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镇四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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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监察司

    “你说韦家派了人在青阳岗守着,他们是打算收过路费么?”尚安问道。

    解景摇了摇头,道:“若是真收过路费还好,我哥俩随便糊弄两句就说是来探远房亲戚的,估计就能下山。江湖中因为长生宗的这个什么破篮子秘密,已经都快疯魔了,保不准韦家不会杀下山的人。”

    解景顿了顿,接着道:“武林中人纷纷前来掺和一手长生宗的事儿,韦家失了面子是肯定的,他们的地盘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闹得鸡飞狗跳的,这换谁,谁脸上挂得住?封了青阳岗本意就不是为了面子,就是冲着长生宗去的。你说你跟长生宗没关系,谁信啊?上了山的都有嫌疑,空口无凭,他们只会杀了你,与其错杀,不可放过一人。”

    韦家,当今九州四国八府里的韦氏王府,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存在。尤其是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的时候。

    尚安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解景的说法。还是自己太天真,之前还以为靠着一张嘴皮子,任凭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也无人证实,至少也能够下山。

    这也不怪他,他一个认知还停留在四百年的人,带着一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姑娘,咋会知道如今九州上的局势?

    八大王府,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这是江湖道上都知道的事儿。

    可惜尚安和紫铃两人偏偏现在还就不是道上的人。

    离了村后走了一会儿,天色便渐渐唱晚,四人隐隐约约见到远处有一堆火光。下山就这么一条道了,不远处就是青阳岗,道旁边都是悬崖峭壁,只能硬着头皮摸索过去了。

    “听我说,等会如果偷偷摸摸过不去,咱就硬闯过去,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解景越说越激动,结果被尚安拍了一掌。

    “猪脑子,谁跟你来个鱼死网破?看见没?”罗峰指了指旁边的悬崖,“打不过就跳,底下是河。”

    尚安:……

    这么高,哪怕底下是河,跳下去也能给你摔死来,这俩到底是真憨还是装出来的?怎么一会儿脑袋灵光,一会儿短路?

    隐约间,尚安感觉有点信不过这俩兄弟了。倒不是觉得他俩是内奸啥的,就是感觉这俩兄弟做事不靠谱,很多时候光说话不动脑子啊。

    尚安还可以赌一把,虽然有些气息不稳,还是可以试一次轻功,带着个紫铃也不是不能试。

    说再多也还不如去试一试,万一趁着夜色溜过去了岂不是更好?

    当下,四人便悄咪咪的顺着草丛一路摸索着,慢慢的,慢慢的,靠近那一堆炉火。驻扎在营地旁的士兵倒是吃香的喝辣的,嘴里头的烤肉都不带停的,手边就是酒坛子。

    趁着这群人的欢声笑语掩盖了四人的行迹,连忙朝着山下绕去。

    “嘘~”

    一阵哨声传来,吓得四人连忙蹲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这谁敢?齐天华是何许人也?平岚国韦氏王府的大统领,手下精兵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虽然眼前的精兵也不多,就那么二十来个,但也不是他们四人能对付的。

    发出哨声的那士兵走路踉踉跄跄地,看样子是喝得不少,尚安忽的心生一计,借着火光隐约看到那士兵背对他们在那随地上“厕所”,机会来了。

    可没想到,解景先自己一步过去了,悄悄摸索到他背后,一跃而起,朝着他背后一掌劈去,将此人直接打晕在地。

    正以为得势之时,忽地听见火堆那边的人大喊:“铁牛,好了没,赶紧回来。”

    解景没有理会这声音,放倒眼前这人后就朝着叶泽归他们招着手。借着微弱的火光,还是能看到解景招手。

    结果剩下的三人刚迈出步子,旁边林子里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连忙蹲回原地。

    “问你话呢。”

    声音越来越近,众人连忙屏住呼吸,生怕暴露了自己。

    很可惜的是,这位依然是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走路晃晃悠悠,往解景那边走去。

    见到此人走了过来,解景下意识朝背后的双钩摸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能杀人,尤其是韦家的人。

    至少,现在不能。

    又是趁着那人在那解手,解景悄无声息地从草丛里跳起来朝着此人一掌劈去,想要打晕此人。结果却出了岔子,那人解完手浑身一阵哆嗦,骂骂咧咧的躬身低头,摘了几片叶子准备擦着什么。

    这一掌劈下,原本是准备将其打晕的,结果这货弯腰擦些什么东西去了,落了个空。

    “嗯?什么人?!”

    刚弯下腰的士兵听到动静大喊一声,浑身酒劲也被这吓得一个激灵,醒了个五六分。这谁敢不醒酒?

    远处火堆旁的人听到这一声大喊,也不多问,当即抄起火把兵器就朝着这边冲来。

    “坏了,准备战斗,铃铛躲我后面。”

    尚安转了转胳膊,站起身来。

    那边,解景知道自己暴露了,趁着这人还没准备,又是黑暗里,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将他踢了个狗啃屎,大骂道:“你大爷的,你是不是铁废物啊?这都能给你尿到脚上?”

    此时的解景是满脸黑线,但凡这人稍微正常点,都不至于暴露。随地解手就算了,还能给弄脏了脚,真的晦气。

    已经暴露,偷偷下山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硬闯了。解景连忙几步回到另外三人那边,准备战斗。

    周围越来越亮,罗峰与解景大喝一声,便抄起武器冲了出去。

    不多时耳边就传来一阵打斗声,尚安趁着这边没人注意,连忙护着紫铃从侧面绕了过去。紫铃不会武功,不能在这里久留。

    路过之前被解景一脚踹翻在地的那士兵时,尚安气不打一处来,他听到解景骂了一声,就差不多反应过来发生啥了,又朝着这人屁股上一脚踹去。原本爬起来揉着自己屁股嘴里骂着解景的士兵又被一脚踹了个狗啃屎,满嘴泥巴。

    “你大爷的,有种……”

    这人破口大骂可话还没说完头就被一脚踩在了地上。原是紫铃见到解景与尚安都一脚踹了上去,心里只道自己不踹感觉对不起村子里的乡亲,抬脚又踹了一下,本想踹在背上的,结果落了空,直接踩在这人刚抬起来的头上面。

    “你……”

    这人抬起头来又准备骂,又被紫铃打断了。刚刚那一脚紫铃觉着自己似乎没用力,就又试了一脚,结果还是踩在了头上。

    那士兵学乖了,还以为这人还要踹自己,也不敢抬头看清周围状况,往旁边一滚正准备一个仰跃起身。

    然而紫铃踹完第二脚就跟着尚安后面悄悄走了,根本没想过要再踩一脚。结果倒好,这货翻了几个滚,躺在草丛里也没注意到自己翻到了紫铃脚下。

    他又被紫铃一脚踩在了头上,这回是直接踩在脸上。

    “啊!”

    这一脚下去,紫铃大叫一声。

    尚安连忙回头,看到躺在地上的这人,满脸黑线。

    这算碰瓷么?

    这一脚刚好踩在了此人脸上,这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压在脸上,这谁顶得住。这人当场捂着脸,鼻血直流。

    才不是因为看到了那啥才流鼻血,绝对不是。

    这一叫,把别的人也吸引了过来,大呼:“这还有人。”

    看着包围自己的这些士兵,尚安面色一冷,单手搂起紫铃,借着周围的怪石树木,几步飞到了营地那边,正准备继续朝着山脚下离去时,帐篷里忽地冲出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

    “想走?”那身影道。

    尚安不慌不忙,一掌对去,将双方各自击飞出去。尚安也带着紫铃落在了营地里。

    定睛看去,那是个高大壮猛的汉子,浑身铁甲,面露狠色。

    尚安没有继续行动,放下紫铃,挡在面前,眯着眼睛盯着眼前这人。周围已经被死死围住,不远处解景与罗峰也已经杀了过来与他们俩会合。

    “尚安兄,这人就是齐天华,韦氏王府的大统领,很是不好对付。”

    解景悄悄在尚安耳旁说道。

    尚安微微点了点头,刚刚通过那一掌他就已经对齐天华的实力有所了解了,这齐天华的内力不可谓不深厚。

    “你是何人?我可不记得江湖上有你这般面孔。”齐天华负手说道。

    的确,身为大统领自然对江湖上的各门各派的高手都认识,可眼前这人内力深厚,却又面生得很,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江湖上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齐统领日理万机,怎敢劳烦齐统领对我这等草民有所认识?”

    尚安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我与小妹前几天过来探亲,却不想遭此劫难,齐统领可否通融一二,放我与小妹下山回家?”尚安接着说,“这两位兄弟是我来的路上遇到的,他俩实在太闲,便跟着我们一同上山来体验一番山上美景。”

    话音刚落,帐篷里走出来一位翩翩公子,身后跟着一位黑衣人。二人站在齐天华身旁,打量着尚安他们四人。

    “探亲又何须鬼鬼祟祟下山?”那翩翩公子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道。

    此人名唤韦通,乃韦氏王府的嫡子,排行老二,是个射箭的好手,算命的说他是羿神下凡。他爹,王府的老爷高兴了,直接赏了那算命的黄金五十两。还真别说,韦通还只对箭感兴趣,一手箭术出神入化,连他爹和老大都自叹弗如。

    “不知这位是?”尚安依然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三人,他指的自然是韦通。

    “大胆……”

    韦通身旁的那黑衣人怒斥一声,却被韦通应声打断后话:“闭嘴。”

    “阁下刚刚接了齐统领一掌,想来也身手不凡。在下韦家嫡次子韦通,不知阁下姓名几何?”韦通说话的语气倒是不愠不火,与他那身打扮十分相称,颇有温润如玉的感觉。

    “原来是韦少爷,草民不过是个深山中修炼十几载的野蛮子,与小妹在家中相依为命,不曾过问世事。此番着实是草民眼拙,没能认出韦少爷,少爷这等身份,想来也不会与我们这等野蛮子斤斤计较吧。”尚安依然没有说自己的姓名。

    “你这蛮子,好大的胆子,不认识少爷就算了,少爷问话你还不答。”

    旁边那黑衣人又坐不住了,扯着嗓子在这叫唤。

    “我说了住嘴。”韦通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的黑衣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满。这一幕,恰好被尚安见着了,心底里打起了小算盘。

    站在尚安旁边的紫铃他们三人看着尚安在这跟那个韦通逼逼赖赖,都看傻了。紫铃心思单纯,自然不会应付这等场面,遇见这种场面一般都会支支吾吾,没准就因为对方身份尊贵,傻乎乎地就把自己知道的全给套出去了。

    解景和罗峰两兄弟可就不会这么啰嗦了,不服就干,谁怕谁啊。

    这俩兄弟虽然嘴巴没这么会说,但脑袋有时候是灵光的啊,比如现在这个时候。尚安这么说,就是直接站在道德高地指指点点:你一个身份尊贵的少爷跟我们这群名不见经传的小草民一般见识,你要脸吗?

    一般啊,他们这种年轻的贵族子弟,心高气傲得很,没准就为了几个面子把自己四人放下山去了。

    “呵,阁下倒是会说话,瞬间就把韦通置于天下不义之地。既然阁下与小妹是来探亲,那韦通也不为难你们,就当交了你们这个朋友。你们的事我也不过问了,我见你们一身清贫,你又说你兄妹二人在深山久居不问世事。如今出了山自然需要银子,我身上也没带多少盘缠,这玲琅玉佩便赠予你们,随便找个当铺当了也能有不少银子。”

    说完,韦通解下腰间玉佩扔了过去,尚安一把接住,那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韦”字,反面则刻着一个“通”字。

    尚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玉佩后,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他抬头,恰巧见到韦通一句话,将旁边那个黑衣人到嘴边的话扼杀在了喉咙:“我做事也不需要你教,行了,一块玉佩而已,此间事,我就不再过问了,我的建议是放他们下山。”

    言毕,韦通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帐篷,剩下外边的齐天华和黑衣人站在那里。

    尚安领着众人准备下山的时候,那齐天华大喊了一声:“慢着。”

    解景当即不满道:“你家少爷都让我们下山了,你想干什么?”

    “二少爷只说了让你们下山而已,我把你们带走带到王府大牢里去,不也是下山?”齐天华放声大笑。

    尚安内心:我超,企业级理解,这波失算了。

    不过他内心底现在差不多确定了一件事情。

    齐天华大喊了一声上,手底下那群士兵便通通杀了过来,解景与罗峰提着兵器杀了过去。尚安则一直护着紫铃。

    哪曾想那黑衣人大喊一声:“齐统领,活捉那个女娃娃。”

    齐天华应了一声,他还看不出来?这三个男人死死护住中间那姑娘,这里又是跟长生宗有关,不用说,这姑娘极有可能得到了长生宗的秘密。

    尚安听到这话,哪还不明白这两人把紫铃当做是唯一知晓长生宗秘密的人了。

    人麻了,其实护着紫铃单纯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怕她受伤而已。

    不过硬要说的话,其实紫铃也算是知道长生宗秘密的人了。

    “你大爷的,折腾这么久,还是要闯下去,敢情那个二少爷就是出来炫一下存在感的啊!”罗峰破口大骂,此刻的他与解景二人配合起来简直是天衣无缝,越打越勇,竟是与那边十来个人打得不相上下。尚安摇了摇头,韦通出来不是炫存在感的,而是在赌。至于赌什么,尚安虽然不清楚如今九州上面局势如何,但既然是一个王府的嫡次子,那肯定是在收拢人心了。

    刚刚自己所言的确不假,自己本来就被困在深山里面,现在才出世;紫铃也是一直在深山里面。如果把紫铃说成小妹,那自己去了一趟紫铃家里,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探亲。何况,解景两兄弟的确是他们在山上遇到的,说成是来探亲的路上碰到的,也不为过吧?

    这可不是尚安说假话嗷,实话实说而已,韦通怎么理解就是他的问题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以为他们真的是后来上山的,根本就没想过他们真是这山上的原居民。

    换而言之,他给了自己一块玉佩,说是说让自己典当了换些银子,可这玉佩不出错的话是韦通的专属玉佩,也是明着告诉自己,自己只要能安然下山,以后在韦家地盘便能拿着这块玉佩以他韦通的名义行事了。

    他在收拢人心,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拿到王府的继位权。韦通赌的就是自己一行人能安然下山,一旦能安然下山,即便自己一行人没有考虑这么多,真去典当铺要典当这玉佩也没人敢收这东西,迟早会知道个中缘由的。若自己真是懵懂无知不谙世事的野蛮子,没准还真会在想通这些事后屁颠屁颠站在韦通这一队。

    不过要是没能安然下山,自己一行人被活捉或是死在了这里,他也能以“慈悲心肠不忍百姓受苦”为由,脱离私自结党的嫌疑。

    齐天华与黑衣人并不希望自己一行人能下山,与韦通的意见有了冲突。其他人或许以为这是韦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尚安不这么认为。刚刚韦通看向黑衣人的眼神里带有不满,如今这二人跟韦通唱黑白脸,那就说明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韦通来这里只是象征性的来压个场子,或者是想做个样子,又或许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想要来此地偷偷找到长生宗的秘密。

    一旁杀得热火朝天,而尚安这边也与齐天华纠缠了起来。

    周围一片厮杀声,留下孤独无助又不会武功的紫铃在风中凌乱。

    若是这回能平安下山,她一定要好好习武,不仅仅是为了自保,也为了替阿爹阿娘报仇。

    一阵纠缠后,解景与罗峰终究是不敌这么多人,身上挂了彩。旁边的齐天华有种错觉,怎么这尚安越打越猛啊?刚刚还被自己压制一筹,打了一会儿反而跟自己平分秋色了,如今自己隐隐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二人又对了一掌,各自被弹飞出去。那黑衣人见到尚安倒飞出去,宛如一支利箭,直冲紫铃而去。

    尚安内心大惊,但自己已经赶不过去了,眼瞅着黑衣人离紫铃越来越近。

    “咻”的一声,一支箭射在了黑衣人面前,若非他注意到远处有一抹反光,让他有了警惕心,放慢了速度,只怕此时已经被这支箭穿了心。

    “还有人?”黑衣人大骇,连忙后退而去,退到齐天华身旁。

    一阵马嘶声传来,从黑暗里冲出来一个骑马的汉子,背后插着两柄双锏,脸上还有一道刀疤。刀疤男子坐在马上,从腰间取出一枚金令,举在手上,对着众人缓缓开口,声如洪钟,威严并立:“监察司在此,还不停手?!”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退后几步拉开距离,盯着马背上的刀疤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