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翌晨知道在“到自己身边”和“到芊芊身边”之间，吕薇一定选择后者。

    他连忙大踏步迎了上去。

    待吕薇来到芊芊身边时，身边已经多了轻轻搂着她腰的魏翌晨。

    “芊芊，你病好啦？”吕薇的声音里盛着高兴。

    “你得什么病啦？”魏翌晨接，“好透了没有？”

    “管你什么事。”芊芊朝魏翌晨翻白眼。

    “怎么不管我的事。万一传染呢？”魏翌晨笑嘻嘻。

    芊芊气得直想拿包砸魏翌晨，只是，有点吃不准魏翌晨会怎么反应，才只做做架势。

    “薇薇，苹果出新手机了。你准备换什么颜色？”芊芊挽上吕薇的胳膊，全然不顾那里还有一只魏翌晨的手。

    芊芊贴得如此近，以至于魏翌晨的手背都有碰触到、感受到她的腰身和温度。魏翌晨赶紧抽回手。只能哀叹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像芊芊这样豁得出去的人，他碰上，只能屡战屡败。

    “没打算换哎。我上次买的配置比较高，现在还很流畅。”

    “不会吧。你又不缺钱。”

    “总换手机，不环保。”

    魏翌晨落后一步，由衷感叹，他女朋友真的好优秀啊！

    魏翌晨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们院长打算离职了，她说她走之后，下一任院长很可能是我。”

    “噗——”芊芊抢先夸张出声，“院长？也就听上去名头好听而已，还不是薪资少得可怜，只怕一个月到手连个高配苹果机都买不起，有个P用！”

    芊芊这盆带冰渣子的冷水泼得魏翌晨透心凉，蠢蠢欲动的欣喜和求夸瞬间冰封。

    吕薇伸手挽住魏翌晨：“虽然薪资不高，至少说明你能力出众啊。也很难得哎。”

    “只是是矬子里面拔高个，瘸子里面挑将军才出头的。”

    “你嘴里还吐不吐得出象牙？”魏翌晨急了。

    “急眼了。说明被戳中痛处了。谁有本事会去养老院工作啊。”

    “我们院长……”魏翌晨本想描述一下美萱，幸好还算有几分理智，知道不宜在女朋友面前夸赞别的女性，于是愤愤然闭嘴。

    芊芊发出得意狂笑。

    吕薇也咯咯笑出声。她总是这样，以为身边的两个人只是普通斗嘴，全然看不到斗嘴后背后的水火不容。

    因为在“去哪里吃晚饭”这件事上，芊芊不遗余力地跟魏翌晨场做对，导致吕薇很为难。舍不得吕薇为难，魏翌晨只好放弃跟吕薇一起吃晚饭的机会，提前离开。

    “哼。跟我斗。不知天高地厚。”望着魏翌晨黯然离去的背影，芊芊得意忘形。

    吕薇望着芊芊，第一次觉得身边的闺蜜有些陌生。

    魏翌晨回到家后，发现姆妈没在家。他发扬上海男人不排斥厨房的天性，准备着手做晚饭。

    拿不定主意该淘一杯米还是一杯半米，魏翌晨给姆妈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慷慨激昂的背景音抢先传来。魏翌晨高频听到“高端”“豪华”“股东”“预售养老床位”之类的词，以至于姆妈压低声音的“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直接被他忽略了过去。魏翌晨还没有来及说话，电话被姆妈挂断了。

    拿米的手不住颤抖，半杯米都被抖了出去。

    魏翌晨把米杯往铝锅里一扔，气得蹲在了地上。

    要了亲命啊。这明显是姆妈又一头栽进什么骗局了。掐指数数这十几二十年社会上流行的骗局，无论是买按摩椅、买锅、买墓地，还是买保健品、买理财产品，姆妈竟然一个都没有逃过。

    姆妈虽然没有大钱可亏，可亏进去的每一分钱，都是吃饭钱呐。

    姆妈还真以为她靠意志力在管理身材，事实应该是，她把菜金饭钱全花到了别处，只能捱着，生生捱瘦。

    看看这个破败的家，想想自己微博的工资，再想想昏头昏脑还自认为精明的姆妈，这四处漏风的败家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饭，是没心情做了。

    魏翌晨沉着脸，灯也懒得开，坐等姆妈归来。

    天色四沉。

    魏翌晨坐在昏暗的小厅里，怒气被静谧洗练，一段时间过后，已经消失殆半。他是个疼惜姆妈的孩子，跟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没法真正怄气。

    在他顿悟出应该用良好的态度跟销售抢姆妈，而不是仗着关系近严厉呵斥姆妈之际，赵雪莲同志回来了。

    “儿啊，你还没有吃晚饭吧？”赵雪莲心情非常好，全然没有发现魏翌晨的异常。

    “我带回来了你最爱吃的重庆小面。”赵雪莲弯身换鞋。

    魏翌晨懒得驳斥：他啥时候爱吃重庆小面了？

    赵雪莲同志献宝一样献上盒装的重庆小面，搓手，转身去找开水瓶，嘴里碎碎念，说这盒小面她在超市里看过，要七八块一桶，贵得很。今天她在课上表现得好，组织方特意多奖给她一盒。

    “两盒。15块哦。”泡上热开水后，赵雪莲同志在儿子面前坐下，脸上的表情，像是期待礼盒的孩子。

    魏翌晨叹了口气。他决定先吃过这碗带给姆妈幸福感的面，再说别的。

    这碗以葱蒜酱醋辣椒调味的麻辣素面，根本不合姆妈的胃口。她吃得鼻涕横流，哧哈哧哈地说辣，一张张抽纸巾。最后实在吃不消，只好把面挑给魏翌晨。

    小小的面，制造出的大大热闹，塞满了小厅。

    魏翌晨沉着的面孔，在姆妈制造的热闹里一点点瓦解。

    吃过小面后，魏翌晨开口询问姆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语气已经十分平和。

    做好了姆妈隐藏狡辩的准备——以前入保健品坑的时候，销售就是这么给老人们洗脑的。销售说小辈只在乎老人口袋里的钞票，不关心老人的健康，所以，为了避免引发家庭矛盾，干脆不跟小辈说花钱买健康这件事。

    出乎魏翌晨意料，姆妈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意。

    赵雪莲同志照直说。说她参加了一场投资宣讲会。关于养老的投资宣讲会。

    一切要追溯到李子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