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镇四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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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偷梁换柱

    两人继续跟在欧阳决后面,也没跟太紧,反正是看不见他的背影。尚安跟着聂元正走,聂元正似乎知道欧阳决会往哪边走似的,一路上就转角的时候能瞥见一回欧阳决的背影。西都这种大城市有宵禁,一般都没人会半夜出门。就算没有宵禁,恐怕除了打更人,也没有其他人会大晚上跑出来瞎晃悠了。西都里面,仅剩的灯火也就几座大楼了,都是权贵们常常出入的地方。

    冷风迎面吹来,尚安直打了一个哆嗦,他鼻子有些灵,在这一阵风中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很淡很淡,如果不是寒风入骨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恐怕是还注意不到这一丝丝血腥味。

    “你有没有闻到一丝血腥味?”尚安皱眉,心中有一点不安。

    “有吗?这里应该离大妙寺不近啊!”聂元正使劲抽了抽鼻子,也没闻出什么东西来。

    尚安二话不说冲了上去,聂元正意识到什么,紧跟其后。

    二人绕了一个转角,见到不远处那一道背影,松了口气。此处太暗了,看不清欧阳决,可聂元正刚松了口气便又紧绷神经。

    不对,这个背影……

    聂元正身为监察司总司这么多年,岂会认不清监察使?监察司里的兄弟每一个都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存在,欧阳决他是怎么都认得清的。

    眼前这个背影,不是欧阳决!

    也不管其他动静,聂元正几步冲了过去,一拍那人肩膀。那人回过头来,一脸懵逼地看着聂元正和紧跟其后的尚安。

    “坏了!”聂元正脸色变化不定,“不对,你怎么会穿这身衣服?这身衣服我记得是欧阳决的便装,他穿了许多年了,一直舍不得换。”

    那人哦了一声,挠了挠头道:“我刚刚从那边过来,有个人塞给我这套衣服让我穿着一路朝这边走,还给了我十两银子。”

    尚安与聂元正互相对视一眼,头也不回地朝着过来的路线跑去,越跑,他们越能闻到空中的一股血腥味儿。

    强忍着眼中的惊讶,聂元正与尚安极速冲到一处废弃的坊间里面。此地残垣断壁,杂草丛生,俨然一副废弃许久的模样,灯光都不曾有过,冷风阵阵吹着,显得阴森阵阵。

    并肩而立的二人盯着眼前一座开了门的小院子,站在门口谨慎得很,尤其是聂元正,此刻没带击龙双锏,身上只带了两把短刀,更是小心翼翼。

    他的武功主要还是使双锏,两把短刀他用不习惯,只是象征性的戴在身上用来应付可能到来的一些紧急情况罢了。

    半空中好不容易露脸洒下光华的月亮又被藏进了云层中,唯有的一点光亮也消失了,只余下周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尚安体内的内力已经开始运行周天,神经紧绷,内心不安越来越严重。他一步一步悄悄往里面走去,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

    慢慢的,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弯下膝盖,用脚轻轻朝着面前不大的区域扫去,没有任何声音。

    身旁的聂元正紧紧贴着尚安,尚安每动一步,他也跟着轻轻动了一步。既然尚安敢在这般黑的环境中往前走,定然是有所依仗及把握的,自己只消慢慢跟着走就行。他不敢拿出火折子,谁知道有啥突发状况?反正这里也没光,我看不清,就算有躲起来的人,那他也看不清。

    可万一自己点燃火折子,那就是自己在明了,真要有人,那还不是把自己这两人随便杀?

    废弃的院子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儿随着渐渐流逝的时间越来越浓烈。尚安小心翼翼的朝着血腥味出来的地方无声无息的靠拢过去。

    这么走了好半晌,尚安的脚似乎碰到了什么,轻轻踢了踢,没有动静,能感觉出来这是一个人。

    尚安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恰好此时月亮再次从云层中露了脸,微弱的光芒倾洒下来的一瞬间,尚安看清了周围,恰好与暗处里两点一闪而过的反光打了个照面。

    这微弱且一闪而逝的反光,聂元正没有注意到,但尚安却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反光……似乎有点像是人眼睛里的反光!

    此处果然还有其他人!尚安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背后冷汗直冒。

    月亮出来后恰好对着那边暗处,尚安和聂元正二人背对着月光,眼睛所见,相比起正对月光自然要清晰一些。而黑暗里的那人恰好正对月光,照进眼睛里反射的光芒被尚安给捕捉到了。

    尚安没有多余的动作,假装并未发现,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的进行着。聂元正也蹲在身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的人。

    地上这人的头被严严实实的套着个麻袋看不清面容,为了防止此人窒息,聂元正伸手打算解开袋子,顺便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了一下。

    还有跳动,还活着!

    但也很微弱了,仿佛在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熄灭。

    与此同时,聂元正的手解开麻袋时,在地上这人的脖子处摸到一道疤痕,心里一惊……

    欧阳决这小子,脖子上曾经挨了一刀没死,加上当时没及时治疗,伤口溃烂了一些。虽然后来治好了,但也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这疤痕摸着突兀,与周围平滑的肌肤完全二异。

    不会错的,眼前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是欧阳决!

    聂元正的手微微颤抖,喉咙里有些干,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如同将要干渴而死之人。

    “这是……欧阳决!”

    在聂元正出声的一瞬间,尚安朝着黑暗的地方一拳轰出,磅礴内力化作拳影直冲黑暗里的那人。这一招收束有当,绝不致命,但命中了也足以让人躺床上十天半月的。

    轰的一声,把旁边的聂元正吓一跳,但他顾不得周围了。可随着欧阳决越来越弱的脉搏,聂元正慌了,越慌,手越乱,越解越乱。

    聂元正抽刀一刀斩断麻绳,将那头套取下来。在摸到脖子上那一处疤痕的时候,聂元正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在这短短的几息之内,他在脑海里构建了无数个解开麻袋见到欧阳决的场面,他以为自己能平静下来。然而里面的面孔映入瞳孔的时候,他内心底所构建的无数幻想一一被击破,尤其是感受到他越来越弱的气息之时。

    天冻得慌,伤又那么重,身上的血迹都已经凝固,能一口气吊着,撑到这种时刻已经很不容易了。

    “总司,对……对不起,小决,要先……先走一步……”欧阳决的眼皮不知去了哪,他已经合不上眼睛了,喉咙似乎卡着什么东西,只能发出虚声。

    “小子,别睡,别睡,我带你去找大夫。”聂元正抱起欧阳决准备朝着门外冲去。

    “等等!”这边,尚安猛的一声想喊住聂元正。

    刚刚他出其不意的一拳让那黑暗中的人没反应过来,硬生生的扛了这一招,如今五脏六腑都受了不轻的伤,躺在地上吐着血,半天才爬起来。

    欧阳决也是抓着聂元正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莽撞。

    “总司,我这还有最后一枚传信筒……还有……”欧阳决似乎在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抓着聂元正的衣服,想要直起身子说些什么。

    “小心……没……死。”欧阳决言毕,便断了气,留下聂元正低着头,抱着他留有余温的尸体,在寒风中屹立不动。

    此时,数支暗箭射来,破空声比起箭矢还要先一步到达。尚安反应过来,几步迈到聂元正身旁,双手运气,内力震出,将那暗箭在半空中给拦了下来。

    周围也出现数名黑衣人。

    聂元正蹲下去放下欧阳决,他想给他合上双眼,然而却已经无法闭上。聂元正取出欧阳决腰间的那一枚传信筒,用力拉开引线。

    咻的一声,一道发着红光的信箭冲上天空,炸出一声响来。

    客栈里的监察使听到信箭的声音,二话不说,抄起武器就直奔此处而来,顺手带上了聂元正的击龙双锏。

    聂元正撕下一块布给欧阳决绑上双眼。这小子,每次出门都会带着一枚传信筒,有时候连他这个监察司总司都不一定随身携带,欧阳决却会带着。

    穿着便装,将传信筒绑在腰间,硌得慌。监察司的衣物都是特制的,绑在腰间倒没事,可便装就不一样了。

    所以包括聂元正在内的其他监察使换上便装后就会取下传信筒,唯独欧阳决,会随身带着。他小子平常时候,心思挺细腻的。

    还好他喜欢随身带着,好几次都是他身上的传信筒起了大作用,帮监察使脱了困。

    久而久之,似乎监察司的人每次跟着欧阳决一起出门都会莫名其妙安下心来。

    聂元正紧紧握着手中两把短刀,青筋暴起。

    尚安长长呼了一口气,闭目调息了一下,再睁眼时,眸子里的是杀气,是寒芒。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