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小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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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谏

    景帝不上朝已有十余年,朝廷的大事大多由江党把持。

    咚咚咚。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左都御史郑微。今天是什么大日子,怎么会有鼓声。

    “是登闻鼓。有人敲了登闻鼓。”右都御史赵德茂道,小阁老去征税,自己闲来无事就到阔别已久的御史台办公,可没想到才来今天就碰见这档子事。

    不少御史官员纷纷出门去看。

    只见闫青云在敲击登闻鼓。

    不是闫青云不想觐见景帝,是因为见不到,无奈出此下策。

    登闻鼓是太祖皇帝时期的定制,凡有冤屈可击鼓鸣冤,可上达天听。

    此鼓一直被小阁老派人严防死守。小阁老不在京城,下面的官员玩忽职守。正好被闫青云转了空子。

    这还是景帝临朝以来第一次登闻鼓响起。

    “臣登闻鼓值守百户陈龙启禀公公,钦天监闫大人在敲击登闻鼓。”

    赶来围观的众御史大感不妙。闫夫子,他来着多半是为了日食那事来的。

    景帝正在闭关修玄,朝堂现在由江万城说了算,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好。

    “本官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赵德茂赶紧跑路,这事情是个麻烦。得向干爹江万城汇报情况。

    不多时,在众臣的注意下,武英殿旁出现了一位蟒袍青年人。

    他身着红色蟒袍,头戴梁冠,面色却是纸般苍白。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白。长期杀人如麻的眼神带着阴厉。

    正是东厂提督太监陈錡。

    陈錡走到闫青云面前。趾高气昂,甚至正眼看闫青云一眼。尖利的质疑:“闫监正,你敲鼓是有何事啊!”

    “公公容禀,天神示警,乃是奸臣把持朝政。需上报天子。”闫青云正色道。

    “说完了吗?”陈錡语气不悲不喜。拨弄这手中的小猫。

    此猫一身淡青毛色,毛发微微卷曲。但它身体毛色纯金,毫无杂色,就只有一双眉毛那儿雪白。是宫廷中景帝最爱的御猫。据民间传说,猫有九条命,景帝认为九是极境的象征,代表着长寿,此猫也一直交给宠幸的太监伺候。这次闭关后便交由陈錡。

    “还请公公上报天子。”闫青云向着眼前儿子辈的太监下跪,还掏出一块大金锭。闫青云为官清正廉明,就这块金锭还是祖辈传下来的。

    “闫大人怎么能向阉竖下跪,真是妄为读书人。”有御史议论。

    “住嘴。”左都御史郑微呵斥道。

    陈錡瞥了一眼众御史,没有收下金子,说:“咱家知道了,你在这候着吧。”

    “谢公公。”闫青云停止磕头。

    江万城的轿子一直到了乾清宫门才停下,刚停下,西宫宫门就缓缓打开了。

    今日赶上日食,得来向景帝汇报工作。也顺便看看有那些官员趁机闹事。我老江逮一个杀一个。

    江万城已经是西宫的熟客了。

    看着门口的侯公公,热情的拉着他的手,十几张银票就到了侯公公手里。

    侯公公可太喜欢阁老了,每次一来都非常大方。这次更是十几张银票。

    “见过阁老,阁老可是来求见皇上。”侯预热情的说道。扶着江万城往前走。

    “是啊,天生异象,怕是有小人趁机诬告老夫。”江万城道。

    “那怎么能,阁老放心,有我在,就不能让那些小人陷害您。”侯预道。

    这时却看到迎面走来的陈錡。

    “干孙子,是有何事啊。”侯公公道。寻常这个时候陈錡是不会来乾清宫的。景帝将几个宫殿都改为丹房,由几个司礼监大太监轮流值守。

    “干爷爷,孙儿有事禀报皇上,是钦天监击登闻鼓。”陈錡道。

    陈錡年近三十,是宫里最年轻的大太监,但辈分却很低,在众太监中是孙子辈的,太监又有认亲的习惯,故而叫侯预干爷爷。

    侯预刚向江万城保证没人找麻烦,可没想到麻烦却找上了门。

    “打发他回去,我就当没事发生。”侯预像赶苍蝇一样朝陈錡挥了挥手。

    陈錡并不恼怒,只是说:“那闫大人报了死志,没打算回去。”

    “那闫青云说了什么?”侯预道。

    “天神示警,乃是奸臣把持朝政。”陈錡如实说道。

    “哼,这朝堂之上哪有奸臣,我看是那闫青云沽名钓誉,借机生事。”侯预义愤填膺。

    “侯公公莫要生气,有没有奸臣也是皇上说了算。”江万城开口道。看着侯预很是满意。

    “阁老跟着我们一起去面见皇上吧。”侯公公开口。

    景帝闭关修玄,能见到他的朝臣不多,江万城就是其中之一。景帝酷爱炼丹,江万城长期为景帝试药,这种长期以来默默奉献的精神打动了景帝。

    侯公公引着江万城,来到无比熟悉的西宫。

    “江阁老,还请这边稍候片刻。”

    “何事?”没有感情的声音从空旷的大殿传来。

    “启禀陛下,钦天监正闫青云击登闻鼓,他说:天神示警,乃是奸臣把持朝政。”陈錡开口道。

    “阁老,你怎么看。”

    “圣明无过陛下,闫青云弹劾朝臣许是受了白教蛊惑。”江万城道。

    “陈錡。”

    “奴婢在。”

    “彻查。”

    “是。”

    “你们退下,阁老留下。”

    “是。”侯预,陈錡应到。

    看着两人缓缓退去,江万城也疑惑留下自己干嘛。

    静静看着飘着烟的盘绕着四条金龙的炼丹炉。飘出来的竟是檀香。檀木十分名贵,民间常说一寸紫檀一寸金。这种用法可谓是暴殄天物。

    还是声音传来:“闫青云交于你们处置,务必找出同党,还有此番恩科,主考官悬而未定。”

    “杨阁老诗文、书法堪称一绝,时至今日杨阁老仍旧勤勉上进,多有名篇大作问世,监临会试,正是杨阁老的长处所在。”江万城答,杨瑾向自己示好,自己也得投桃报李。现在都是亲家了,也没必要为难他。

    “可。”声音再度传来。

    很快偌大的西宫陷入寂静。

    “微臣告退。”江万城缓缓退去。现在朝臣中能见皇上的只有自己和几位大太监。闫青云不知死活就让他去死好了。

    午门外。

    “说,是谁指使你来的。”陈錡听了景帝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闫青云。

    “宫中挥霍无度,朝廷上下贪墨成风,国库亏空,民不聊生。是上天警示。”闫青云道。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陈錡满脸冷漠。

    “要说的我已经说了。还请公公转告皇上。”闫青云此刻头发散乱,额头上满是血迹。

    陈錡走到闫青云身边,凑近了他的耳边,说:“是不是受白教指使。”

    闫青云心如死灰,景帝到现在连面都不肯露,绝望的说道,声音带着哽咽:“我是大景监测天象的官员,只有上天才能指使我。”

    日食早已结束,太阳依旧挂在天边,闫青披头散发,挥舞着双手。感觉身边是那么黑暗,大喊:“天殇我也。”

    迎来的却是冷漠的声音:“拉下去,杖四十。”

    四十杖片刻便打完了,闫青云嘴角流血,没了气息。十指嵌入泥土,至死没有叫出一声。

    “画押。”陈錡冷漠的道。

    下面两个太监在提前写好的供状上按下闫青云的手印。

    “他手上全是血,印泥都省了。”东厂太监杀人如砍菜切瓜,毫无怜悯。

    “别废话,快按。”另一个太监催促道。

    两名太监将供状递给陈錡,陈錡不咸不淡的开口道:“拖出去,乱葬岗埋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