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耶格将瑞拉送去上学。

    然后一个人回到店中。

    他照常整理架子上的药水、纹墨、书籍、打扫卫生、在盘子里添加新的薄荷糖、用恰到好处的茶叶泡一壶红茶。

    一切如常。

    却总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上午他整理完店铺之后，就坐在沙发上阅览报纸。

    “……威纳子爵讲座……关于羊肠绝对想不到但大有发展前景的用途……”

    “……鼠尾草镇造船厂……有史以来最快的战船……急需一根血树作为龙骨……”

    “……恶人罪犯“食尸鬼”逃窜……请锁好门窗……”

    简单阅览过一遍之后，脑子里依然空空如也，好像什么也没看进去。

    艾耶格将已经凉了的红茶一饮而尽，折起手中的报纸随意丢在桌上。

    他去厨房中取出一根胡萝卜，放在卧室中，让小羊猫抱着啃。

    昨天他做了一整天测试。

    但小羊猫都再也没有说过话。

    铃铛也再没响起过。

    除了可以准确指出三个盖着的碗中哪个有胡萝卜、提前得知按到那颗牙齿鲨鱼玩具会咬它之外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能力。

    只能暂时先当只猫养着。

    看着它抱着胡萝卜，艾耶格关上卧室门，临关门前不知为什么，他说了一句“好好看家，我出门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对动物、或者宠物说话。

    甚至对人都很少说。

    话说出口后，艾耶格觉得有点奇怪，浑身不自在，关上门准备走了。

    但小羊猫却望向了门外的艾耶格一眼，仿佛是听懂了。

    它脖间的铃铛响起了清脆的一声。

    它张开小嘴巴。

    “不要经过纸箱子巷。”

    艾耶格关门的动作为之一滞。

    他望向卧室内的小猫，发现它已经重新抱着胡萝卜滚在了地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艾耶格表情复杂，缓缓关上了房门。

    该不会是要聊天随机触发铃铛吧。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和一只猫聊天。

    心情复杂。

    但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艾耶格从秘纹店走出，锁好店门，朝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哈里大叔下午要办剑术讲座，他可以提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训练场在镇东，船舷街65号。

    从敞开的推拉门走进去，地上铺着柔韧的蒲草垫，整座大厅是一座开阔方形场地，墙边环绕着靶子、房顶悬挂着沙袋、零散竖立着木桩。

    哈里大叔正坐在场地中央，有些愁容地和哈莉说着什么。

    见到艾耶格进门，哈里站起身哈哈干笑了两声，迎了上来。

    “上午好，艾耶格，见到你真高兴啊。”

    “上午好，哈里大叔……剑术课程准备的还顺利吗？我很期待看到你下午的讲座，所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来的……正是时候。”

    哈里大叔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你看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遇到一个棘手的难题……”

    哈里大叔左右环顾了一下，确认四周无人，向艾耶格抛去了一个眼色，示意往屋里去。

    艾耶格有些不解，望向哈莉大姐，得到一个无奈的眼神的回应，“你快去吧。”

    艾耶格怀着疑惑跟上了哈里大叔的脚步。

    训练场内有一处小门，推开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哈里大叔走在前面，艾耶格跟在后面，顺手带上门。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兵器藏室，墙壁上挂满各式武器。

    屋子正中间的，是一块摆放在桌子上的漆黑方石，表面被打磨的像是镜子一般。

    哈里走进屋子，拍了拍这块石头。

    “我从一个翡翠商人那里，买进了这块试刀石，它可以将斩击的力道化为数字，显示出来。”

    “有趣的宝物。”

    “验货的时候好好的，但现在无论我怎么斩击，它上面都没有数字。”

    说着，哈里大叔抽出墙上的一把弯刃砍刀，抡起手臂砍在了上面。

    刀刃与方石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一触既分，刀身的轻微震颤形成残影。

    方石的表面什么变化也没有。

    哈里大叔叹了口气，抬起手臂吹了一口刀刃，光洁如新，甚至比之前更亮了一些。

    “不会磨损刀刃这一点确实是真的，但没有数字的显示，我的剑术讲座就少了一个有趣的环节。”

    艾耶格绕着方石端详着，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他伸手向哈里大叔讨要一把刀。

    “让我亲手试一下。”

    “没问题，你用什么刀。”哈里大叔侧身一步，将身后满满的墙壁展现在艾耶格面前。

    艾耶格只望了一眼，就感觉眼花缭乱。

    “好吧，事实上……”他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我突然想起来我自己带了一把刀。”

    他将手放在胸前，从光雾之中抽出半把残刀。

    哈里大叔对着擦了擦手掌，吐出一口灼热的空气，望着那口【斩魔刀】眼中闪闪发亮。

    “这是什么秘纹，我也能这样拔刀吗？这刀真是不错……可惜只有十四分之一。”

    “只是个小秘纹，偶然尝试出来的，回头我研究出来再告知你……”艾耶格没有告诉哈里大叔，这是自己的本命秘纹，“这把刀确实有些来头，你的眼光不错……慢着，你说它只有十四分之一？”

    艾耶格注意到了什么。

    十四分之一。

    意思是，哈里大叔知道这把刀的完整长度？

    哈里抱着双肩，眼睛直勾勾地盯在那把刀漆黑的刀身上。

    “看刀柄和残刃的样式能看出来，诺灵城铸剑师行会发放过一张剑谱，有一把刀和你这把很像，据说它用魔王的一颗獠牙打造，刃如新月，削铁如泥，而且能吸收恶魔力量，随之变得越来越强，甚至能将持剑者也化为恶魔，名为【噬魔】。”

    “这可不太好。”

    艾耶格望着手中断刀，微微皱起了眉头。

    ……将人，化为恶魔？

    “不过你这把是残刃，重铸为一把完整的刀的话，和原先的刀基本没有什么瓜葛了，只是借着已有的刀胚和材料，铸成的一把新刀。你可以为它重新命名，有了新的名字，刀也会有新的刀魂。”

    艾耶格一愣。

    新的名字……

    这把刀……还能重铸？

    “你确定真的能重铸吗？”

    “北境的纹铁城有的是上好的纹匠师，你这把刀铁定是一把名刀残胚，八成会有很多名匠想要试着修补，只要你去到那里，就有办法重铸，不过可惜在那里我没什么认识的人，不然能直接帮你联系。”

    “不用了哈里大叔，这些已经十分有帮助了。”

    艾耶格微微握紧手中的刀柄，感觉隐隐有力量从手心传递上来。

    哈里主动走上前，指导艾耶格握刀、用力、斩击的方法和诀窍。

    艾耶格学得很快，手握着刀，按照哈里的指点，用尽七分力气，将刀刃挥下。

    玎珰一声。

    残刃与方石撞击在了一起。

    艾耶格感觉到方石内传来一股温厚的力量，包裹住刀刃，斩击的手感像是切进一段丝绸一般柔和、又像碰撞坚石一样干脆。

    与此同时，那股滋养性的力量融进了刀刃，这似乎就是它让刀刃越来越锋利的作用原理。

    但艾耶格的斩魔刀需要的滋养似乎有些多。

    方石表面缓缓浮现一道裂缝。

    它，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