙上。
黑狗血和乌鸡血成了救命法宝,每家每户都藏着一两碗,以便于在危急时刻可以发挥“保命”功效。
陈淮生悄悄走到苏老汉家门口时,发现苏老汉家中似乎并没有像很多人家里那样紧张。
虽然也有铜镜桃木符和白糯米,但是明显分量上不足,难道这家伙觉得他已经逃过了一劫,便不会再遭遇?
但他当时在向自己和佟童讲述事情经过时,险些被邪祟索命,难道就忘了?
还是说,只要他不说,邪祟就不会找上门来?
那凭什么邪祟就会相信他不会说而放他一马?
一时间陈淮生脑海中浮动着欧庆德那红润健康与惊吓煞白交替的面孔。
还有苏老汉惊恐中夹杂愧疚和不安的脸色。
陈淮生总感觉苏老汉惴惴不安是惊惧少于紧张和愧疚,嗯,惧怕之意似乎在他十成情绪中只占到一二成一般。
一时间陈淮生似乎想要捕捉到自己脑海里一闪即逝的某些东西,但是却始终抓不到。
摇了摇头,陈淮生绕过院墙,正欲去苏老汉院中,却见老远有两个身影正缩着脖子悄然往这边过来。
心中一凛,陈淮生立即止步。
运足目力一看,如果自己记忆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出现在欧庆德身边过的两名道种。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来这里做什么?
保护苏老汉?
不可能。
不说这二人有无此能力,就算是真能起到一些作用,以欧庆德对这些乡民的态度,也不可能有这般善行。
提气蹑足,陈淮生绕行一圈,紧随二人身后,远远缀着。
很快二人便敲开了苏家大门,陈淮生悄然蹑空而起,越过院墙,附于壁后。
“……,七爷说你表现得不错,……,自当奖赏,……,”
陈淮生单足勾于檐下,看到一人和苏老汉说着话,另一人却已经走到一边,悄悄带上白丝手套,谨而慎之地从一个特质的桃木匣中取出一撮黑毛,……
那毛发竟是如此眼熟,尸毛?
陈淮生猛然一惊,先前那若隐若现始终在脑海中一闪即逝的灵思浮现。
来不及多想,手中阴冥气劲倏然弹出,两名道种一声不吭便扑地,而那个木匣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一撮黑色的尸毛呈现在面前。
当看到那个带着手套捧着的木匣里的尸毛时,以及陈淮生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苏老汉早已经跪在面前,涕泗横流,不停叩头求饶了。
“……,那个人,不,尸鬼,老汉或许认识,像是二十年前的苏四娘,……”
陈淮生很有耐心,拿起木匣,看了看似乎已经有了几分生命,在油灯下蠢蠢欲动的黑毛,看得苏老汉又是涕泗滂沱,“嗯,苏四娘,你们苏村的人?”
“不,不是,她是欧家人,嫁到了苏村,……”
“和欧庆德是什么关系?”
“远房侄女儿,苏四娘的曾爷爷应该是欧老爷父亲的堂兄弟,先嫁到了林家寨,但后来林家男人死了,再嫁到了苏家,……”
陈淮生笑了笑,“此番死了的林家那一家,和苏四娘初嫁林家寨那一家什么关系?”
“是其死去男人的宗兄,……”苏老汉声音已经有些发涩,额际汗出如浆。
“那苏德彬呢?苏村还有一家,死了的苏明成家,和苏四娘什么关系?”陈淮生语气越发温和,“还有你……”
苏老汉跪在地上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仙师,真的和老汉无关啊,苏德彬是苏四娘的侄儿,苏明成是是苏四娘男人的长兄,老汉和苏四娘那边算是族兄,但家挨得近一些,……”
一连串线已经把脉络联系了起来,陈淮生心里大略能猜出了一些。
只不过他还不清楚究竟是何等大的冤仇才能让苏四娘二十年蛰伏养尸炼魂。
要知道寻常凡人就算是含冤抱屈而死,也顶多就是到黑僵白僵罢了。
真要进一步进化,要么本身是道种,要么就是怨气真的到了极致又遇到了某些外在条件的影响。
如果能找出其中缘由,那么在处置时便能更有针对性。
冤魂之气乃是内因之本,如果能消减这种怨气,能极大的削弱这类邪祟的精神属性,其战斗力也会大减。
“苏明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你儿子欧家做事么?这件事情既然已经闹成这样,你也该知道谁也包不住瞒不住,官府在其次,道馆道宫,也包括我们重华派都不会善罢甘休,……”
陈淮生注意到自己提到道馆道宫和重华派时,苏老汉原本有些平复的身体又是一颤。
佟童也认识欧庆德,这里边怕是有什么原委才对。
但现在不是时候。
“说吧,林家和苏家这几个死了的,和苏四娘的瓜葛,……”
见陈淮生没提欧家,苏老汉顿时安静了下来,一股脑儿说了个干净。
林家宗兄如何凌辱其夫,最后在上山砍柴的时候被猛兽所吞噬,苏德彬小时候如何欺辱苏四娘的儿子,苏明成怎么在苏四娘男人死后侵夺了其田产,苏明成之妻又如何以克夫为由要撵走苏四娘,……
“苏四娘在林家没生育?在苏家呢?”陈淮生漫不经心地问道。
“呃,在林家没有生育,在苏家生了一个儿子,……”
“那孩子呢?”
“八岁时候死了,……”
“怎么死的?”陈淮生突然问道。
“病死的。”苏老汉突然间声音又瑟缩起来了。
“道种也会生病?”陈淮生嗤笑了一声。
他从明道骨之后就没生过病,觉醒灵根之后就更是身健体轻,生病只会是寻常凡俗百姓才会有。
苏老汉不敢回答。
“欧庆德的远房侄女儿,嫁到林家,林家却敢欺辱其夫,其夫死后撵出了林家,又嫁到苏家,苏家也一样这般,苏德彬和苏明成这种人都敢如此放肆,欧庆德这个欧家的族长这么弱么?可我听说他都当了族长四十年了,在大欧家寨都是说一不二,宛若皇帝啊,……”
苏老汉叩头如捣蒜,汗流重衣,却只是不语。
“哦,苏明余,你都快四十了,看样子也没几年好活了,但你儿子还在寨子里,你都快当祖父了吧?现在你儿子儿媳在哪里,欧家寨里做事吧?”
陈淮生悠悠地道:“只是这种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又能瞒得了多久,瞒得了多少人呢?欧庆德可是一个多疑之人,更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斩草不除根,那是养虎遗患啊,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啊,你觉得……”
“仙长,仙师,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苏老汉抬起鼻涕眼泪的老脸,“我也不想啊,可我一大家子……”
“没关系,你好好想想,……”陈淮生端起木匣子,匣中黑毛在油灯光下幻动这一抹妖异的色彩,“这撮毛该是林家人身上的,那你身上长出来的毛会不会落到你儿子儿媳身上呢?”
这厮并不怕死,也就是几年寿元,也许唯一能让其忌惮的就是其独子了,但这人并不坏,苏四娘没把他吸成干尸,足以说明这一点。
恶人难做,人善难活啊。
“仙师,欧老爷就是咱们大欧家寨的天啊,他……”苏老汉痛苦地摇头。
“那就跳出这大欧家寨,你一家我可以让你们离开去县城,嗯,重华派……”
陈淮生看到苏老汉听得自己提及重华派,脸上又浮起了绝望的死灰色,心中一沉,欧庆德,欧庆春?
佟童,佟百川?
佟百川和欧庆春?
一连串的名字从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掠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或者我可以让你们一家去汴京,九莲宗那边……”
苏老汉气喘如牛,绝望之色更浓。
不信自己,还是……
“南楚那边,江陵也许是个好地方,处理完这边事情,你们一家就可以走,不妨告诉你,……”
猛然间寨子里钟声想起,陈淮生轻盈跃出站在院墙头一看。
东南方向火光大盛,应该是那边发现了尸鬼踪迹,紧接着就是佟童的一道彩箭,表示她已经赶了过去。
陈淮生重新落下墙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和淡漠:“看来这欧家寨日还要死上几十个人才行啊,死也就死了,就怕人人都变成黑僵白僵,这是要僵尸围城啊,谁又能逃得出去呢,也许除了我,哎,欧家寨也许会成为陪葬啊,……”
咕咚一声,苏老汉终于意识到什么,连连叩头之后,满额紫青,张嘴欲言,却被陈淮生挥手止住:“好好想清楚,要说就说个明白,我不想再倒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具黑僵,嗯,或许欧家寨那边也是一片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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