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挠后脑勺，继续憨笑：“是袁正林。我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方法，那个高傲的老袁竟然跟我道歉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啊。”

    燕姐惊奇地看魏翌晨和小潘一眼。这件事她没有参与，还真是一点不知情。

    小潘感受到燕姐的目光，说道：“不是我干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魏翌晨身上。魏翌晨嘿嘿笑了笑，没说话。剑走偏锋的事情，铤而走险赢一次，还是不炫耀的好。

    谢院长说过，适时的故弄玄虚，有助于树立身份。

    大王走后，燕姐追着魏翌晨问他用了什么方法，魏翌晨数次打岔，就是不说。燕姐心痒难耐，觉得以后还是不要使性子冷眼旁观。这样就不会错过魏翌晨的秘密了。

    周一到了，朱星星前来上班。

    时光里敬老院的架构已经搭建完整，可以撸起袖子好好干了。

    魏翌晨联系社区书记，说以后每周五下午都会设立养老院半天开放日，届时周边邻居对养老院有兴趣的，可以来参观。

    作为社工，魏翌晨自己设计半天开放日的活动内容。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半天开放日，吸引了淡出魏翌晨脑海很久的401母子俩。

    朱星星在多功能厅做功夫茶展示，魏翌晨和小潘跑来跑去当帮手。燕姐则在人群中寻找合适的对象，深入攀谈。

    宁势坤带着患小儿麻痹症的妈妈走进开放日里大门洞开的时光里敬老院，脚步十分犹疑。

    “欢迎进来，随便看看。”老刘扯着内蒙味的普通话，跟来访的居民打招呼。

    门卫老王暂时不在岗。

    一直鄙视把老人送进养老院的老王，他的优越感建立在把老娘养在自己家里。没有人提醒他，他自己也从不去思考：他的优越感是建立在他老婆的辛苦之上的。

    老王的母亲一开始生活自理，他的妻子帮助做饭打扫屋。

    后来，老王的母亲偏瘫在床，他的妻子再去照顾，一下子吃力起来。夜半，老母亲翻身掉下床，他妻子听到“咚”声后，摸黑起床。

    进了老母亲的房，用手机灯一照，才发现是老人家掉下了床。情急之下，老王妻子忘了呼喊女儿女婿，自己搬动起来，不小心闪了腰，竟然严重到脊椎错位，险些伤到神经。

    老王为了省往返路费，工作日住在了养老院。凌晨六点，接到了女儿的电话，才知道老婆昨夜闪了腰。

    护家心切的老王，当即赶回了浦东。从这一天开始请假，至今已经三天了。

    没了老王，已经没心做护理员的老刘高高兴兴来顶岗。

    老刘喜欢没责任可担的门卫岗，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过于热情的欢迎，反而招来居民的谨慎对待。可能上海就不是一个习惯亲近的城市。

    宁势坤往一旁躲了一下，离老刘更远一步。为了防止老刘贴上来，他出口问道：“魏翌晨呢？”

    “你找我们实习院长啊。”魏翌晨的头衔过于冗长，大家按照自己的理解简称。

    老刘一路小跑找到魏翌晨，拉魏翌晨到大门口。魏翌晨陪同着，带领这对母子全院转了一圈。

    上次宁势坤和姆妈已经来看过一次养老院，对养老院的各种设施赞不绝口。就差临门一脚，没能签入住合同。

    当时，这对母子担心家里老爹爹一走，老母亲就住养老院，影响儿子的人品评价，很是犹豫。偏偏那个节骨眼，正逢上事多，一个疏忽大意，就错失了这对母子。

    这一回，只需要一个眼神，燕姐便已经意会。

    燕姐和魏翌晨一左一右，一个陪着宁势坤，一个陪着宁妈妈，不出一刻钟，就说得母子俩心事大洞。

    “儿子，这次我真的决定了，就住这里。这里比屋里厢还要舒适，你不用担心我。”

    “姆妈，我支持你。以后我每天来看望你。”

    401离家近，拿户口本和身份证很便捷。燕姐为了确保这个人万无一失进来，先让小潘办理了入院手续，择日再去体检。

    宁势坤拍着胸脯保证绝不辜负这份信任，下周就请假一天去体检。

    魏翌晨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燕姐看走眼。还好，下周的周三，宁势坤果然说到做到，带老娘去做了体检，补全了入院手续。

    401的阿婆有个很美的名字，叫顾阿月。阿月阿婆抚着松软的被子，表情像笑又像哭。她感叹说，在家里一条被子盖了十几年，盖得僵硬了就做垫褥，一铺又是十几年。像养老院里这样松软的被子，从没有盖过。

    朱星星听到这些话，泪湿双眼。要不是克制着，很可能会泪滴落下来。

    顾阿月说，她丈夫自知本事不大，一直很节俭。有时候，连她这个拿低保的人都觉得节俭得过分了。他一生从未买过新鲜的菜，都是晚上去菜市场扫荡蔫的破相的便宜货；后来，晚上去扒垃圾桶，找别人丢掉的鞋子衣服穿。

    顾阿月说，她丈夫年轻时也很爱面子，只是在现实面前，学会了低头。他放弃了自尊，只为能多攒一点钱，好应付人生中的大事。人生的最后，他病了，却死活不肯医治，直到把自己拖累到吐血而亡。

    朱星星再也把持不住。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啪往下落。

    魏翌晨想起吕薇爷爷奶奶入住的需要保底200万保费的高端养老社区，再想想他们几千块就能入住的街道基层养老院，深有感慨，明白了基层养老院存在的必要性。

    朱星星回到办公室后，半个小时后才止住情绪波动。

    魏翌晨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像朱星星这样敏感的人，会不会不适合做养老？

    然而跟朱星星还不够熟，交浅忌言深，魏翌晨只能将此担心按下不表。

    时光荏苒，转眼冬去春来。

    在燕姐、魏翌晨、小潘、朱星星为主导的时光里敬老院，迎来了春暖花开。

    因甲流肆虐而延后的90项行业标准大检查中，时光里敬老院的办公行政人员带着护理员打了一场漂亮仗，获得了XH区的第7名的好成绩。

    谢院长风风火火赶到时光里敬老院，跟随她而来的司机大叔手上，拎了十几杯的奶茶。

    “春天的第N杯奶茶到了，敬时光里敬老院的全体员工！”

    当大家举杯同饮时，确凿感受到他们是一个同进退的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