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天命(5)(完)干将莫邪(一)
传闻,干将莫邪皆由战国名宿欧冶子冶炼而成,有巨大的威力。
干将势不可挡,主杀伐,有白虎之气,莫邪则主防御,有玄武之意。
干将莫邪相辅相成,唇齿相依,在五行中相合金与水。
历代有一名战功赫赫的将星命格与白虎星相合,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却容易招暗算。
而上天为怜悯此将星,常降下另一名精于权谋的将星相配。
公元321年,太兴三年
北方羯族石勒建立的赵国大举南犯,晋朝无力抵抗,屡战屡败,将有灭国之祸。
闻鸡起舞的豫州刺史祖逖已经垂暮,卧在府邸中的病榻上,双目浑浊,无比的心酸。
他是朝廷中为数不多愿意报效祖国的人,却因司马睿无能,畏惧王氏,阻挠北伐大业,致使他郁郁寡欢。
王氏,王氏,皆是王氏祸乱了朝廷,北伐大业就此功败垂成。
围坐在祖逖病榻前的,只有他的三两旧部。其余的,尽皆是趋炎附势之徒。
祖逖旧部卢肇咬牙切齿:
将军,昔年我就有言,那王氏绝不可信,那王述狗贼补给咱们粮草,也是包藏祸心。如今,这琅琊王氏果然露出狐狸尾巴,如若没有太原王氏的指使,末将断然不信。
祖逖涩声道:
唉,过去的事情随他去吧。以后,你们切记,万不可冲动,善待军中弟兄。不到时机,不可与王氏为敌。天命,我们是斗不过的。
卢肇和其他几人一听,纷纷劝道:
将军,你怎可如此,北伐大业为的是天下苍生,江河一统才有千秋万代的安宁,若是任由王氏猖獗,国将不国啊。祖约宰相是将军之胞弟,历来有大谋,若得他襄助,定能克制王敦,将军不可灰心丧气。
祖逖闻言,摇摇头:
你们万不可追随与他,他虽有才干,可不是王氏敌手。若是你们当我还是将军,便同我一起赴死,决不可让祖约沾上关系。我只愿他能置身事外,这辈子平安即可。
几人面面相觑,纠结万分,但还是异口同声:
将军,我们死不足惜,无所畏惧。但我们不愿意这样死去,您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将领了,您现在有的只是对王氏的畏惧。可是我们不怕,我们一定要拼尽全力,哪怕有一丝机会。
祖逖只觉气血翻涌,颤抖着手指道:
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是不是盼着我早死。
卢肇几人性情耿直,看不出祖逖已经是强弩之末,呛声道:
将军只晓得为难我们几个,那端阳舟呢,他本是将军的副将,却做了王氏的狗,将军为何不发一言,莫不是欺软怕硬?
祖逖本就因端阳舟的背弃郁郁,听得此言不禁大脑眩晕,脑海里浮现他和端阳舟年少相交的岁月,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在这种强烈刺激下,就喷出几口鲜血,彻底没了声息。
剩下的,只有几道如雷鸣的哭声。
远在都城的祖约闻听这一消息,伤心断肠。
为了和祖逖撇清关系,他都没有回去看望兄长。而他所图,便是来日的奋力抗争。
王敦,王导,你们等着。
晋,建康,皇城
自从司马缌被废后,便被幽禁于内宫。
司马绍再次进入了司马睿的视野。性情孝顺,文韬武略,且有机断,这是司马绍留给司马睿的印象。
若不是司马缌的出现,他早就被立为了皇太子。江南士族对他鄙夷,无非是他与武人亲近。
但司马绍一向看不起这些酸腐儒生,他的野心比司马睿不遑多让,而且相较而言,他更加果断刚毅,对只会清谈的道人也厌恶至极。
更关键的是,他的生母同样是宫人荀氏,他与司马缌一母同胞,可是司马睿只因为一个道士所言,便对司马缌格外偏心,这让他也决心铲除道学。
眼下,司马缌被废,让他看到了时机。
天命,不过在他。
司马睿越发苍老,本就胆小的他更加心神不宁,整日在寝宫静心打坐,对战事也置若罔闻。
唯有在司马绍到来之际,他才睁开发暗的眸子,有了一丝清明。
司马绍举止有气度,并不拘泥于俗礼,微微稽首:
父皇。
司马睿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嗯。
司马绍屏退左右,刚毅的脸显现出一丝凝重:
父皇,眼下北方赵国大举南犯,祖逖已殁,儿臣恳请父皇恩准,亲自带兵赶赴前线。
司马睿不动声色:
朕知你心中所想,你放心,既已召你回建康,不日便是授封大典。
司马绍心里咯噔,隐隐出现怒意:
父皇,儿臣对那个位子虽有想法,却全无觊觎,而是凭真才实学所攀登。眼下大敌当前,儿臣为我大晋长治久安所虑,故而披挂上阵。
司马睿惊诧的抬了抬眸子,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径直来到司马绍身边,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激动万分:
朕有个好儿子啊,哈哈哈哈。
连日来的阴郁,也消散了许多。
司马绍继续斩钉截铁道:
那便请父皇准儿臣所愿。
司马睿的笑声止住,又浮现出阴郁的神情:
皇儿,你当是知晓时局,父皇虽是皇帝,却也无可奈何。
司马绍冷然道:
父皇可是顾忌琅琊王氏?
司马睿尴尬无比,讷讷不语。
司马绍见这副情况,嗤笑不已:
父皇未免太妄自菲薄了,若是琅琊王氏欲挟天子以令诸侯,与那曹贼何异,江南定会共诸之。父皇若是惧怕一分,琅琊王氏便紧逼一分。琅琊王氏掣肘军将,无非就是盼晋内乱,好拨乱反正,坐收渔翁之利。
司马睿听司马绍分析的缜密,顿觉言之有理,连忙道:
那依你之见,父皇当如何?
司马绍静静道:
父皇,若是晋内乱,最为担忧的并非是我们皇族,只要我们逃出生天,便可继续保存力量。而最担忧时局的,其实是江南士族和百姓。废太子的愚昧之策酿成今日之祸,这帮士族为了保命,下了多道奏疏,就是为了让废太子成为质子。
可见,为了保命,他们完全不顾名节礼法。而王氏所为,他们一清二楚。之所以默然无语,无非同父皇你安着一样的心思,想父皇先出头。于是他们成天指责君主,便是料定我们无能。
那么,父皇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士族信奉的儒学,逼迫这些士族出资,募兵抵抗外族。父皇可同意士族上表,令司马缌为质子。并且父皇要公开出现在百姓面前,表示为江南灾祸祈福,并愿为百姓抵抗至皇族殆尽。只要父皇言辞深切,定能掌控他们的心。
父皇再利用百姓的言论,散播流言,给江南士族施加压力。这帮士族信奉礼法,不同于王氏,若是失去了百姓支持,他们便断了脊梁。到那时,江南士族定会为我们所用。琅琊王氏便会狗急跳墙,兴兵作乱,儿臣定能平叛,彻底剪除这一威胁。
司马睿听的如痴如醉,心潮澎湃:
好,皇儿果真有勇有谋,那便依你所计行事。
司马绍顺水推舟,缓缓道:
父皇若要计成,得将可调动之禁军和各地军马调动权交予儿臣,战争一触即发,父皇久居深宫,恐刀剑无眼。儿臣可伺机而动,保护父皇,以免有人被策反而生变。
司马睿闻言犹豫半晌。
司马绍温言笑道:
怎么,父皇是不乐意吗?除了儿臣,父皇还能相信其他人吗?
司马睿接触到对方诚挚的目光,叹了口气:
那好吧。
很快,司马绍的计划得到了充分施行。
江南士族确实被钳制,在民心鼓噪下只能支援前线。
祖逖曾经的副将,端阳舟,已同琅琊王氏交好,在王敦大司马的举荐下出任会稽太守一职,后迁武安侯。
也正因王氏的授意,端阳舟率领的军队未能长驱直入,完全是被动挨打。
在江南士族不断积极募兵的情况下,琅琊王氏坐不住了。
大司马王敦怒不可遏:
可恶。江南半壁之地,却也如此波谲云诡。天下不过一盘棋,人人皆想赢,却找不准位置。最恨的是,那种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混蛋,却横冲直撞,把泾渭分明的棋路搞的分外糟乱。我琅琊王氏如今是进退失据。
王导已经和王敦会合,前些日子也将王瑜的灵柩运回了宗祠。琅琊郡已被北方胡人占领,他们倍感羞辱,如今更是愤懑。
王导比王敦清醒:
司马绍才是心腹大患。
王敦却不以为意:
黄口小儿而已,司马睿的种,能有什么本事。你就是在官场待久了,变的胆小怕事。不行了,我等不及了,趁着现在内乱,直接起兵,夺了建康便是。
王导一听,急切不已:
兄长且慢,切莫中了计。现如今士族和百姓皆一心对敌,若是我们公然反叛,即便夺下皇位,也得不到民心,那又有何用。我们反倒应助他们一臂之力才是。
王敦气急:
什么。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我们琅琊王氏所图为何。多年来,我们损耗家资,为司马睿赴汤蹈火,你的女儿惨死,你却还无动于衷。
王导缓缓道:
兄长,导亦是恨不得生啖司马睿之肉皮。然现在却不是最佳时机,我们需等待啊。
王敦偃旗息鼓:
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导目露精光:
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