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魏翌晨见姆妈心情极好，哼着歌在炒菜，内心不由警铃小作：“姆妈，你没有从舞蹈队哪位姐妹那里又拿钱吧？”

    “没有。”

    魏翌晨略略放心。

    往前走两步，忽然又退回来。

    “姆妈，你没有从李叔那里拿钱吧？”

    “没～有。”

    “姆妈，你没有介绍李叔去参加投资养老吧？”

    “没……有。”

    赵雪莲同志用锅铲把铁锅敲得怦怦响，回答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果真，下一句就成了：“你有完没完？再没完没了，我要离家出走！”

    魏翌晨笑着帮妈妈揉肩，甜言蜜语宽慰她。

    所谓的甜言蜜语，也不过是“好了，好了”。

    “咦？你的脸怎么了？”赵雪莲同志一回头，吓一跳。

    “不小心走路跌了一跤。”

    “不是吧？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跟谁？快告诉我。我豁出去骂死他！”

    魏翌晨心里好暖好暖。

    他家没有吕薇家有钱，可他有个金不换的温暖牌姆妈。姆妈绝对不会霸道地拿走他的手机，更不会把他软禁在家。

    饭后，魏翌晨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解除了思想负担，魏翌晨睡了一个香香甜甜大觉。

    第二天，满血复活。

    脸上的瘀伤清淡很多。

    赵雪莲同志拿着她拼夕夕上拼来的廉价粉扑，吵着闹着要给魏翌晨“扑一扑”，魏翌晨百般躲闪。最后，实在拗不过老娘的倔强，他闭着眼睛，屏息接受了粉扑。

    还别说，无论是燕姐，还是老王，都没有发现他脸上的异常。

    早交接班的时间，刚化了两天妆的美萱院长再次变素颜。她脸上隐隐约约挂着泪痕，眼眶湿润得有点过分。

    燕姐有点不敢乱问，生怕把美萱院长问哭。

    可以推断，应该是正面刚，没有刚过孩子爷爷。

    美萱院长掩面叹息，偷偷拿纸巾擦眼角的泪。燕姐皱着眉，一眼一眼地瞪美萱院长，眼神里全是怒其不争。

    香橙的到来，打破了办公室越来越诡异的气氛。

    “你怎么下来啦？不是在群里交接班吗？”燕姐叫道。

    “情况特殊，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就跑下来了。”

    香橙说，昨晚厉阿婆发作后，晚上或许是因为劳累，倒是睡得很不错，几乎一觉到天亮。可怜了王阿婆。

    王阿婆约是受到惊吓，昨夜彻夜难眠。一个晚上起夜4次，每次小便很少。她不停按呼叫铃，喊护理员到她身旁。小便很可能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没有安全感。

    这样不停地起夜，难免受凉；早晨起床后，王阿婆困乏倦怠。别的老人纷纷起床，她则昏昏欲睡。

    “受到惊吓也正常。换我我也害怕。没事，让她睡。”“问题是，她睡的时候体温高起来了。”

    香橙苦着脸：“小田今天做这个房间，她心一向很细。早晨，她想喊醒王阿婆起来吃完药再睡，发现老人家睡得很不安宁。一摸额头，手感温度较高。耳蜗枪一量，37度。”

    “怎么办？”

    燕姐干脆利落：“物理降温。密切观察。一旦温度烧到38度，立刻联系家属送医。烧过38度5，社区医院都不敢收。”

    香橙得到铿锵有力的回答，内心安定不少，蹬蹬蹬上楼执行去了。

    美萱院长望着燕姐，语气殷切：“万一我斗争失败，我是说万一，万一我不得已要退回家，我推荐你来当院长，好不好？”

    魏翌晨写字的铅笔，咔嚓，断了。

    他抬眼看燕姐。燕姐瞪院长一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美萱院长的电话又响了。

    她把音量调小，把手机倒覆在桌面上，空着手走出办公室，试图甩掉生活中的烦恼。

    美萱院长走出办公室后，小潘在微信上问魏翌晨：“院长是不是软弱了点？”

    魏翌晨确有此感，只是实在不爱参与女生的八卦，假装没看到。

    魏翌晨上次从杨森墉那里受挫后，从此长了个心眼儿，每天都去追问杨森墉排练进度。杨森墉在魏翌晨的督促下，合唱工作进行得非常好。

    “东方红，太阳升……”歌声虽然称不上嘹亮，但是调儿都在位上。

    “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平均90岁的合唱团成员，站在一起，有种超越时光的美。

    “银发唱响幸福”时光里合唱团要不要定制合唱队服？魏翌晨一抛出这个问题，立刻遭受爷爷奶奶的疯狂反对。

    说辞里不带一个脏字，可是贬损的程度一个比一个高。果然年龄大的人，吃过的盐比小辈吃过的饭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爷爷奶奶们的意思是：勿要作妖，要低调。

    魏翌晨思来想去，最后半妥协，决定给爷爷奶奶们制作一个漂亮的红围巾，上台的时候，每个人脖子里搭一条，提升一下气色。

    魏翌晨跑到办公室，向美萱院长提定制围巾的事情。

    “好呀，你看着办就是了。”美萱院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这样当院长，是不是不负责任了点？”小潘清晰又平静地问。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魏翌晨不禁吃惊地回头看小潘。

    小潘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孩子。沉默和胆小，多数情况下掩盖了她的真实想法。没想到，她还有仗义执言、嫉恶如仇的另一面。

    看不惯任何敷衍了事，哪怕是她喜欢的院长，哪怕是院长正经历突发矛盾。

    “我听到了……我会反省。”美萱院长回答，声音虚弱。

    魏翌晨来回看在他办公桌前面和后面的两个女生。女神有点憔悴，邻家小妹依然邻家。

    最后一次给401送客饭发生在三天前。

    魏翌晨拎着最后一次的客饭，内心七上八下。他没有能力四两拨千斤，又于心不忍再刺探。打赌要输的压力压在他心头，除了硬扛，没有别的办法。

    共同的丧父之痛让他对401的成年儿子多一份包容和未曾外露过的怜悯。如果401的成年儿子恰巧是夜半射穿养老院玻璃的凶手，只能说，恰逢其时的丧父，帮他摆脱了可能被揪出的命运。

    魏翌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