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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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阴谋

    突厥人被大梁骑兵打的节节败退,那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看见远处的阿卜勒被俘虏没有半分办法。几次想要去营救却都被沈卓阻拦在外,他再顾不得去救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特勒,带着一小队人马突袭逃走了。

    谢永伤用绳子将阿卜勒绑了起来,吩咐自己带来的一个亲兵照料好萧净菡,他驾马一路杀入人群之中。

    “降者不杀!”谢永伤斩下一个抵抗的突厥人的头颅,大声喝到。

    见到将军跑了特勒被捉,越来越多的突厥人立刻举手放下手中的刀用中原话喊降。他们跪地求饶,再不见方才冲锋时的气势汹汹,一时溃不成军。

    玄武军将他们尽数俘虏,用绳子将他们手脚捆在一起,排成队赶回营。阿卜勒在队伍的最前面,他靠着身后的人搀扶才勉强走到大梁的军营,到的时候两眼一黑就昏死过去。

    雪原的东方亮起一抹鱼肚白,空中略过飞鸟,军营中升起袅袅炊烟。

    一夜鏖战,阿卜勒和剩下的突厥士兵一个不剩的被带回军营。

    苏擎在军营前迎接的时候看到萧净菡在马背上晕着,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立即就跑过去将人扶下来抱在自己怀里。

    “元定,她没事,是被我打晕过去了,你先送她回帐内休息吧。”

    苏擎看着谢永伤脸上阴晴难定的神色,知道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二话不说就抱着萧净菡走了。

    谢永伤让军医为阿卜勒诊治,安排妥当后则是去见了萧及风一面。

    萧及风还是躺在床上,不过气色好了一些,看到谢永伤来了,问道:“殿下,战况如何?”

    谢永伤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水呷了一口,缓声道:“元帅,突厥的王储已经被本王生擒,其余的北夷人也尽数被俘,这一战,玄武军没有多少死伤。元帅劳碌了半载,也可好好歇息歇息了。”

    “是,年关将至,大伙也该歇一歇了。殿下勇武,没想到仅凭四千人也能把蛮子打得落花流水,老臣自愧不如。”

    谢永伤一听这话突然笑了,“元帅真是玩笑话,玄武军乃是大梁最勇武的军队,屈屈北夷人的铁骑不足以为敌。只怕元帅一直无有作为,是不想回东都罢。”

    “殿下这是何意?老臣每年都回东都住上个半载,哪里来的不想回去之说?”萧及风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元帅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呢?既然今日本王在这儿,那不如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谢永伤换了一副神色,“元帅戍边卫国,掌握大权,于理,绝不可能不干东都朝政。想必元帅也是聪明人,知道这其中利害,明白如今圣人已经对元帅有了猜忌之心,所以才演了这样一出戏。可元帅为何不干脆一些表明立场,无论是帮太子维护正统还是帮晋王夺嫡改命,只要元帅有个态度,都不至于躺在这儿遭罪。”

    他不过十八岁,萧及风思忖这肃王果真名不虚传,他不过十八岁,作为晋王和皇帝的得力助手,确实有两把刷子,竟然看得出一切都是自己有意为之。

    “晋王已经娶了盛家的嫡小姐,靖安侯府难道不比我冠军侯府有用上千倍万倍?”萧及风反问道。

    谢永伤摇摇头道:“元帅此言差矣,盛家文臣多武官少,就是阿兄的身边再多上几个也于事无补。再说了,若是只靠几张嘴便能夺得天下,那岂不是人人磨磨嘴皮就能称王称帝坐拥一方江山?只有兵权才是唯一的可靠的筹码,不长眼的刀枪永远比权谋更加有用。”

    萧及风听着谢永伤平和但夹杂着威胁的话语,不屑道:“哈哈哈,原来殿下看的如此通透,不愧是圣人和晋王手中的一把好刀啊!但过刚易折,还请殿下自重。”

    见萧及风仍然不知好歹,谢永伤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边掀开帘子走了。

    他走了没一会儿,帐外响起沈卓的声音,“元帅,末将有事禀报。”

    “进来吧。”

    沈卓身上还穿着铠甲,进来的瞬间,血腥气顿时从他周身散开。“元帅,三小姐没能得手。”

    萧及风疲倦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他长叹一口气,“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完成皇帝交代的事情,谢永伤便派回了斥候,过了两日他写的奏疏便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与奏疏一并到东都的,还有一封统阿可汉甘愿向大梁称臣的书信。他愿意每年向大梁纳贡牛羊珠宝和马匹,表明突厥汗国成为属国不是问题,但他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允许阿卜勒在大梁东都做三年质子,但三年之后,阿卜勒必须回国。

    明德帝答应了统阿可汗的条件,借着肃王俘获突厥特勒与萧及风先前幽州一战以少胜多的名头,下了一道圣旨,命肃王和萧及风等人务必半月之内返回东都领赏。

    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突厥汗国,明德帝对谢永伤这个能干的三皇子愈发的满意。

    当天下午,明德帝正坐昭晴殿内批阅奏折,他的贴身内侍顺海从门外悄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明德帝眉头不展,思虑良久,道:“让他进来。”

    门外,赫连彰伫立不动,他今日在朝堂上听闻萧及风归来的消息,私下密会了几位大臣之后便匆匆进了皇宫。赫连彰被内侍领进去,甫入昭晴殿便见皇帝捏着眉心,阖眼靠在椅子上养神。

    “参见陛下。”赫连彰略施一礼,只是弯了弯身子便直起身来。

    “怎么?右相今日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事?”明德帝将奏折随手放在一旁,摩挲的手上的羊脂玉扳指,脸上颇有一些不耐烦,他知道今天这老狐狸来找自己没什么好事。

    “萧元帅回东都,大家作何打算?”赫连彰看不起处处和他作对的皇帝,但是他隐约感觉到此番萧及风回京,明德帝会有所行动。

    今日前来,他是和皇帝谈合作的。

    “右相此言何意?萧元帅又不是日日年年都待在边疆,往年他也是会回来的,所以……以往如何……现下依旧如何。”

    明德帝哪里不明白赫连彰的意思,但是与虎谋皮损人不利己,他自有两全其美的打算。

    “老臣觉得,大家可以把话说的明白一些。大家想的和臣应当是一样的,毕竟无论是太子也好晋王也罢,萧及风都没有扶持的意思,那不如将他踢下去换个听话一点的人上来。”

    “换人?换谁?赫连氏的人?朕看你当真是老糊涂了。”明德帝不屑的轻笑几声,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润嗓子。

    赫连彰早就听惯了明德帝冷嘲热讽,缓声道:“这上位之人不一定是赫连氏的,当然,也不一定是大家手下的。但唯一不变的是,这元帅位置,不能是他萧氏冠军侯的。”

    明德帝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微微点头道:“确实,萧家势大不作为,朕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不过,朕觉得把虎符要回来再给他个虚衔即可,其他事宜不必劳烦右相。”

    明德帝对付萧及风,仅仅想是借着此战想要收回他手中的权利,他相信萧及风识时务,不会在权利上有所固执。因此,明德帝并不想和赫连彰扯上关系。

    赫连彰早就在来之前就想到了皇帝大多会搪塞过去,不过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拦。

    “陛下不过是收了他的权,可那又如何,臣看到的,是整个萧氏和萧氏身后的关陇贵族。”

    赫连氏是上京东都贵族的领头人,萧氏的嫡系虽在东都,但根基却在关陇贵族。

    大梁的开国君主是陈郡谢氏,在谢氏迁移东都之后,原本由谢氏住持的关陇贵族变为兰陵萧氏住持。关陇贵族七大家如今在朝廷势力颇大,但他们皆是中立派,身居要职但不参与党争,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萧及风是萧家地位仅次于萧家家主的人,关陇贵族的现状大多有他的影响,所以若是想要改变关陇贵族的看法,第一步便是要拿萧及风杀鸡儆猴。

    赫连彰想要的,是让整个兰陵萧氏,整个关陇贵族都意识到,有时候,就算你清心寡欲只想着守本分,但朝廷的一些事情,你也要有自己的立场和作为。

    只是略施惩戒,萧氏和关陇贵族的人不会在意,如此一来,萧及风失去权柄就算不上什么了。

    “大家可有主意?”

    赫连彰瞧着明德帝半晌说不出话来,知道他是有些心动。

    明德帝面目凝重,盯着赫连彰,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世世代代皇帝最头疼的问题便是世家大族,一些世家在朝代更迭的伊始,大多是辅佐皇帝铲除异己,稳固朝堂的一把利刃。

    可在这位置上坐久了,一时间忘了身边有刀,稍有不慎,皇帝也会被手边的利刃所伤。随着世家权利足以和皇帝比拟,他们就成了禁锢皇权的桎梏和枷锁。

    明德帝要扶植二皇子晋王,究其根本,就是为了打压在东都一手遮天的赫连氏及其代表的世家。

    世家阀门在朝中把控着一切,三省六部的官员不论大小,半数出自其中。他的决策被世家操控,没有世家的点头,他说的字,半个也不会成真。

    几十年来,明德帝费尽心思靠自己的手段拿回半个朝廷,本以为世家可以有所收敛,可太子却在皇后的干预下,与世家走的越来越近。

    太子是皇后嫡出,皇后姓赫连,太后姓赫连,就连太子妃也姓赫连!若是当真让太子继承大统,那这谢氏的江山,不就成了他赫连氏说的算,自己一辈子的辛劳也都成了泡影?

    他绝不允许世家如此猖狂……

    回忆起这些,明德帝讥讽道:“关陇贵族的那些世家哪里是好惹的?他们权势滔天,虽然大多不在东都,可又与东都千丝万缕。赫连氏也是上京东都的世家大族,其中关系利害,右相想必是清楚的。”

    明德帝到底是不想与关陇的那些世家为敌,若是赫连彰有心,他自己得罪就好。看着他们这些世家自相残杀,明德帝反倒少了一些扶植晋王夺嫡的阻力。

    赫连彰听出明德帝话中意思,也不多劝。

    “陛下不想参与,可臣不得不做。既然如此,就请陛下在臣作为的时候静观其变。”赫连彰丝毫不在意,他若真的是要铁了心的做一件事,明德帝哪里拦得住。

    “右相回去吧,朕知道了。”明德帝此言一出,他身边的内侍作势将要赫连彰送出去。

    赫连彰走了几步停下,半回头瞥了一眼明德帝道:“陛下,晋王娶了盛家女,何尝不是与世家联姻。无论最后是太子赢还是晋王赢,陛下都会明白,世家不是皇家的敌人,只是有些时候人不能只想着如何捞好处,在帮衬过他的人索求时应得的回报时,却想着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