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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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恩仇

    只见男子眉宇间轻轻一皱,“父亲走的时候与在下说过,此去九死一生,不一定会活着回来。但在下以为,以父亲武功高强,再怎么,也能独善其身……没想到……还是遭遇不测。”

    萧净菡心中同样难过与自责,“是萧家连累的令尊,令尊大恩大德,萧家没齿难忘。”说着,她将一直抱着的木盒子放到桌子上,“这里面是家父的一点心意,若是沈公子今后有什么难处,可尽管来侯府找家父,家父一定竭尽全力帮公子。”

    沈权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侯爷本就救过家父一命,家父临走时说过,他若是遭遇不测,在下万不可向侯府索求些什么,三娘和侯爷能有如此心意,对于在下就已经足够了。劳三娘和侯爷费心,这东西,在下不能收。”

    萧净菡道:“无论如何,沈公子都要收下着东西,世事无常,沈公子也不必推辞。”

    沈权脸上泛出一丝苦笑,“那在下却之不恭。”

    萧净菡抱起盒子上前去,将盒子放在了沈权手边,“沈公子可容我问一句,这府中,为何连一个下人也没有?”

    “这……”沈权若有所思,“父亲常年在边关,府中只有我一人,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便没有招揽下人”

    萧净菡点了点头,“沈公子,令尊还在府上,你可要去看看?”

    沈权一愣,“家父……家父在侯府?”

    “是,令尊的尸身被带回了侯府,待到明日,家父会请法师过来为令尊超度。”

    沈权藏在袍子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在下问三娘一句话,还请三娘如实告知。”

    “沈公子但说无妨。”萧净菡坐到他身旁,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这沈公子的面色。他看上去并非像常人一般,举手投足之间,总觉得有气无力,身子也单薄的很,连衣服都撑不起来。

    “是何人杀了我父亲。”沈权问出这句话,扭头直勾勾地盯着萧净菡,对于答案的渴望溢于言表。

    萧净菡自知他问这句话是为何,但又有几分担心,怕他会自不量力去找严煜寻仇。

    “三娘但说无妨,在下知道单凭一己之力无法报仇,但在下也不会为难侯府。在下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杀了家父。”沈权看出萧净菡犹豫,目光愈发地灼热。

    “这……”萧净菡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他,“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严煜。”

    沈权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严煜……”

    他曾记得父亲说过,昔年因为此人仗着与赫连氏有几分关系在军中目中无人,因为经常欺压同袍做些腌臜事,父亲便把他逐出了军中。

    这严煜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他当上了太子的贴身侍卫,本想伺机报复,可碍于父亲常年在军中,且官职不小,他也不好出手。没想到,他竟然趁着萧家遇难,害了父亲。

    “沈公子,此人在东都势力不小,更与赫连氏有关系,可千万不要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白白丢了性命!”

    萧净菡好心相劝,却也知道杀父之仇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听与不听,做与不做,恐怕也只有沈权才知道自己到底作何打算。

    沈权沉吟了片刻,泯然一笑,“多谢三小姐出言相劝,在下有自知之明,知道眼下尚且不是报仇之时。在下不敢称得上是博古通今,可苦读十几年,勉强算得上博览群书。只能待到明年制科,再看看前路如何走吧。”

    萧净菡又宽慰几句,这才离开了沈府。

    路上,她怅然若失,垂首牵着马,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回忆着昨日那个奇怪的梦。

    今日午时的场景虽与梦中不尽相同,但其中巧合颇多,让她有些困惑。

    正想着,忽然,她感觉面前被什么人挡住了,抬头一看,不禁红了眼眶。

    “欢儿。”

    面前之人正是苏擎,他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摸样,只是眼里无光,透着几分憔悴。

    萧净菡不知该怎样面对他,自己就要和他定亲了,可突生变故,圣人兀自将自己许配给肃王,这让她如何跟苏擎开口,又如何向他解释……

    “苏郎……”

    “找了地方坐着说罢。”苏擎打断了萧净菡,带着她来到长安街的一处小茶肆。

    二人坐在雅间内,都是心不在焉,只顾着一杯一杯的将茶水喝下肚,分别揣着不同的心思。

    等了一会儿,最终是萧净菡先开的口,“苏郎,今日午时在东市,人群中那黑衣男子可是你?”

    苏擎显然没想到萧净菡会认出自己,“你是如何知道的?”

    萧净菡望着窗外淡然道:“直觉罢了,我也不是十分确定,若是确定,方才也不会问你了。”

    苏擎知道,只要是萧净菡认定的事儿,十有八九她都是有把握的,他干脆也不再隐瞒,承认道:“是我带着沈卓一行人去的。”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萧净菡扭过头盯着苏擎,冷不丁的问道。

    “没有谁让我这么做,是沈卓和那些人求我的。”苏擎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他忙地喝了一口茶水。

    萧净菡看出了他的不对,但也没有接着刨根问底。

    午时那人,大概就是苏擎,萧净菡自知对人的感觉从来不会错,这次自然也是如此。

    根据沈卓身前最后的话,萧净菡猜测是有人向沈卓透露了圣人决心赦免萧家的消息。

    可此事重大,圣人怎么会让除了他心腹之外的人知晓此事。苏擎断不会是圣人心腹,只能是在他之上的人与圣人十分亲近,知道赫连彰会提前动手,命令苏擎告知沈卓,让苏擎带着他去劫刑场拖延时间。

    萧净菡明白,这件事,是有人指使苏擎做的。

    可既然苏擎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见不得是一件好事……

    “明日阿耶会去苏府一趟,说是商量咱们的婚事,不知……苏伯父对此咱们之间婚事可有意见?”萧净菡放下了茶盏,坐直的身子,面目凝重的等待着回答。

    苏擎闻言也默默放下了茶盏,可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神色异常淡定。

    “阿耶对此事自然没有意见,但……一切还是等到明日萧伯父去过府中才知结果。”苏擎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噎了回去。

    “是,这件事影响不小,如今圣人虽是暂时赦免了萧家要重查此案,但萧家仍旧岌岌可危,这段时间,还是避些风头才好。”萧净菡也听出了苏擎口中的不确定,强压心中的不安,她笑着回答。

    天色渐渐暗下来,萧净菡不好在此处久留让家里人担心,只好依依不舍的与苏擎道别,一个人回了侯府。

    苏擎瞧着萧净菡与他渐行渐远,心中无限悲怆。他知道那两道圣旨都写了什么,也十分清楚,自己那位偏心至极的父亲不会为了此事而与圣人作对。

    为了救萧净菡,他那蛇蝎心肠的续弦‘母亲’要他立下毒誓,若是日后等到父亲不禄,他绝不会与自己那纨绔的弟弟争家产,甚至要为其仕途铺路,好在今后可以让他谋个一官半职。

    他答应了,因为萧净菡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他饱受荼毒,唯一的解药。

    苏擎自此在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可以隐忍着不见天日,任人践踏,但终有一天,这种子会像雨后春笋一般,以迅雷不见掩耳之势破土而出,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

    肃王府内,谢永伤翻来覆去,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痛不欲生,额头不断冒出黄豆粒儿一般大的汗珠,身后也早已被汗水浸湿。

    今日午时回了王府后他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仅仅是因为疼痛难忍,也是因为心绪难宁。

    两道圣旨交给他的时候,顺海直接在谢永伤面前宣了一道,而宣的那道圣旨,正是圣人赐婚二人的。

    谢永伤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心中倏地漏了一拍,让萧净菡嫁给他?为何?

    去东市救人的路上,谢永伤定下心思想明白了,圣人是要将萧家与晋王绑在一起,稳定恐生报复之心的萧家。

    萧家是一枚尚不确定黑白的棋子,倘若萧家不是圣人所执之子,那圣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围杀。

    晋王已经有了王妃,自己便是与萧家绑在一起的最好的人选。

    谢永伤既忠心于圣人和晋王,身份又不低于晋王,萧家经此大难,将他家女儿嫁给谢永伤,明着便是高攀得了圣恩,哪里还有其推诿的份儿。

    到了东市,他腿上的疼痛已经开始发作,连坐着都勉强,岂能下马?至于他不宣那道赐婚的圣旨,一是因为腿上的疼再也忍不下去,二是因为他不敢面对萧净菡。

    屋子的门被推开,谢永伤睁开朦胧的眼去看,见是自己的侍卫常恭,便又闭上了眼,蜷缩着发抖。

    “殿下,这是照着闰太医开的方子熬的汤药,您喝一点吧。”常恭站在窗前一脸担心。

    “扶……扶我起来……”谢永伤牙间打颤,被常恭扶起之后,急忙喝下了汤药。

    “我让你打探的事情如何?”谢永伤躺回床上,常恭端着碗答道。

    “禀殿下,在萧家出事之前一个月前,冠军侯府中确实走了一个下人,那人名叫秦辉,就住在西市挨着的长昌街上。”

    谢永伤咳嗽几声,问道:“他是什么来路,萧家出事前可有什么异样?”

    “这秦辉家中贫穷,想着在达官贵人府中做事月钱多些,是便托关系进的冠军侯府。蹊跷的是,这秦辉在侯府做事不过一年,在离开侯府之后却突然娶了媳妇。听闻那女子还是东都富庶商贾家的女儿,光是聘礼就远超秦辉这一年内在侯府做事得的月钱。”

    谢永伤沉吟了一会儿,“这件事儿你办的不错,接着查,盯好那秦辉,万不能让他离开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