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间，又重回阴暗。

    只有老钟和中年眼镜男两人，面对面站在黑暗中。

    半天没人说话，老钟似是憋不住了，“南岳，你有屁快放。别搁这儿玩木头人。”

    名叫南岳的眼镜男仍旧沉默……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钟家辉，你还记得上次叫我名字，是多少年前？”

    “你现在是职权者，哪能随便叫。我这叫一叫，那不是咱俩感情好嘛~”

    “现在套近乎晚了。你刚刚把子宫天使阿米沙尔（Armisael）已经死亡的信息泄露了，虽然已经把这个赛博格脑子里与基地相关的记忆删除了，但组织的惩罚估计还是会下来。”

    “我可没有说，我说的是风月的妈妈。”老钟眼见套交情不好使，开始了打哈哈。

    “为什么？”老钟是南岳最了解的人之一。糟老头子在外形上虽然不修边幅，但在学术上是典型的‘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种不严谨不应当出现在他身上。

    “我就是有一种感觉——”老钟突然停止嬉皮，出现了少见的严肃表情，“这个叫李先的蠢货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变世界。”

    如果说真的存在蝴蝶效应，那蝴蝶便是在李先与风月初遇时煽动了那一下翅膀。

    而距离风暴真正形成，还需等上不少的光阴。那我们不妨先将时钟拨回李先来到未来世界的那一天，2333年8月31号——

    在魔都黄浦江的西首，有一栋三层楼高的小洋房。经过数百年的时间洗礼，它兀立如故。

    只是那大门偶尔的吱呀作响，仿佛歌颂着转瞬即逝的光阴；窗户也常随风摇曳，那是饱经风霜的岁月沉淀。

    通俗点说就是：老房子，看起来随时会塌。

    小洋房二楼的窗外，挂着一个有点歪了的白底黑字的牌匾，上书——“花鸟市场”。

    花鸟市场是附近小有名气的万事屋，只要给报酬，什么委托都接，不挑活儿。有底线但不多。

    主要工作内容包含：退治蟑螂虫害，代去红白喜事，走失猫咪找回，机械故障维修，‘美女’游戏陪玩，荒宅除草除灰，代遛宠物小狗等等。

    至于为何叫“花鸟市场”，据说是李先偶然读到了一句旧世界的诗——‘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PS：2095年第二次冲击前的世界，被称为旧世界。）

    因为现在的世界早没有鸟了，所以李先无法完全理解这句诗。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看不懂，但大受震撼！’于是花鸟市场这个名字便应运而生。

    当然，作为万事屋具体哪些时间营业，每个委托收多少报酬都是李先决定的，毕竟这是他的地段。

    当前“花鸟市场”现状如下——

    一楼整个都是接待区，足够宽敞，两张暗色的沙发，边上还摆了几株环雨种的发财树，整体氛围呈现出温馨、周到、细致、贴心的感受，常常让顾客‘流连忘返’。

    二楼是对门的两个房间，分别租给了一个叫林荣榜的胖子（李先一般叫他大林）和一个叫麻吉（Magic）的瞎子。

    由于现在的白天没以前‘亮’了，再加上二楼窗外挂了牌匾，采光更加不好。租给瞎子正好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反正机械眼成象，看啥都一样。

    胖子住二楼是因为在这个满是营养液的世界里，变胖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大林真的是拼尽全力才成为了一个胖子，而住二楼只需要爬一层楼梯，这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三楼一整层只有李先一个人住，毕竟是房东，牌面得有。还有什么事能比收租更快乐～

    楼顶还有一间小阁楼，租给了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叫环雨的小伙子。可不就说年青人有实力嘛，种个花草快把楼顶种成植物园了，脚都迈不进去……得奖励他一个涨房租。

    不过这个问题暂且规避不谈，因为此刻花鸟市场的房东，这个叫做李先的男人，好像是‘挂’了……

    三楼的卧室里，胖子大林和瞎子麻吉正围着这个刚被他们从明珠塔扛回来的‘李先’。

    麻吉打开电子琉璃眼，对着躺在地上的李先从头到脚扫来扫去，时而扶首，时而皱眉。

    “你看了这么久了，怎么说？房东还有救不？”听声音大林很是着急，显然他对于李先的死活是相当在意的。“话说你这琉璃眼到底行不行？”

    “我这个是‘知心视力’，内在探测，高等智慧，你懂个屁，生物镜那种蠢东西根本比不了。”半天不吭声的瞎子麻吉，听到大林贬低他的眼睛显然是来气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真不好说，他所有的身体机能都正常，就是意识波动没了。”瞎子麻吉抬手关掉电子琉璃眼，继续说到：“放这儿肯定没的救，要不咱们把他上交组织？”

    “交上去有什么用，组织里谁关心我们这些‘边缘人’的死活。”（PS：生活在民间的，处于人类界限边缘的生物，包含新人类和赛博格都被贬称为边缘人）

    “我的意思是，他现在的状态很诡异。交上去让组织‘分解’一下，万一有什么新的研究发现，咱们也好领点奖赏的量币花花。”麻吉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表情。（PS：量币是Silly组织接管人类后，在全球统一发行和监管的能量块，因带有货币属性所以被称为量币）

    大林对麻吉的想法嗤之以鼻。突然他灵光一现：“对了，房东不是有个从旧世界留存下来的‘终端盘’吗？要不给接上试试？”

    把‘里世界’带到表世界来？麻吉皱了皱眉头，又打开电子眼，对着李先的脑袋就是一顿哐哐扫，“他只有左手经过机械改造，脑袋没动过，这没有接口怎么搞？”

    “要不就插他手上？”胖子大林继续提出颇有建设性的提议。

    麻吉思考了一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原理，觉得头痛医脚也未必不可行，没准就能来个连带治疗。“行吧，反正这个终端盘也是他自己的东西，死马当活马医呗。”

    “你知道什么是马？”大林显然是突然性的被麻吉的学识震惊了一下。

    “当然知道，四个脚的。旧世界的人骑着它打仗的。”

    “行，那你医医看吧。”大林显然是个实心眼。

    当终端盘接入李先左手的机械臂的时候，整个花鸟市场顷刻间被光亮填满，胖子大林用手遮住面部，俨然已睁不开眼。瞎子麻吉仍旧聚精会神的盯着数据传输。

    李先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头痛欲裂。

    怎么回事？自己似乎是在2025年，‘元宇宙’正风靡的时候，上传了意识形态和记忆档案，之后这份存档就一直处于封闭状态。

    这是过去了多久？是谁激活了自己？这里又是哪里？此时李先脑子里似乎有一份2333年的残缺记忆，这其中的部分东西正在和自己2025年的意识融合。

    耳旁有声音似远似近的传过来，“有用不？”“你下次脖子扭了戴个手套试试看有用不。”

    “那我们还能住这儿不？”大林有些沮丧。

    “没戏，下次产权检查前都得溜！好在欠的房租不用还了。不是，胖子你这什么表情？”

    胖子大林脸上的表情突然专阴为晴，“房东好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