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曾看到过的，关于她那个男友醉酒动手打她和屡屡劈腿的新闻，当即道：不可以吗？

    可以吗？她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似乎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且还完全不顾她的似乎的那种。

    为什么不可以？

    她眼中的疑惑渐渐散去了，换做了若有所思。

    开心当然也可以是无条件的，心的开或不开，决定权完全在你，不是吗？

    可以完全在我吗？

    本来就完全在你。我们生来就知道快乐，不是吗？它是我们的选择。并非一定要是一种无限叠加条件的游戏——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玩，但这样玩，会把自己整得凄苦无比。

    她沉思片刻：所以，这就是为何：外人看我一切好，我却过得如此糟的原因吗？

    你说呢？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我乘胜追击：实话说，我挺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

    你知道对方并非良人，还能果断离开，一说明你善于识人，不至于等到二人纠缠更深就可以当机立断的切断关系。二说明你真的很爱惜你自己。你知道自己配得上更好的人，更好的生活，你知道眼前这个人和眼前这个生活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你果断做出了选择，真真是极好的事情，不像我……有些人，非要撞了南墙，才晓得要后悔。

    可，你可能不知道，这其中也不光是他一方面的问题。其实我也……

    相信我，你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都不缺。你很好，你这样就很好。你当下唯一的难处在于：基于以往过于匮乏的经验，你太难相信“你自己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缺”这一点。所以才把希望全寄托于外人、外物。你这么优秀，光芒四射，你确定你要从一个男人那里找爱和认同吗？那你可能先要观察观察：他究竟有没有你要的东西。因为终究来说，一个人没法给出自己根本没有的东西，不是吗。

    她听完我的话，眼中闪着光：你说的……句句都说到我的心坎上。这些话，我都知道，我都再清楚不过了，只是，遇事当前，我竟然将它们统统都忽略了，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只有叫我痛不欲生的画面和场景。就好像我的脑子被一帮坏蛋给劫持了一样，我完全没有办法。自信无影无踪，自尊碎了一地。

    劫持？多好的比喻，那天夜晚，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感觉？

    谢谢你，谢谢你叫我重新记起我自己的好，叫我知道我其实在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时，永远都拥有选择叫自己开心的权利。

    我真希望我是她，在我那天冲动之下，有一个人可以点醒我，用这些晚到的知见拦住我。我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真棒。永远选择叫自己开心，这才应该是“爱”这个字最本质的含义吧。

    你有微信吗？我们加一下微信吧。她建议道。

    你与其急着加我微信，不如先换一下你的手机屏保。没人能做我们二十四小说的心灵保镖，但屏保可以随时教我保持正念。

    行，那你说，改成什么？记得开心？

    真棒，就这个！

    她遂P了张自己喜欢的图，将这四个字黑体加粗放在图片正中，设置成了自己的屏保，并胜利地举起手机向我展示自己的成果。

    而后这才惊讶道：啊，这么晚了，不好意思，耽误你午饭了。不如我们一起？正好我也想好好谢谢你。

    我心想：正好我也还不太放得下心，跟出去多待会儿，再确定一下她的顿悟成果。

    而后我们找了个泰味餐厅，吃饭时，虽说是在包间，但我打赌，整个餐厅就我们两个人笑的最大声，最开心。别忘了，吴露露这一把好嗓子，连开怀大笑原来都是自带立体环绕声效果的。吃饭听了一个多小时，出包间的时候，我的耳朵都是嗡嗡的。

    出门时，我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谁家包间这回声效果这么好啊？保不齐，这原来是由个KTV改造的吧？

    吴露露哈哈哈哈的立体环绕声的“笑”果，撒遍四方。

    回家的路上，她开着车幽幽道：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对于感情，你似乎懂得跟多啊？

    多乎哉？不多也。皮毛而已。只是，经历了一些事，叫我可以抽离出来看事情，而不再纠缠其中。或许是因为这，才显得我好像懂得些什么似的。

    抽离出来？那若是抽离出来，我很好奇，你眼中的爱情该是什么样的？

    讲真，我也不知道爱情该是什么样的，大概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样吧。只是，我觉得，爱情这事，你若是不随性，不佛系，你就会被拿捏。不单是被对方拿捏，你还会被自己的患得患失、惴惴不安、自我怀疑所拿捏。这才是最惨的。

    我这一说，突然新仇旧恨都翻涌起来，这嘴倒跟关不上闸似的：你说说，现在人，这是谈的是什么情什么爱，结的是什么婚什么姻啊。这本来一个人还好好儿的，两个人在一起，就发觉活不下去了。其实啊，也不是活不下去了，只是因为跟眼前这个人过不下去了罢了。这本来是过不下去了，却又因为种种明里暗里，知道或不知道的缘由，没办法爽快分开，这才叫人活不下去。

    那你呢？你是哪种情况？

    果然，言多必失，美女听烦了听得不爽了，开始拿我开刀了。

    既然美女要拿我开刀，那我不得自己先在案板上老实躺好嘛？我干脆直言相告：我是属于，被人一脚踢开得太快、太利索了。以至于急火攻心，鬼迷心窍。

    吴露露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转而正色道：你说的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信呢？她看了看我：就你这样儿？还急火攻？鬼迷心窍？

    我心想：确实。这是火烧过后，鬼迷过后的样子。是已经被打扫过了的战场。自然是望不见什么硝烟，只望见岁月安好了。

    在地下停车场里，吴露露带着几分讳莫如深的神情：我不是故意打听你隐私，你……是自己住吗？

    怎么？你难不成还想留我在你家过夜呢？

    嗯……吴露露支吾起来：若你也是一人住，有何不可？

    我想着自己明日若是重生到别处还不知道得把她吓成什么样呢。只得谎称：我被公司外派，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可能要在项目地上住很长时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好好的，记得时时看手机，看屏保，莫忘记你今天自己悟出的、关于人为什么要活着的初心！

    她愣道：人为什么要活着？

    我摇了摇头，弹了下她脑门：自然是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时时提醒自己：记得要开心！

    知道了！她晃晃手机：它替我记着呢，不会忘的。你出差若回来了，一定要来找我！

    我心想：也好，这么约定了的话，她得等着我。

    我当即道：好，拉钩。就这么说定了。

    想了想，我仍有一丝不放心：如果你心情不好时，我不在，而你又找不到其他人陪你聊天怎么办？

    吴露露淡淡道：出门喝杯咖啡？吃块巧克力？去游泳？去练歌房练歌？或者……给自己约个咨询师。

    我由衷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