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子
繁体版

第一章 第二节 蜂痴之因

    蜂子,是河南人对蜜蜂的称谓,蜂子,泛指蜜蜂。(建国前国人多称蜜蜂为蜂子)。

    “蜂子”是林炳坤的诨号,出生于民国三年(1914年)河南巩县山区的张王村,他幼时就对蜜蜂和蜂群十分痴迷,乡邻都叫他“蜂子”。时间长了,人们反倒忘记了他的本名。

    中国人自古以来,把蜜蜂只分为两类,母蜂、蜂子。母蜂就是指蜂王,通常一窝蜂中只能有一只蜂王,如果有二只蜂王同在一巢,则二王相遇,拼斗相杀,必分生死方休。(实际情况也有例外,也有两只蜂王同在一巢的情况,但极为少见。他们在子脾上产仔的时候,如果遇到另外一只王,会在相距三指左右的距离互相躲避。笔者曾亲眼所见,整整大半年的采蜜期,双王同巢。)

    蜂子,泛指工蜂。

    林炳坤就是因为从小便酷爱蜜蜂,得来‘蜂子’这个的诨号(外号)。

    大多数人都害怕和蜜蜂有亲密接触,因为,蜜蜂这种动物和其他宠物不一样,无论你对它有多好,叮你的时候,一点也不会客气。

    每个养蜂人的双手都被亲手养的蜜蜂叮得体无完肤,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孩子对蜜蜂都会有天生的恐惧,躲避还来及呢,谁会去亲近蜜蜂。但蜂子确实是个例外。

    他出生后第六天,母亲就因产后伤风死了,又因他出生的时辰为*月初*正午时,按命相上说,八字有三个*就是命硬的人,这种人会方父母。

    近之者会带来厄运。

    蜂子娘死后,找邻村曾云东的媳妇,张村人张彩霞喂奶水,半月不到,张彩霞不到五个月的女儿得了怪病而死。二个月后张彩霞也撒手人寰。

    一时间,村人都私议林清实这个新儿是个方人的主。于是,家里人商量着给林炳坤找老物件拜为干娘,或可化解他命硬方亲这一说法。

    大伯说:“找南里村的黄二姑为干娘,那女人长得五大三粗,敢于和男人赤脊梁搏打,身高力大,说起话来两臂乱舞,形似螃蟹,人们私下都叫‘黄夜叉’。再说此人虽说粗野,但人仗义,心善。我看炳坤拜她为干娘为好。”

    家人都觉得十分妥当,采置财礼,托人去说和。

    那黄二姑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平素也和林家要好点,收下了财礼,同意认林炳坤为干儿子。谁知,刚认下这门亲,不过十天,她就在下地干活的时候摔断了腿。这才相信,这林家的小孙子却是一个方人的主。便退了这门亲。

    蜂子大姑气呼呼地说:“还是回黄河边的汉王寨吧,这孩子火气大,我们村紧挨着黄河,水气大,能灭孩子这火。就认我们村里的那棵老槐树为干娘吧,那棵大树比黄二姑螃蟹臂膀似的枝杈更多,那棵树少说也活五百年了,二三个人都合抱不过来。以后林炳坤要跟我住到断奶,我天天抱着他到大槐树下转圈,看看到底能不能再把大槐树给方死了。”

    蜂子大姑的三儿子(张敬久,小名钢子)刚好大蜂子七个月,大姑奶水充裕,炳坤在大姑家住到一岁,才给爹接回张王村。

    说来也巧,五月接回的,六月麦天里,炳坤爹赶着牛车,下山收麦子,回山时连人带车摔下山沟,发现的时候,早已断气。

    自此,村子里有小孩子的人家都会对孩子说林炳坤方人,谁亲近他,他就方谁。教自家的孩子不跟林炳坤玩耍。

    林炳坤打小就跟着爷爷,没有伙伴,没有朋友,四周尽是白眼,只有大姑家的小表哥和隔壁的巧姑跟他玩。

    蜂子的爷爷是位奇人,好养蜜蜂,有学识涵养,精通中医,得了个秀才之名,便不再参加科考,知其深浅的人都说他考个举人是不成问题的。其妻吴桂花,63岁病亡,蜂子出生这年,林世清刚好70岁整。

    蜂子的名字最早就是爷爷叫起来的,缘于蜂子自打三岁开始,就表现出对蜜蜂强烈的热爱。而且,跟爷爷特别亲,只要爷爷一得空闲,就围着爷爷问关于蜜蜂的问题。而爷爷对孙子的提问从来是有问必答。

    蜂子无事就搬个小板凳,坐在蜂箱前,一看就是半天,大多时候是不叫不回。有时还会附耳在蜂箱的外侧木板上,眯着眼睛听,听得十分投入。

    蜜蜂可不分大人小孩,熟人生人,主人还是客人,攻击的时候,毫不客气。蜂子第一次被蜜蜂的毒刺蜇住时,刚刚4岁。开始大哭,其爷帮他拔掉毒刺时发观红肿处大大小于常人,只不过一小时痛疼感也消失了(一般人肿涨和疼痛感会持续一周到半月有余),便知孙子的身体对蜂毒不过敏。幼小的蜂子看來天生就是个养蜂人。

    蜂子的爷爷是个饱学之士,无意仕途,为人谦和,广结善缘,每年春耕和秋收之后,就把养蜂取蜜之事交给长工黑吞,然后行走各地,寻访能人奇事,偶尔也会行医救人,诊断之后,只提建议,不写药方,不收诊费。

    了解情况的人,会他诊断之后,找个文书,把他说的建议当场记下,再找医家抄写成药方,使人抓药。

    遇到开出有毒性的草药,还要找个当地的郎中再写个处方,让这个郎中签名盖章后,再去药店拿药。

    但1904年是个例外,十月出,五月底方归,回来之时带有六个脚夫,挑来十对方方正正的木箱子,摆在村西头一个空院子中,还在箱子顶上加盖一个遮阳棚,在棚子上敷上草帘,箱子下方垫上方砖。

    老爷子,经常巡视这批箱子、还清理箱子周边的蚂蚁窝,驱赶老鼠等。

    自从这十个箱子到来,蜂子的爷爷请工匠把村西院子进行了彻底修饰加固。

    第二年,蜂子的爷爷没有出行游访,三年以后,从这个院子里飞出来蜜蜂的数量大增。

    原来的十个箱子,已经变成100多箱,每个箱子都用白色的油漆刷上阿拉伯数字编号。从第1号已经到了118号。其中有些箱子用黄色的,白色的油漆画出各种符号,代表不同的意思,可这些符号怕是只有他老人家一个知道是什么意思。

    从整体上说,中国广大农村的人们都较善良,纯厚,但也有不少人眼界狭小,心胸无量,更有个别者,是非不分,欺弱霸物。

    蜂子的脑海中长久地记得这样一幕:夏季三伏天的午后,四岁多点的他独自一人去大伯家串门,走到村中心井边,见到村中十八、九多岁的青年,见他独自一人,就走过来,冲着恶狠狠地骂道:“炳坤,我日你死娘,你这个方人精,再进我家门,我把你丢井里,淹死你。”

    说着还伸出双手,做出要插抱的动作。

    吓得蜂子快速跑回爷爷家。也不对别人说这事,以往,每每说给爷爷听,爷爷就会带着蜂子去论理,但那家人都会说:是在跟炳坤开与玩笑呢,是炳坤多想了,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一定是炳坤听错了,等等,搞得炳坤自己也下不了台。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他就当成是没有发生过,对谁也不说,但骂他的那个人,他会记得准准的。

    自此以后,他就不再独自出门在村里闲逛。整日里变得沉默寡言,踽踽独行,百无聊赖,只好把大把的时间都放在观察蜂箱口进进出出的蜜蜂上。

    由于蜂子私下决不跟骂过他的人多说一句话。而在公开的场所,那人要是对炳坤说话,炳坤倒是表现得跟没有发生过一样。慢慢地,村子里骂过他的人都认为炳坤很可怕,是个即记仇,又分得清场合的人,村民们认为这种人以后或许会有出息的。也就不再有人说些辱骂他的话了。

    村人已经看出来蜂子以后必成器的时候,蜂子已快12岁。

    幼年的炳坤把时间都投入到观察蜜蜂身上,他发现,小小的蜂箱出口,经常发生很多有趣的事件。正常情况下,飞出的蜜蜂肚子小,飞回的蜜蜂肚子大,大多时候,后腿窝还会夹带着五颜六色的扁圆球。蜂子知道,这是花粉。

    蜂子经常问爷爷一些很古怪的问题,诸如:

    蜂子:“爷爷,为啥这些花粉的颜色,每过几天就会变一种颜色呢?”

    爷爷:“那是因为花期不同,过些天,有的花期的就过了,蜜蜂就会采别的花,每一种花的花粉颜色都不一样。”

    蜂子:“前些天开的花,并没有开败,蜂为舍就不去采蜜了呢?”

    爷爷:“那是因为这些花都有固定的流蜜期。比如油菜花的流蜜期在4月中旬,紫云英花的流蜜期在5月初,枣花蜜在6月初,芝麻花蜜要等到7月初了。”

    蜂子还发现,有时会有马蜂在蜂箱出口处,如入无人之境往复穿行,还会捕捉正在飞行的蜜蜂,飞到远处,将蜜蜂头、腹切去,只带中段回巢,哺育幼蜂,一会还会回来,再捉蜜蜂。

    蜂子五岁不到就有了第一把弹弓,自从有了这一把老枣木桩为材料做成的弹弓之后,便爱不释手。他沾着水,用黄泥巴,团了很多豆子粒大小的泥丸,然后再把这些泥丸晒干,用它当打弹弓的弹丸。发现有马蜂飞来的时候,用弹弓发射泥丸将马蜂击落。

    刚开始总是打不住飞行中的马蜂,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马蜂的飞行特征,八岁不到,已经是弹无虚发了。但他只打马蜂,从来不打任何其他的鸟类。同村的孩子便笑他傻。说“有这么好的准头,为啥不打些鸟来吃?”

    蜂子从不跟村子的小孩交流弹弓技巧。大伙也都认为他只是一个会打马蜂的死脑筋。

    每年初春以后,刚开始会有马蜂来常捣乱。蜂子出手之后半个月左右,便很少再有马蜂来到这个蜂场抓小蜜蜂了。大概马蜂也知道这个蜂场对他们来说不是个不吉利之处,来了,就凶多吉少。

    有时还会看到进蜂箱的蜜蜂肚子小,飞出的肚子大,有的时候飞回来的蜜蜂,两条后腿窝还会夹着各种颜色的小蛋蛋,当这样的情况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有大群的蜜蜂在蜂箱周边打群仗。

    每当要出现这种情况,蜂子就飞速找到爷爷,说明情况,然后,爷爷会叫长工黑吞来处理。黑吞往往会采用“洒水法”驱散打斗的蜂群。每次处理完毕,爷爷总是慈爱地用手抚摸蜂子的头,以示表扬。

    蜂子七岁那年,爷爷给蜂子一个温度计,让他对蜂箱内不同区域的温度进行测量,蜂子每天投入大量时间,给蜂箱内不同的区域进行温度测量。

    等了解完箱内不同区域的温度后,爷爷又送给蜂了一个很特别的温度计,连接水银的一端,有一个长长的探针,有五寸多长,为了测量方便,爷爷又托人从省城开封买来玻璃和玻璃刀,然后按照蜂箱的尺寸做了一个透明蜂箱。

    在玻璃外测又做了木头板的活动外壳,平时外面和一般的蜂箱一样,观察蜂群的时候把木板拆掉,蜂子还在玻璃板上打了几个不规则的小洞,大小刚好能把温度计放进去,有时光线不好,无法观察时,蜂子就会用蒙了红布的油灯照了亮来观察(蜜蜂看不到红色光源)。

    蜂子的玩具是特别的,各种造型的马灯,这个东西在当时的农村是个稀罕物件,非大户人家没有这个东西,小天平(用于测量蜂箱内的湿度,纸做的微型风车放于蜂巢门口,以观测风速)。

    总之,只有没有别的事情,蜂子整天都围在蜂箱边,干这干那,一会听,一会看,一会儿测量……

    蜂子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把耳朵附在蜂箱的外侧,去听蜂箱内的声音。听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耳朵的灵敏度也越来越高。他能听出蜜蜂在蜂箱内很多的他也无法用语言表述清楚的东西。他总觉得蜜蜂这个小东西,就像人一样,有情绪。他能听出来这一窝蜜蜂是高兴的,繁忙的,悲伤的,还是绝望的。

    蜂子的耳朵越来越灵。能听出很多人都听不到的细微的声音,他对声音的辨别能力,远远高于常人。

    在蜂子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蜂群的蜜蜂是分工的,有专门的侦察蜂,有哺育蜂,守卫蜂等不同的分工,他还发现。有些蜜蜂只在风箱里打扫卫生,而这些分工大多以蜂龄划分。这个发现让他异常兴奋,他不停地在蜜蜂身上做着各种记号。有时会在蜜蜂的腰上,栓一个很小的红绳,这些带红绳的蜜蜂,飞出蜂箱的时候,便在后面带着大头(蜂子养的狗),追逐、观察蜜蜂的飞行姿态,路往和去向、目的地等。

    他发现了很多蜜蜂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