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镇四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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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三封书信

    尚安悄咪咪地摸索着前进,黑灯瞎火的,也没盏灯,这谁敢信是一座府邸啊?阴森森的,整的跟个凶宅似的。

    有灯火还行,至少还能弄清楚自己的方位,没了光,尚安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一个人在里面四处瞎逛,也没有个方向。

    正走着,尚安隐隐看见自己面前是一座假山。这座假山……地图上有标记,看来方向走对了,那寝房就在不远处了,只是地图上只标记了假山,那狱吏又说寝房就在假山附近。尚安环顾了一下四周,虽是黑暗,但仍旧能看清几间屋子的轮廓。

    这么多屋子,哪一个是寝房啊?尚安有些无语,算了,赌一把吧。尚安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而去。

    “嗯?蜘蛛丝?”尚安也不知自己具体走到了什么地方,面前的又是什么屋子,正走着忽的手上碰到一根蜘蛛丝,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这还在院子里,面前也只是在黑暗中能面前看清轮廓的屋子,怎会有蜘蛛丝?尚安刚刚特意蹲下身去摸过青石地砖,干燥,灰尘也不多,甚至落叶也没有,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这小院子里竟然缠着这么一根突兀的蜘蛛丝,这让尚安感到微微诧异。

    “这小蜘蛛都这么厉害?这么远也能拉出一根蜘蛛丝?”尚安后退一步,暗自想道。

    尚安修炼的少阳诀,肌肤之触自然来得比旁人敏感一些,刚刚抬手碰到蜘蛛丝的一瞬间,尚安便立马停下脚步不再动弹,这跟蜘蛛丝也没有被尚安弄断。

    这院子里的路还是挺宽的,不应该会有蜘蛛拉这么远的蛛丝才对。

    尚安忽的又后退一步,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这种来自本能的抗拒,在反对着他继续走向这个屋子。

    尚安正准备绕路的时候,内心的不安感变得更加强烈,还不等他骂出口,脚底下便几步迈开,砰的一声,尚安原本站着的地方忽的炸裂开来。

    “坏了。”这地砖炸裂的声音虽说不大,但也能把府邸的守卫吸引过来。

    可眼下都已经到了府邸内了,难得见着一次府邸晚上没什么灯,这等时机怎容错过?那刑罚司的汉子说的三封信至关重要,想来也定是会妥善保管,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尚安一跃而起,竟是在空中借力,来了一出二段跳进了这间屋子里。

    这一出二段跳一气呵成,速度奇快,眨眼间尚安便进了屋子,将那大门关上,外头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透过窗户依稀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叫喊声。

    外面的亮光透过窗纸射了进来,尚安后退几步打算仔细探查一番这间屋子,却忽的觉得全身疼痛。借着屋外透进来的光,尚安这才勉强看清自己身上的衣物竟是莫名其妙多出了数道痕迹,衣物底下更是有着数道流着血的伤口。

    “嗯?”尚安皱眉,他还很好奇这些伤口是什么时候弄的,正准备稍微拿药擦拭一下时,尚安眼角瞥见一缕不正常的反光。

    只不过是这一瞬间的反光,瞬间让尚安冷汗直冒。这伤口,该不会……是那蛛丝弄的吧?倘若真是这蛛丝弄的……

    屋外的火光逐渐暗去,声音也逐渐消退在这黑夜之中,一切重新回归到了宁静,只余下房间里尚安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尚安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亮光,他也不确定这屋子里还有多少这种奇怪的蛛丝。

    尚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却不想身上那些伤口忽的钻心的痛,滋啦滋啦的声音从伤口处发出,痛得尚安直咬牙。

    这回可就忍不住了,尚安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仔细看去,这些伤口正在迅速溃烂,明明只是一个细小的口子,甚至血都滴不出几滴。绝对是那些蛛丝有问题!

    容不得自己多想,这些伤口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被腐蚀。尚安必须得立马去清理伤口。可当他抬头的时候,满眼骇然——火折子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一同褪去黑暗外衣的还有这房子里无处不在的蛛丝,好似一天罗地网,只等着尚安自投罗网,而后死在这蛛网之内。

    这屋子不大,里面摆放的东西也不多。正中间的小方桌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这间屋子了。可就是在这一切都生灰的屋子里面,有一个箱子异常显眼,说它显眼也只是因为它身上的灰不是很多,但却能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尚安抽出怀里的小匕首,一路将蛛丝斩断,朝着那个奇怪的箱子走去。尚安总觉得这个箱子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起来哪里不对劲。在这种陈旧的老房子里面,角落里放一个破破烂烂丢外面也没有人愿意正眼瞧一下的生灰的箱子实在是太正常了。

    但是这“正常”又似乎不正常,屋外面的青石路干净得很,而这屋内却满地尘灰,甚至屋内外还有这种奇怪的蜘蛛丝,碰之便可使肉溃烂,疼痛难忍。就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一样。

    尚安小心翼翼地走到箱子旁边,看着上面的锁,又用手摸了一下箱子上的灰。到底是哪不对劲呢?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尚安继续捣鼓着箱子,拿着匕首打算撬开这个箱子。撬的时候头往身后瞥了一眼,看着地上的脚印,顿时恍然大悟。他懂了,这个箱子不自然的地方就是身上的灰。

    箱子身上是盖着灰不错,但是这灰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弄上去的,这个箱子有人动过。自己身后的脚印深浅不一,用光照去,很容易就看出区别来。

    这箱子破破烂烂,上面挂着的锁也锈迹斑斑,稍微一用力便开了。尚安小心打开箱子,里头除了一些哄小孩的玩具以及几本发黄的书籍之外,便什么也没了。

    “不对啊。”尚安喃喃自语,“奇了怪了。”

    尚安自己翻找着这几本发黄的书籍,然而只是几本发黄的旧书罢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屋子外面的青石路干净得很,而这屋内却满地生灰,光这一件事就很奇怪了。现在,这屋子里唯一有问题的箱子,打开来却正常无比,太诡异了。

    尚安把旧书放回去,一股霉味儿传进尚安的鼻子里。

    “霉……”尚安皱眉,手还没松开,又把书拿了出来,全部翻开一个个地闻,无一例外都有霉味。平岚国所处不过荆州、扬州、梁州三地,而这西都便是在扬州。

    扬州多雨,这种陈旧的东西放久了生灰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会有一股浓浓的霉味儿。、

    尚安接着把箱子里的玩具挨个拿出来闻了一遍,无一例外,全都是扑鼻的霉味,很明显了,这些东西都是放了很久的。那这个箱子被动过的手脚到底在哪?尚安不断地打量着这个箱子,也没发现什么暗格啊。

    嗯……暗格?!

    谁说暗格必须在箱子里?尚安连忙将箱子一点一点拖到旁边,而后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仔细检查箱子原来所在的区域。

    果然,这底下有个暗格。尚安将暗格里的东西取了出来,一个小小的匣子,做工精致,不是普通人能用的东西。

    尚安小心地撬开这个小匣子,里面放着三封信。待尚安仔细阅读后,轻笑了一声。还真别说,尚安运气确实不错,还以为这三封信在寝房,倒没想到误打误撞之际给找到了这三封信。

    到底还是运气占了多一分功劳。

    那刑罚司的猜得不错,城防军已经与韦家勾结在一起,这三封信正是他们勾结的证据。尚安也暗自心惊,没想到韦家的动作这么快,消息渠道竟是如此庞大。

    尚安在当初跟着聂元正回宇立城监察司报到的路上,听聂元正提起过朝廷里的重要人物,其中有一位,正是这封信的落脚。加上之前欧阳决的事,尚安明白,只怕是韦家已经将视线布满了平岚国的朝廷。

    自己一行人要前来西都查案,这可是大学士临时下派的任务,自己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出发,看似谁也没来得及通知,然而这一切都被写在了这封信上。欧阳决的死告诉尚安,有韦家的人混在了监察司的查案队伍里。他原以为他们来查案也只是那个暗中的人偷偷告诉城防军的,却没想到那个人竟只是个传消息的。

    从一开始,他们监察司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看光了。

    尚安不寒而栗,这种监视的感觉让他有些后怕。仔细回想一下,当初是大学士薛鸿匆匆忙忙跑到监察司来,让聂元正紧急派人前来西都查案,而后又说朝廷里面暗流涌动,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便匆匆忙忙走了。

    仔细顺着这个思路推理下去,这监察司的直属上司是大学士,任何重大案件都由他亲自下派。从聂元正嘴里,尚安也对大学士薛鸿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人不是那般拉帮结派互相对立的人。然而恰恰是这种人,在权力的漩涡中却最容易成为集火的对象。

    在朝廷之上,群臣进谏,各执一言,如何分明是非是极其重要的。身为朝中重官,又是与皇帝关系极为密切之人,身居在权力的漩涡中心,其唯一可以信任的势力也只有自己麾下的监察司。

    而薛鸿的消息来源,无非就两个:①从其他臣子嘴里听来的;②从监察司处获取的。大学士说过,西都的事皇帝暂时不知晓,很显然了,定是朝中某位官员暗中告诉他的。

    只怕是这个暗中告诉他的官员正是韦家的眼线之一。

    韦家派人偷偷在西都杀了大妙寺住持,然后又把这件事告诉薛鸿,让他立马派出监察司来调查此事。西都大妙寺住持身份非同一般,此事定会让聂元正亲自前来查案,这样一来,薛鸿唯一的势力监察司,大部分战力被分走,那他薛鸿在朝中就成了孤家老人了。

    打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韦家的阴谋。聂元正带着监察司前来西都查案,从来就已经暴露无遗。

    尚安忽然有些心累,妈的,跟这么个庞然大物作对,实在是太难了。人家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地走,全部都给你算好了,只等着你往火坑里跳。而自己呢?跟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屁孩一样,在韦家的算计面前只有被动的份儿。

    要不……打不赢就加入得了,反正自己身上还有一块韦通给的令牌。虽说韦通跟他们韦家似乎有点矛盾,但内事不上外事台嘛。

    尚安叹了口气,将箱子挪回原位,起身准备离开此地。下一步是干什么呢?真的加入韦家?还是跟着监察司一起?又或者是顺着刑罚司的道儿?尚安有些茫然无措,他跟着聂元正不仅仅只是为了找到万福,更是为了查清楚这些年到底是谁在散播长生宗消息。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查个明白,至少要还那个人一个清白,哪怕已经时隔百多年,也要弄清楚当年到底是什么势力在背后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