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姐跳到大伯子面前，胸一挺，两手叉腰：“你打！你打！你敢动我一指头，我要你们统统好看！”

    “啪。”一巴掌拍在了燕姐脸上。

    燕姐懵了。

    大伯子没敢动手，一旁的婆婆倒跳着脚打了她一耳光。

    “不像话。”

    “好好的一顿饭被你搅和了。”

    “老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瞧你那不得人的样子——”婆婆两手叉腰，唾沫乱飞。

    反应过来的燕姐“啊啊”尖叫，不管不顾地跟婆婆厮打起来。她抓她，抠她，挠她，把这半年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事实上，吃亏的还是她。

    现场只有她一个是外人。借着拉架的名义，燕姐被暗中掐得直哆嗦。

    女儿大声呼喊，不住哭泣。

    最后公公觉得实在闹得不像话，摔了一个碗，才镇住场面。

    “你们都给我滚！滚出我家！”燕姐宁肯从此以后自己回家陪女儿，也不肯再委曲求全。

    “我呸。这是你家？这是我儿子家！要滚也是你滚！”婆婆手捂头皮，气势依旧。

    燕姐冷笑：“你儿子？你儿子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这些年，要不是我拉着拽着，你儿子恐怕早跟他狐朋狗友一样，进去了。”

    “我儿子好好的，都是交了你这个闯祸精才变成那样的。你不守妇道，勾三搭四，天天混酒桌，半夜了也不知道回家……”

    燕姐发起抖来。

    这么多年，她费劲心机，一门心思攥钱养家，拼死拼活寻找机会，最终竟落得被形容得这么不堪。

    寒心啊。

    “够了。都给我闭嘴！”公公又摔了第二只碗。

    碎瓷碗块儿崩到燕姐的脚边，滴溜溜地打着转儿，像个陀螺。

    她白天工作在养老院，为了照顾好老人，忙得像陀螺一样；养老院的工作虽然稳定，却低薪，不足与养家，晚上，下班后，她再去开拓第二职业。她清明扫烧过的锡纸灰卖钱，平时骑着三轮车收破烂，偶尔去拆迁的地方散烟求收购建筑废材的机会……

    她不是不知道疲倦，只是想建设富足的小家。

    燕姐委屈之下，泪如泉涌。

    女儿扑过来，抱住颤抖不已的燕姐。

    燕姐苍凉一笑，转身拎起自己的包，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了家。

    母女俩找了家酒店，暂住一晚。第二天，她让女儿回家收拾行李和学习用品，她自己则直奔娘家筹款，向爸爸借十万，向伯伯借十万，向小叔叔借十万，两个姑姑分别借五万，怀揣着40万的燕姐，直奔售楼处，当即又买了一套房。

    她说无心实则是故意，专门挑了跟公婆同一个小区的房子。

    女儿收拾完东西，坐在小区花园里等燕姐。燕姐签完一堆合同后，拿到了钥匙，找到了小区花园里的女儿，带女儿去了新家。

    燕姐的魄力在于，谁他妈也别想给她气受。

    燕姐留家里一周，只简单装修了卫生间和厨房。

    把13岁的女儿独自撇在家里，她内心是十分纠结和不舍的。

    是女儿坚持说自己能行，她才怀着悲怆的心情离开故乡，重新回到上海。

    从此以后，赚钱更是她唯一的目的了。五年过去了，女儿高考结束，考进了一所本地大专院校。她紧绷的心，这才松弛下来。感恩上苍，女儿独自在家的五年，平安度过。

    从此以后，燕姐无敌。

    她唯一的软肋，已经长成铠甲。

    至于霸占了她房子的公婆，她也已经看开。没有公婆就没有她丈夫，没有她丈夫就没有她可爱懂事的女儿。

    为了她女儿，可以不计前嫌。

    但，想让她重修旧好，难比登天。

    她不上门追讨房产，就已经是大度了。

    对于当下的局面，老公依旧是一言不发，只字不评。

    老公的钱她收一半，留一半供他自由开销。她知道他会每月定期转给他父母钱，对此她从不点破；也不反对，因为“不能把事情做绝”。

    “我们那里有个可怕的风俗，婆婆百年之后，能不能下葬，要婆婆的娘家舅舅说了算。我要是做太绝，婆婆死后，她兄弟从中作梗，不让我下葬，不是给人们看笑话吗？

    我呀，决不能做得太绝。

    而且，决不能浪费机会。

    几年前，深夜从房子里走出来，一找好旅馆我就给舅舅打电话了。管它是深夜11点还是12点，我照打不误。

    我在电话里把婆婆的所作所为讲得清清楚楚，要舅舅当晚就冒雨过来评理。

    舅舅当然不肯。

    我趁机抛出我真正的目的：我告诉舅舅，婆婆把事情做得这么过分，他既然不出来主持公道，将来婆婆百年之后，他不得以任何借口刁难我！否则，别怪我不买账。

    委屈不能白受。能借机搞定婆婆的身后事，我还是赚的。”

    当初燕姐讲这些事，连魏翌晨都听得入神。婆舅能一锤定音决定婆婆是否下葬的风俗算得上奇怪的陋习了。美萱院长对此更是惊叫连连。

    如今，就算是燕姐再讲这些引人入胜的家庭故事，只怕美萱院长也没有心情倾听了。

    她前脚来上班，公公的电话后脚就追过来。

    她自己的妈妈，也已经是第四次跑进养老院。跟前两次冷脸批评女儿不同，后两次，美萱妈妈开始走怀柔政策。

    威逼不成，就利诱。

    美萱妈妈说，她已经代表女儿跟她公婆谈判，也已经谈出成果。一旦她离职，她公婆负责帮她交金，每个月再给她一个整数当零花钱。

    美萱妈妈胜券在握地看着女儿，小有得意地说，她和美萱爸爸将再补贴一个数。

    香橙在办公室拿护理部表格，一不小心听到这段话，顿时就替院长沸腾了：“两千块哦。不上班，有人交金，额外还有两千块零花钱。还犹豫什么！”

    美萱妈妈白一眼香橙，纠正道：“是两万块。”

    香橙倒吸一口气，两眼圆睁，说不出话来。

    小潘倒是对钱财无感的样子，波澜不兴地旁听。

    魏翌晨内心感慨万千，脑补一个画面：吕薇爸爸高高在上，对吕薇说，跟那个穷小子分手，我每个月给你一个数。

    芊芊画外音：一万。一万哎。

    吕薇爸爸轻蔑地纠正：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