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图之下
繁体版

第七章 怪人怪手

    今日的天空,云高雾淡,格外清朗。

    齐百王一大早带着罗殿去了城外,齐述和罗鞘一如往常的外出巡逻。

    罗修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巷间小路,眼中满是迷茫。

    一直以来,罗修对自己练气之事还是抱有幻想的。他希望将来练气成功,然后像罗鞘那样加入抗魔卫。

    练气期的修为,其实压根不够资格担任抗魔卫一职,全依赖罗德的关系。而且罗鞘每日也只是在城墙之上来回巡视,应付不了城外的危险。

    但对罗修来说,至少可以或多或少的证明自己的一点价值,而非一个完全无用的人,这就已经足够。

    心里一直期待齐百王回来,何尝不是因为他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练气的机会呢!

    明天他们一家人就要回齐家了,回去之后又能做什么?练气和抗魔卫这两件事情是不是都无望了?爷爷会不会嫌弃他?

    罗修思量不觉间,来到了通魔楼下,抬起头仰视这威严凶奇的古楼。与之相比,自身显的那般渺小。

    罗家接管边境裂缝后,派来的第一位大修士名为“罗通。”

    罗通来到佩南城,命人建造这栋八层高楼,后又以雷霆霹雳手段,诛杀一只越境进犯拥有化神期巅峰实力的巨魔,将其头骨置于楼顶作冠。

    然后,才有了“通魔楼”之名。

    据说,那时魔族屡屡进犯,杀之不尽。罗通一怒之下冲进裂缝,荡魔于昭图之外,之后全身而退,安然返回。来去自如的高深法力,其实力可见一斑!

    何等的威武霸气,罗通前辈强大的力量令罗修神往,心生敬畏。

    重返昭图之下的罗通,着人布置一套封堵裂缝的大阵。然后从家中挑选一批实力不俗的修士,组建抗魔卫。

    自此,‘魔之边境’变成一个徒有凶名的荒凉之地,再非传闻中那么可怕。

    罗修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双拳紧握,坚定自信的目光,夷然不惧的盯着巨魔头骨。直到他感到脖子有些酸痛,才拾级登楼。

    藏书房的楼梯入口处,罗修刚探出小脑袋,就看到罗德在靠近窗边的一个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神息。赶忙收摄沉重的脚步,轻手轻脚的进入房内。

    “修儿来了。”

    罗德双眼依然紧闭,身子纹丝不动。

    罗修停下脚步,嘿嘿笑道:“罗德爷爷真厉害,闭着眼睛都知道是我!”

    在佩南城,罗德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每个人见到他,都要恭敬地称他一声长老、前辈或大人,就连齐述每次见到他,都要躬身叫一声长老,听的他都麻木了。

    除此之外,罗鞘会贴心的叫他罗德叔叔,齐百王会毫无顾忌的叫他老家伙。他不仅不在乎,反而喜欢这种别样的称呼,使人感觉不到身份和修为带来的距离。

    一声亲切的罗德爷爷,让罗德感到惬意舒适,他很喜欢罗修这样称呼他。

    罗德对罗修露出一个充满写意的笑容,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天地万物,灵元二气,皆有迹可循。心海清净,元神空明,就可以洞察万象。修儿可明白?”

    罗修挠挠头,苦笑道:“修儿有点明白,但又不太明白……”

    罗德挥手将一个蒲团移到面前,让罗修坐下,接着说道:“这些古卷书籍,是历任抗魔卫长老所著。记载的不止是抗魔卫成立至今的一些奇闻异事,还包含他们对修炼和生命的感悟以及心得。更有几位长老,将自己所知所闻,尽数描写。从古至今,昭图之外,神秘天地,包罗万象。这些年你每日都会翻阅,可从中学到什么?”

    是的,巨魔头骨内部的藏书房,罗修每日都会来,这是罗德对他的特许。放置在这的书,他就算没有全部看完,至多也就遗漏那么几本吧。

    虽说很多内容,他早就烂记在心。但现在问他学到什么,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罗修从书中认识了许多种魔族魔兽,知道昭图之外的世界广袤无边,也知道昭图之下的天地同样大的无法丈量,即使是化神期修士,想踏遍两族四境的土地,也没那么容易。

    思考片刻后,罗修苦恼道:“罗德爷爷能否问的具体一点,修儿看的内容太多太杂,不知从何说起。就比如我最近看的那本,说的是昭图之外的世界,有日月交替,斗转星移,四季变换。而我们身在昭图之下,却被完全隔绝,见不到这些景象。”

    罗德淡淡一笑,耐心道:“上古时期的人们,茹毛饮血,尚不知如何生火。直到人族的修士之祖,夜观星宿,感悟日月,殚智竭虑,终窥晓天地之藏,觅得修炼本源。从练气开始,夺天地造化,修得无上法力。修儿听得懂吗?”

    罗修缓缓点头,表情凝重,似在思考其中深意。

    罗德继续道:“我们人族肉身比较脆弱,只能发掘天地间蕴含的宝藏,与天地相争。魔族和我们不同,他们肉身强硬,先发掘出自身的宝藏,激发肉身潜在的力量,再去吞吐天地之气。人族的肉身与魔族相比差距较大,但也并非不能像魔族那样,先炼体,再练气。”说罢,目光直直的盯着罗修,等待他慢慢消化理解。

    罗修沉思着,终于明白其中之意,声音坚定的道:“修儿明白罗德爷爷一番话的意思了!修士之祖,可以在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悟出练气之道。那修儿无法练气的问题,也可以不靠外力,自己试着破解。倘若自己也无法破解,也可以试着去走练体这条路,对吗?”

    罗德点点头,赞许道:“修儿果然聪明,一点就透。只是练体的方法,人族知之甚少。昭图之下,练体士以广暮境内的妖族居多,练体的功法也是多种多类。”

    罗修得意一笑,一本正经的道:“多谢罗德爷爷指点!待修儿将来修炼有成,回来加入抗魔卫,为您效劳!”

    “哈哈!”

    罗德闻言大笑。突然,心生警觉,笑容倏敛,霍地起身,朝窗外望去。

    “砰!”

    一声冲天巨响,震碎云霄,自城外传来。

    紧接着,一道汹涌气浪,瞬间袭至。

    罗德右手在身前一划,黑芒闪过,无形有质的屏障,将巨魔两个空旷眼洞封住,不让气风侵入。

    狂泄的气浪,把通魔楼檐下垂吊着的魔兽头骨冲的全部斜起。

    气劲消散。窗外“哐当”之声响个不停。

    巨响让罗修的脑中先是一阵嗡鸣,接着双耳针扎般刺痛,双手不自觉的抱着头,一脸的痛苦之色。

    罗德周身泛起华光,转身对罗修沉声道:“修儿待在这里不要乱跑!”随后一个闪动,遁窗而去。

    罗德的话施了法力,让罗修瞬间恢复轻松,待他起身把头探出窗外,已不见其踪影。

    刚才的气浪,劲力被那古怪的城墙抵消大半,并未造成多大破坏,只卷起漫天飞烟。

    此时,城中一片大乱,所有人纷纷涌出家门,一窝蜂的往通魔楼靠拢。无数个身穿黑衣的修士,冲上房顶,直往城外掠去。其中还有几道遁光冲天而起,目标也是城外。罗修知道那些都是执夜勤的抗魔卫。

    糟糕了!裂缝有变,魔族入侵!

    罗修心中一紧,默念:爹娘哥哥还有三爷,千万不要有事!

    尘烟褪去。远处的天空,大片的霞光闪动个不停,隐隐能听见激战的声响。

    罗修奋力集中精力,想要看得更远,听的更清。这时,浓郁的黑雾自天边升起,不片刻,就将一切光芒和声音都吞没。

    罗修的心直往下沉!

    嗖的一下,插在腰间的兽骨,突然飞了出去,罗修吓了一跳,慌忙转身。

    兽骨落在一只手掌皙白,五根手指却是五种截然不同颜色的怪手里。

    罗修身心一震,刚才他把心神全放在城外,浑然不知身后何时多出一个人来。强作镇定,打量着怪手的主人,背后就是窗户,他已退无可退。

    一张还算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感到异常的阴郁,让罗修骇然的是,他左边那个闪动着妖异芒光的紫色瞳孔,被其扫一眼,便觉脊生寒气。右眼则和常人无异,内黑外白,只是空洞的让人感觉他是个毫无感情的人。

    暗紫色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膀。整个人像刚从火堆里爬出来一样,一袭白衣烧的破破烂烂,处处焦黑。拿着兽骨的右手衣袖也不翼而飞,裸露的手臂,遍布烧灼的伤疤。

    罗修这才发现,他左边肋下还夹携着一人,昏迷状态,面部朝下,手脚无力的耷拉着,长发倒垂。从露出的雪白玉颈还有身材衣着来看,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劫来的!

    罗修脑海里不停搜索那本记录各类魔族的书里内容,先确定眼前这怪人是魔族哪一种,好再做打算。

    谁知,一番苦思,竞找不到与这怪人相匹配的魔族形象。

    心中急得直叫娘!

    罗修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是魔族中人?”

    怪人不为所动,只是打量着手中兽骨。好半晌,反问道:“这兽骨哪来的?”声音深沉无比,却没有令罗修感到害怕。

    罗修如实道:“哥哥捡来的!”

    那两只不同的眼睛,突然同时盯着罗修,直看的他心里发怵。

    怪人突然道:“还算听话,没有撒谎。不过,你的元神很特别。”

    罗修心里对怪人的恐惧突然褪去。

    甚至喜忧参半,喜的是怪人看的出他的元神问题,就说明怪人肯定有办法解决他无法练气的问题。忧的是他完全不清楚怪人的身份,是好是坏,心里没底。

    此刻的他,已经全然不在乎能被怪人欣赏的兽骨有多珍贵。若是能解决练气的问题,送给他又何妨。

    更何况,眼下的情况,对方就算直接占为己有,他也束手无策,还要恳求对方不要伤害他!

    罗修终于壮起胆子,准备发问。

    突然,一声尖利的鸣叫,划破长空。

    怪人肋下的女孩,似对叫声有所感应,手指突兀的动了一下。

    那张阴郁的脸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接着整个人连带着肋下的女孩,就这么地在罗修的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不见,兽骨也神奇的飘回到罗修的手上。

    刚才的一切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一屁股坐到地上,罗修呆呆的盯着手中兽骨。心中一时复杂难明,不知道应该为自己毫毛未少而庆幸,还是为自己没来的及向怪人请教自己练气之事而懊悔。

    就在他心神恍惚间,那只怪手,没有任何征兆的凭空出现在罗修眼前,竖起银白色的食指,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蓦地刺进他的眉心。

    整个脑袋一阵钻心剧痛,罗修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好在没有持续太久,他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