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尚安这一晚上在总司府上闹出的动静，把西都城里的百姓惊了个遍。本在大妙寺按照搜查痕迹的监察司总司聂元正只听得一阵巨响，似乎是有绝世高手在城内大打出手。

    尚安与臧成二人的交手并没有拖很长时间，也只是一炷香的时间罢了。原本聂元正是打算亲自去那边看一眼的，但料想到这么大动静定然会惊动其他人，到时候自己若是被发现在那边，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心里好奇得很，却又不得不继续在大妙寺悄悄调查。

    ……

    尚安醒来已是两天后，晕乎乎的脑袋，时而胀痛无比。

    “醒了？”苍老的声音顺着寒冷的空气传入尚安那依旧疼痛的脑袋里。

    这声音有些耳熟，只可惜昏迷了两天的尚安刚醒来时双眼模糊，意识也不是很清楚，看不清眼前这人面孔几何。不过他也能辨认出这是位穿着麻衣，头发花白的老人。

    “我……还没死？”尚安嘴唇像是许久未能逢上一场大雨而干得开裂的大地一般，喉咙发出的声音很是沙哑。

    老者闻言，背对着尚安怔了一下，而后慢慢地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你就这么想死？”

    这老者一句话直接给尚安干沉默了，确实嗷，尚安这话说出来搞得他很想死似的。

    尚安躺在床上，昏黄的烛火在桌台上舞动着仅有的一丝细小身躯——灯油不多了，灯芯也快没了。

    冷风顺着通风口刮进来，给尚安冻得一激灵，浑身上下清醒了不少，再往老者那看去时，瞬间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借着昏暗的光线也能看清楚，这位麻衣老者，正是先前被韦家带走而不知下落的万福。

    “福……福伯？”太久没见到万福，此刻再见，尚安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一路跟着聂元正一方面是为了调查长生宗的事，一方面是为了救出万福。不管怎么说，万福对自己都有恩，给他一万个理由他也不能不去救万福。

    可如今奇怪的是，万福居然自己逃了出来，甚至也来到了西都。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万福从破烂的麻衣口袋中抽出一柄烟斗，凑近油灯，砸了咂嘴，吐出一个烟圈。

    “你以前不抽的。”兴许是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尚安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影子说道。

    “小屁孩懂什么……以前我也就南下的时候抽过，后来……后来就没碰过了。”

    借着万福抽烟的时候，尚安看清了，万福那双苍老的手已经是布满血痕，甚至有些血痂还未清理干净。

    “福伯……你……”

    万福猛地抽了一口，而后长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看你体内这般霸道的毒素，想来也是南疆那边来了人吧？能把你伤成这样，对方也不简单啊。”

    “福伯可知如何对付这南疆的毒？”既然万福能帮自己清除体内毒素，没准就有办法对付那毒人，尚安开口问道。

    “南疆的毒啊……也就那样吧，都是些小孩子把戏，那些个老不死的再怎么捣鼓也终究只是小孩子把戏罢了。”万福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个东西，南疆是蛊毒双修，二者相辅相成，互不分离。”

    尚安皱着眉头，他当然知道南疆是蛊毒双修，他也好奇，万福怎得会这般看不起南疆？

    许是见着尚安一脸懵逼，万福再度缓缓开口:“南疆的毒离不开蛊，蛊离不开毒。蛊是什么？是虫，换言之，南疆不过是一群玩毒虫的把戏罢了。但凡是虫，必有所惧之物。真要是天不怕地不怕，他南疆不早就称霸天下了？”

    万福开口，一言点醒了迷糊中的尚安。的确，南疆蛊毒双修，毒不离蛊，蛊不离毒，而蛊的本质是虫。但凡是虫都会有天敌的，有些是另一种虫，有些是一种植物。南疆蛰伏这么多年都才诞生出一个毒人，按照万福的说法，若他们真有恃无恐，定然已经开始攻打整个武林，而不是单单隐忍到毒人出世，还只是让毒人一人跑出来捣乱。

    世界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方才有这般千奇百怪却又不至于一物泛滥的地步。

    只是那毒人的毒，又如何去解？

    尚安把头转向万福，后者撇了撇嘴:“行行行，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那毒人名字叫臧成，前段时间我见着他的时候他还不能控制住自己双手的毒素，所触之活物，无一不是剧毒入心，顷刻毙命。他为了控制住双手的毒素，每日凌晨亥时，都会带一只蝎进入地下室，待到凌晨时分出来时，他便能控制住手上的毒素，从一开始的半个时辰到后来的五个时辰……。”

    “你是说蝎毒？以毒攻毒？”尚安皱眉。

    “我还没说完。得亏我还是幸运，偶然间瞥见臧成用另外一种草来止毒。这草名叫针叶草。”万福端起桌上的一个小破碗抿了口水。

    这针叶草，尚安并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也正常，这草还有一个很常见的名字：脚边菜。”万福此言一出，把躺在病床上的尚安吓得一个激灵，扯得浑身肌肉都痛。

    “你说这‘脚边菜’可以用来抵抗臧成身上的毒？”尚安一脸不可思议。

    这还真不怪他，“脚边菜”这玩意儿，基本上在这南边随处可见，出了城走不了几步就能见着路边一株比一株开得茂盛。至于为何叫它脚边菜，还是因为它本身就属于一种野菜，而且这野菜随处可见，也长不大，也就挨着脚长，因此得名。

    平日里脚边菜这三字叫熟悉了，尚安还真不知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他更不知道脚边菜竟然还能用来抵制臧成身上的毒。

    “咳……”万福一阵咳嗽，“脚边菜虽能抵抗毒素，效果却也十分有限，我为了救你，足足费了两担子脚边菜。而你呢？就吐了两口黑血。”

    万福撇过头去，黑暗的角落里堆着什么东西尚安看不清楚。不过听万福这么一说，尚安猜也能猜出来，估计是用废的的脚边菜吧。既然脚边菜的效果如此有限，其作用定然不在于它抵抗毒素的功效。

    既然南疆蛊毒双修，毒不离蛊，蛊不离毒。那这脚边菜真正的作用应该是限制住臧成那一身毒素的来源——蛊。换个说法，臧成身上的毒虫，害怕脚边菜。

    这样一来，也说得通为什么在当时，哪怕毒人这么厉害，南疆也不敢跑出来威震天下，只敢放一个毒人出来闹腾闹腾了，感情是这遍地而生的脚边菜具有驱虫的功效啊。

    “艾草呢？”想到驱虫，尚安还想起另外一种随处可见的野草。

    “艾草不行，艾草虽能驱虫，却只能驱赶常见的一些小虫，对南疆的蛊起效甚微。唯独这脚边菜，却有着奇效。”说到这里，万福脸上露出一个嘲讽似的笑容。

    也难怪万福敢说这南疆的毒都是些小孩子把戏了，原是这随处可见的脚边菜都可以轻松制服南疆的蛊。

    然而臧成却是一身毒，再克制也只是说针对毒虫，而非毒素本身，那有这脚边菜也不太好办。尚安求助的目光从天花板再次落到了万福身上。

    万福见尚安看着自己，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净知道等干饭。也罢也罢，我来西都本就是为了寻个法子诛杀臧成，既然你在这里，也正好省了我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