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镇四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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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虎口

    有了薛鸿作保证,尚安也不待其通知两兄弟给自己助阵,便匆匆快马离去。尚安也是个冒失鬼,刚骑上马出了镇子,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要些盘缠了,还有地图都没拿。自己一身哪有盘缠?更甚的是,没有地图,自己往哪走?当即回头去找薛鸿讨了些银子顺带要了张地图。大学士也是个好说话之人,乐呵呵的就拿了几十两白银给尚安,让他路上小心。

    出了建安镇,尚安一路朝着东北方向飞驰而去,烁城位于建安镇东北方向,地处荆州,是一处极其重要的军事要地。无他,此地东有大道直通韦府老巢影月城,南有群山可做抵挡,西边直通都城宇立,往北十几余里路便是大江。

    (笔者注:以下地图参考禹贡九州图,其内容部分参考历史,比如部分地名官名等;而剧情内容设计和人物以及部分地名均属于架空历史,由笔者自行编撰。)

    论当今九州,无非雍州、冀州、兖州、荆州、梁州、青州、豫州、扬州及徐州。南国平岚据荆、粱、扬。而其中,荆州莫过于南边一小块地为其所占,扬州莫过于南边一小块地被其所占。而东国川合,拥青、扬、徐、荆、豫五州也。北国晋云,则坐雍、冀、兖、荆、粱此五州。

    本荆州与雍、冀相隔豫州,千里之远,怎么也轮不到那北方的晋云国插足。晋云一直想直取豫州,却无奈有王屋底柱二山作挡,故而只能从兖州攻入豫州,可兖州又与青州接壤,根本防不过来,于是晋云便与川合二国与边界处一直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不死心的晋云国,一直在找法子南下,原本雍州与梁州之间有终南山和华山群山相隔,没曾想他们还真从这边界找到一小道,顺势南下,沿途梁州全部收于手底。第一次南下之兵,不知哪是豫州,一直南下走过了头,竟然直达荆州腹地。荆州山川溪流甚多,北方之人未曾见过这般绿水青山,军师翻了好些典籍才知此处乃荆州之地,据此,晋云便在荆州落了根。

    原先荆州本是东国川合与南国平岚二国相争之地,交通便利,此所谓地利也。谁曾想二国相争竟未曾把视线放到荆州西北,这才让南下的晋云之兵趁虚而入落了跟脚,此后,荆州便成了三家兵争之地。至于西国蜀丰,此国居于西蜀天府,其过道险要无比,素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语。故而蜀丰之人不与中原相争,自成一乐,即便互有往来也只是少有的几分商贸而已。

    其他三国皆与蜀丰互有商贸往来,故三国皆不曾与其为敌。江湖各大门派中人,若有萌生退意,意欲隐居者,皆可入川隐居,此一行也与江湖各派交好。

    而晋云南下所经过的那一段梁州范畴,本属蜀丰所据,后不知其原因,悄悄收兵回去,从此便无人值守,成了空地,当地百姓也相继迁出,有的或往继续迁入西蜀险地,有的或往其他州迁移。

    九州四国,南国平岚有二王府,一为皇族项氏,二为韦氏;东国川合则有三世家,为端木氏、吴氏、严氏;北国则二王庭,皇族魏氏、以及驻扎大漠的呼延氏;至于西蜀蜀丰,则只一杜氏受蜀人世代拥立。此所谓当今九州八座王府。

    五十九年前的晋云惨案,便可见八府踪迹。

    当然,快马加鞭前往烁城的尚安自是不知。不过尚在都城监察司内的紫铃,这段时间跟着公孙文章也学了不少东西,当今九州局势,自然是学得去了。

    尚安此去快一月,起初没了尚安的紫铃,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万般事情不敢定论,只吱呀附和他人之语。经公孙文章故意磨砺,如今的铃铛行事颇有些果断雷厉,挺符合这监察使之名,不过也只是稍有气候而已,一月不足怎能练出身好性子?

    匆匆已是两日后,尚安一路快马加鞭,一开始那匹马就不堪重负在沿途罢工了。也对,连着几日让人家长途跋涉也没吃顿好的,马儿怎肯继续前行?尚安只能将其暂时寄托在一处驿站之中,打点了些许碎银,让小二好生照看这匹马儿,随后挑了匹马儿便骑着继续赶路,这一耽搁也是半日。

    如今已是午时,年三十,大街上也没个人影。今儿倒是没下雪了,路上干干净净的,天气是个好天气,头上还顶着太阳,晒着也算舒服。尚安下了马,照例寻了处驿站暂存马匹于此,而后慢慢进了城。年三十,守城的士兵也稀松,城墙上只来来回回几个身影一直巡逻,不见得换人。

    尚安心想:“此般布防,尚有两种可能。一是项皇的人依然占据此地,韦府不曾夺走,自然松垮。项皇未曾得到消息,自然不会对韦昊苍有所防备,一切照旧;二是韦府可能早已经拿下此城,只是照着原来的模样照猫画虎而已,给人以假象。”

    若是前者,还好说,尚安稍微探查一番就可以回去交差。若是后者,那麻烦就大了,足可说明韦昊苍此人极其慎重。

    尚安入了内城,见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仅稍有几个孩童嬉戏打闹,一时疑从心生。他被困百余年,自然对当今九州的习俗不甚了解,在他的印象中,即便年三十,大街也不应如此荒凉。去建安镇那会儿人少,那是因为大雪,哪怕是大雪都还能见着几个人呢。可如今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此般好天气,外头却只有几个孩子嬉戏打闹,大有些故意为之的意思在此。

    “先生可是外地来人?”尚安正走在街上,心里头正猜想着,没注意到旁边有人,这一句话把他吓得不轻。

    回过头去,瞧见一个老头弓着身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是,某初来此地,才发现此地没什么人烟,想找个人问问路都找不到嘞。”尚安笑道。老人担了担头,嘴里道:“不知先生要往何处去,我年轻时常年远门在外,对这平岚国内问路之事,还是颇有了解,兴许老头儿可以帮先生解惑。”

    尚安闻言,心中想到:“此人这般礼貌,万不似市井小民语态,又似是在套我话,我且诈他一诈。”

    心中想罢,嘴里便道:“还请老先生请教,我从方台而来,要前往一处名叫草堂村的地方,如今失了方向,一路误打误撞才跑来了此地,结果连个人儿也未曾碰见。”

    这地名也不是尚安胡诌的,这几个地方的确存在。方台山,乃尚安师门所在,真要论,应当坐落于豫州、冀州与雍州交界地那一块。那一块群山环绕。也就是华山往北,太行山往西那一块区域。

    而草堂村,是尚安出生之地,也是尚安四百年前被长生宗擒拿之地,按理说应该是在梁州,平岚国地段内。尚安依稀记得当年自己在草堂村被擒住后,便一直被扣押在不远的地方,扣押了快一个月,长生宗的那群长老才从北方赶来,在此地审判自己,而后把自己关进了囚魂山底狱。这囚魂山贴着青阳岗,就在铃铛的村子后边儿,当年自己也没走多远就到了囚魂山,仔细推敲一下便可知草堂村实际是在平岚国地段内的梁州区域,且距离青阳岗不远。

    老头皱着眉头,好生盘算着,好家伙,这陌生人随口一说便是他不识得的地名儿,这不妥妥打了自己的脸吗?沉默了好半晌才反问道:“先生莫不是胡诌一地名来编排老头儿?”

    尚安连忙摇头:“老先生说笑了,小子怎敢编排老先生。小子的确从方台而来,只是一路南下失了方向而已。若照理,方台应当在豫州之上,老先生不识得此地也无怪,本就一偏僻地域,知者甚少,老先生只道自己于平岚国内问路之事所知不少,可这远在豫州之上的地名自然会不甚了解。”

    老头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他深邃的眸子一直在打量着尚安,可这小子,浑身上下竟是看不出一点破绽来,无奈辨明真假之下只得当做所言为真。不过,这草堂村又是何地,他也没听过,好似抓住了破绽,连忙问道。

    “小子也不知草堂村在哪,应师父之命南下来草堂村寻人而已。也没个地图,一路上问了个遍也未曾问出个所以然。”尚安道。

    老头儿眉头越皱越深,难不成真如此子所言,是豫州之人南下寻人?不过一直拖着人家也不甚方便,反而容易暴露了自己,老头儿索性开口道:“如今年三十,街上人烟稀少,客栈都打烊了,老头儿与先生有些见熟,先生不如去寒舍暂时住下,算是除夕晚上添双碗筷,待到明日人家开张,我带着先生且去问一问这草堂村在何处如何?”

    尚安有点忍不了了,他妈的,一个看着都半截入土的老头了,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有必要么?你装啥装呢?哪个当地老头会这么跟一个外地人客气?客气过头了吧?跟尚安当初在西都的牢狱里演戏一样,演的太真了,太夸张了,自然显得太假。回想起当初在西都的牢狱里,尚安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一地,他都想不明白当时怎么会搞出个这种鬼演技出来。

    不过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尚安也不好拒绝。现在他已经确定,烁城已经被韦府拿下了,十分确定。自己一进来也没见着个人,见到个老头就来这么浮夸的演技,你说烁城没被拿下,这谁信啊?这老头一看就是过来套自己的话的,能套自己的话的只有慎重的韦府王爷韦昊苍的人了呗,不然还能有谁?

    这老头还真是不死心,这也太谨慎了。老头这般举动无非就是想套死尚安,他一定会通知其他人,一旦其他人查到根本没有草堂村这个地方,那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老头说明日带自己去问一问其他人,无非就是想到时候一测自己所言真假罢了。

    如今回去复命自然有些唐突,既然烁城已被拿下,尚安自要摸清楚其底细再回去。否则自己贸然回去,没准会点燃战争的引线,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跟着老头回去的路上,尚安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错在不该下马,把马儿寄存在驿站!

    城中全是韦府眼线,自己一说是外地来的南下寻人不知路,另外一边又刚进城就把马儿寄存了,这哪是外地人问路的样子啊?跟度假似的。

    真要问路,还会把出行工具给寄存了?长途跋涉的人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自己的出行工具给抛到一边?尚安大意了,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把马儿寄存在了驿站,韦府这才特地派人来试探自己,甚至这老头疑心不死,还要留住自己。

    尚安咽了口口水,真是一不小心就已经走上了独木桥,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