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以后，路文涛跟在卡恩屁股后面去了他办公室，单独唠唠。

    卡恩说：“漫长一周！真是不可思议！你们的新版本怎么会比老版本质量下降那么多？”

    路文涛实说：“这个版本做了不少新的功能特性，为了我们的工期要求，我一直在催研发团队提前发布版本，他们一直在加班，满足了我们的时间要求，问题出在测试不充分上。我们这次在进度、质量、成本的平衡上，过于倾向了第一项。不过，我相信今天凌晨紧急更新的版本已经解决了大部分问题。”

    卡恩望着路文涛的疲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希望如此！你几天没休息了？回家睡一觉吧！”

    “睡不了！我要回办公室把今天的会议纪要和日报整理出来，夜里三点还要和总部的研发团队开会。”

    “凌晨三点开会？”

    “是啊！柏林时间凌晨三点，BJ时间上午九点，我们要和公司研发团队同步现场情况，推动进一步优化。见不到这个项目百分之百的成功把握，大家怎么能有星期六、星期天？怎么能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

    作为一个销售，路文涛心上刻着“以客户为中心”，身体上亦是“以客户为中心”。他对“莱茵电信”办公楼了如指掌，每次过来都会在开放区域走一圈，遇到熟悉客户就聊几句，遇到友商模样就打量几眼。

    离开卡恩办公室，他又习惯性地绕着走了一圈。

    已是星期五下班时间，办公室里人已不多，他看见卡恩的得力下属，客户这一侧负责此次项目管理的埃莉诺仍在自己座位上。

    埃莉诺的办公位在开放办公区一角。

    她望见了他：“嗨！你仍然在这里？”

    埃莉诺过去不喜欢路文涛，她从不掩饰她的“不喜欢”。埃莉诺特别喜欢翻白眼，过去一年，路文涛收到过她无数完美白眼。

    这个星期她居然没对路文涛翻过白眼，这还主动打招呼，路文涛受宠若惊，加快脚步向她走去：“你也仍然在办公室？明天和后天主要是技术团队进一步的测试、验证，我想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你可以度一个轻松周末。”

    埃莉诺等路文涛走近，推开自己椅子，把旁边一个垃圾桶拖了过来。

    她弯下腰，把脑袋伸在垃圾桶正上方的位置，说：“路先生，这是你脑袋现在的位置！”

    埃莉诺穿着一条包裹下身曲线的铅笔裙，她刻意摆出的弯腰姿势更是凸显臀部。

    路文涛暗想平时只见你翻白眼，没敢看你这么棒曲线嘛！

    他琢磨埃莉诺既不像在嘲讽自己，更不是在诱惑自己，正想开口说话，埃莉诺又开口了：“你够勇敢！我将和你一起努力，保住你的脑袋！”

    埃莉诺这才结束她的性感姿态，开始收拾桌上东西，准备下班。

    路文涛意外她的表态，心生感激，忙不迭地说：“谢谢！非常谢谢你！”

    “你不用说太多谢谢，对我来说这是为了‘莱茵电信’的利益，‘莱茵电信’的无线网络演进计划不能延误！不管怎么样，我俩现在一条船上。”

    “当然！为了‘莱茵电信’、‘伟中’、你和我的利益！我想，今天在那个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在一条船上。”

    他俩都清楚，对“莱茵电信”来说，是否在无线网络中大规模引入“伟中”纠结得久了点，合同决策得晚了点，留给“莱茵电信”达成网络演进阶段性目标的时间并不多，此刻最佳选择不是让“伟中”滚蛋，而是推动、协助“伟中”交付成功。

    埃莉诺还清楚，如果“伟中”最终交付成功，她个人作为“莱茵电信”这一侧的项目经理，功不可没。如果“伟中”失败，与她合作愉快的上司卡恩也许会由于坚定支持“伟中”而承担后果，那不是她希望的。

    路文涛等她收拾好东西，一起下楼去停车场。

    埃莉诺问：“我有一点奇怪，现在我们遇到的是交付过程中的技术问题，你是一个做销售的，你为什么立即就站起来，把自己的脑袋拍在桌子上？从责任上，为什么不是你们技术团队的同事，例如杰瑞、张文华？”

    “我认为我承担的是端到端的，商业成功的责任，而不仅是一个销售员的责任。我和我的同事们是一个协作很好的团队，这个时候就让他们的压力聚焦在技术本身吧！”

    路文涛坦率地说：“我希望‘莱茵电信’和‘伟中’的生意就像良田，我就像农夫，大家一起把这片田地耕耘好，让它每年都能有好的收成。我不是把自己当一个游牧猎人，今年在这里打到了猎物，明年就跑去别的地方寻找新的猎物。”

    “你是一个坦率的人！事实上，一开始我对你从你们销售的责任人变成了这个项目的交付项目总监有一点奇怪，但是从到目前为止的情况来看，尽管不顺利，你干得专业！”

    “谢谢！其实我是技术服务出身，以前就做过项目管理”，路文涛说：“请别忘了推动你的同事们准备好计划9月份开通的基站的传输资源，我在今天的项目日报中会把它作为需要‘莱茵电信’配合的重点工作突出强调。”

    “你确定下个月的交付计划不会延迟？”

    “当然！为了我的脑袋！”

    埃莉诺笑到：“如果不能成功，你打算按照你们的传统文化习俗，切腹谢罪吗？”

    杜塞尔多夫曾经是欧洲主要的日本人聚居地之一，埃莉诺显然记错了习俗。

    路文涛抗议：“拜托！切腹是日本人习俗！东亚的三个国家，连筷子的长度都各不一样，习俗并不一样。”

    两个人在停车场道别，埃莉诺举着手机晃了晃：“如果周末要联络我，你可以用‘WhatsApp’，也可以用‘WeChat’。”

    路文涛赶紧拿出手机：“你装了‘WeChat’？我加你。”

    埃莉诺刚刚在手机上装了“微信”的国际版本“WeChat”。

    路文涛回到“伟中”的办公楼。

    他在一楼等电梯，电梯口一开，遇见下班的罗小祥。

    罗小祥热情地打招呼：“哎呀，路总！星期五晚上还过来加班呢？听说今天领导被客户老大叫过去羞辱了一顿？”

    路文涛装作惊讶：“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

    他上了楼，去了项目组的“作战室”。

    项目组主要成员都在：技术总负责杰瑞、地区部给他这个项目总监支援了一个项目经理、项目财务、供应链管理等人。

    “莱茵电信客户部”中负责技术方案、技术服务的张文华也在，他的脑袋押在同期交付的一个固定网络重大项目中，白天没有去开无线替换项目的项目例会，只是晚上作为杰瑞的业务主管过来审视这边的情况。

    张文华见到路文涛：“老路！听说今天领导被客户老大叫过去羞辱了一顿？”

    “我靠！这栋楼都知道啦？‘伟中’真TMD是个八卦公司，估计到明天就地球人都知道了。”

    大家一起讨论项目进展、问题与风险、困难和计划，刷新项目日报、会议纪要、求助。

    路文涛自己执笔客户界面项目日报和会议纪要，他完成后接上投影，给大家评审。

    然后，他发了个邮件，主送埃莉诺、抄送卡恩，打算等他们审核之后群发出去。

    过去几天他发了邮件都会紧接着发个消息提醒埃莉诺审核日报，但今天想着是星期五晚上，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发消息去催。

    地区部支援的项目经理负责公司内部的日报，他已经把内容投影在白幕布上。

    路文涛站着，盯着邮件主题的“莱茵电信无线替换项目日报20120810”，对项目经理说：“这段时间的日报你发邮件给我，我来群发给公司的老大们！”

    大家评审完，项目经理把邮件发给了路文涛。

    就见他噼里啪啦几下，把邮件主题给改成了“被羞辱的8月10日！！！莱茵电信无线替换项目日报”。

    然后，点下“发送”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