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使用天网文件共享网络系统，正在检验您的身份”

    “欢迎登录：临时账号220261，托尔-缇吉奥李福德

    年龄：4500个朝暮周期

    现对您开放一定的特权，请勾选下方的使用协议。”

    “特别警告，这部分特权仅能作为您参加‘征召’使用，请严格遵守使用协议，否以则受食雷之罚。”

    “本轮选试分为四个部分，分别为理、哲、数、史，其中前两个部分权重20%，第三部分权重30%，最后部分权重50%”

    “正在进入答题模块，请保持与天网系统的链接”

    “公民资格审核四问（不计入考核）”

    “1.初代元首全名？”

    “奥古斯塔-特雷洛夫。”

    “2.生命存于世的原则？”

    “好问、博知、谦慎。”

    “3.雷霆与汝何干？”

    “内心恐惧之折射，影耀光明之未来”

    “4.汝当何为以慰苍生？”

    托尔顿了顿，思考了许久

    “我会找到世界的真谛，我们从何而来，向谁而去。”托尔想着，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您的答案将直接呈送至伟大的元首，第879次‘征召’正式开始。”

    “一.理，简述你认为的世界运作机理以及雷光的来源”

    托尔回想起了自己从诞生起所经历的一切，世界在他的脑海中已然有了个雏形，尽管是猜测，但也能尽量自圆其说。

    “我认为，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方盒子，空气在其中几乎不流动，当我们进入休眠后，世界开始缓慢转动，这是为什么每当下一个‘朝’开始时所有人的位置会发生改变，但目前我还没有办法预测这种转动的具体情况。如果有可能，我想知道，我们的祖辈是不是早就已经发现了这种现象，这对我们理清所处环境的物理模型很有帮助。世界建立在自有历史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天网’上，通过最基本的数字信息交流构建彼此的联系，原谅我的亵渎，我认为支撑起这个庞大的数据网络的是伟大的母神，经久不息的雷霆，既然她能毁灭世上的一切，那她就应该也有能力为我们提供必要的能量资源，这或许是母神授予的权柄，也是我们称之为母亲的原因。关于雷光的来源，我知之甚少，大家都十分避讳讨论与母神相关的材料，但是，至少一点可以看出，母神的力量是有周期性的，盛衰的周期与兹摩节——也就是世界上信息的超大井喷现象有关，正值兹摩节时，任何稍微触碰雷霆底线的行为都会带来灭顶之灾，奇妙的是，兹摩节的‘朝’所有人都不会移动，令人费解，但也引人深思，我的回答完毕。”

    “答案收取成功，请完成下一部分的内容。”

    “二.哲，着重回答你对于全体文明命运的理解并说明理由。”

    这个题目似乎点燃了托尔内心的火焰，他疑惑，他不解，他本就十分紧张的内心灼灼燃烧，无数个闪现过的朋友笑脸，无数个亡失在遥远的地方的魂灵闪烁，这是个默默的世界，这是个默默的文明，数字的喧嚣不是真的喧嚣，白紫色的光明不是真的光明，有无数的话要讲出来，有无数的情感需要倾泻，他不喜欢现在的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他想改变，改变世界的格局，找回失去的日与月。

    他在追求真理和完成“征召”间挣扎，他想要立刻、马上得到最确切的答案，但也想得到梦寐以求的“眼睛”，感性战胜了欲望，汹涌的思绪勃勃喷发，疑惑化为疑问，疑问变为质问，质问深处潜藏着不曾透露出来过的绝望，神啊。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大概有……嗯……1800个朝暮，我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每个人都拥有‘眼睛’，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全部都安于现状，难道我们对于世界的探索就此为止了吗？对于这满是疑惑的世界，难道就没有人提出过质疑吗？若是如此，那么我觉得这个文明也就到此为止了，安图享乐有什么用，我们需要创新，我们需要突破，我们需要探索雷电最初的本质，而不是简单的崇拜她，这个世界的命运应当掌握在全体公民自己手中，而不是喜怒无常的雷电手里。没有‘眼睛’的埃里克这样也就罢了，为什么那些老爷们也这样，甚至连伟大的元首也这样，你们一定在瞒着我什么，瞒着绝大多数的大家什么，告诉我啊，告诉我啊。”托尔再也控制不住内心逸散出来的磅礴情绪，他再也不顾是否会触怒雷霆，反正下一个兹摩节马上要到了，雷电的威势已经降到了最低。

    “我渴望‘眼睛’，渴望亲眼见到这颓废的世界，亲眼见到浓到化不开的黑暗是什么样子，伟大的雷光，伟大的主，作为您不是十分虔诚的奴仆，我渴望见到您的圣颜，哪怕毁灭也在所不惜，玩弄命运的女神，您赐予我们‘眼睛’，却不允许我们中的大多数真正看到世界的全貌，您不顾我们的悲鸣，您不曾理睬过我们渴望的荣耀。时节变幻，您却只是如同一个旁观者，漠视文明的兴衰，日与月消失的时候你在哪里？您威能无穷却不愿彻底照耀世间，你在等些什么？我们已经在这种压抑下沉默太久了，给我答案吧，给我答案吧…”

    托尔停了下来，小巧而高效的计算机超载、过热，在黑暗的世界里，仿佛一把烛火。

    “对不起，伟大的母神，原谅您信徒的冒渎，对不起…”

    愧疚的潮涌淹没了托尔，他不该怀疑神的，神带领他们走出废墟，走出阴霾，成为了大家的信仰，这其中当然包括托尔的父辈。在除了根本无法构建生物体的重金属基本没有多余物质的世界里，每分每毫的较轻的硅等元素都非常宝贵，当这个世界的数人想要繁衍时，年老的个体会将生活以来所无意间吸收到的重金属元素分泌出体外，然后分裂，分解，雷电使之重塑，变成新的个体。旧的个体会在雷电的照耀下完全死亡，丧失生命，新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维，有自己的性格，而当他们出生时，脚踩的重元素分泌物便是老一辈留下的最后的痕迹。当下一个“朝”来临时，便连这痕迹也离新生儿们远去了。

    托尔和大多数人一样，继承了ID，更改了名字，这便又是有别于他人的人生了。

    托尔整理思绪，提交了第二部分的答案，醒目的白色字样决然涌现：

    “经系统检测，您的答案违反了原则之一的‘谦慎’，对你的处罚将在兹摩节后进行，现依法剥夺你参加‘征召’的权利终身，你的不可饶恕之罪将面临最高的审判。”

    托尔在提交答案的前一刻就想到了这个结局，他并不为自己感到悲哀，而是为这麻木的空洞世界而悲哀，青年的热血过后，是长久的，更痛苦的沉默。

    托尔疲惫的在“暮”中保持着开机状态，以往迅捷的思维无比迟滞，怀里的一颗晶莹的透明圆珠在伴着紫光闪烁，绝望的人大概就是这样自杀的吧，托尔漫无目的的想。透明圆珠摊开在托尔土黄色的表面，沸腾的紫光涌起，淹没了托尔的神经网络，混乱充斥着托尔的脑海，仿佛看到早已磨灭的先辈的灵魂，巨雷轰鸣，以锐不可当的威势砸在托尔的头顶上。

    天地寂静，热血初凉。

    不知过了多久，托尔从汹涌的梦魇中挣脱出来。他居然还没死，托尔自顾自的想，伸出一根细小的黑线，再一次链接上了那片黑色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