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太守府。

    袁青啸站立在宗祠前，若有所思，又似乎在等待什么人，身后只有一位跟随他多年的老仆。

    宗祠里承列的牌位上显示着显赫的称谓，作为扬州最悠久的世家，袁氏一门出过三位国公，两位首辅。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荣耀，如今家族势微，曾经的荣光似乎一去不返。

    这是袁青啸作为袁氏家族的嫡系一脉一直所不能忍受的。

    他知道要想恢复往日的荣光，自己的意志必须要与未来大乾王朝之主保持一致。

    这些年，袁青啸在姑苏城太守一职上勤勤恳恳，尽职尽责。

    姑苏城虽然只是扬州府下的一个郡城，但一年赋税却能达到州府的三分之一。

    以这样的政绩，不说进入六部内阁，最少也会升职到州府才是，但袁青啸在姑苏城太守一职上已经八年了。

    袁青啸知道这一切都是天后娘娘的有意为之，因为很多年前袁青啸便开始一个赌注，那就是当今的天后娘娘，成为了天后娘娘最隐秘的一个棋子。

    但如今这个局面，却让袁青啸心中不安。

    “咚咚咚····咚！”此时敲门声响起。

    三短一长，这是袁青啸与天后娘娘约定的暗号。

    袁青啸眼神示意自己的老仆。

    老仆躬着身子前去打开了门，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外。

    “承语姑娘！”袁青啸转身对着那名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走了进来，将头上的帽子放下，原来是天后娘娘的近侍，名叫承语。

    “袁大人，这是娘娘最新的指示！”承语递过来一张纸条。

    袁青啸接过纸条，扫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如今清天监的人在姑苏城，这件事情我办不到！”

    “清天监的绣衣人，袁大人不必在意，这个我会解决。”承语说道。

    袁青啸眉头紧皱，并不言语。

    承语似乎知晓袁青啸内心真正的想法，便说道：“袁大人现在似乎举棋不定，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吗？”

    “在下自然是懂得这番道理，但在下更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前次你们说没有料到那位已经晋升三品境界，让那位逃脱；现在又说那位左贤王那里出了状况，下一次我不知道哪里会再次出现新的差错！”袁青啸抱怨说道。

    “袁大人，你这是在质疑娘娘吗？”承语闻言呵斥道。

    “在下不敢，在下只是陈述事实！”袁青啸辩解道。

    “陈述事实？袁大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前一次围堵那位，虽然动用你的人，但那些人明面上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前一次你毫无保留的就同意了。这一次的任务你如此反感，无非是这个任务会让你彻底的暴露罢了。”承语说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在下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自然会对天后娘娘中心无二！”袁青啸说道。

    “那么这一次的任务将是证明你忠心无二最好的机会！”承语说完这一句话，便准备离开。

    即将离开时，承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袁青啸笑着说道：“在忠心无二这件事情上，你女儿要比你聪明的多！”

    袁青啸闻言，背负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住刚才的那张纸条。

    良久，袁青啸对着自己的老仆说道：“去把岳潮叫过来吧！”

    然后便离开了宗祠。

    老仆躬身答应，发现袁青啸并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烧掉自己手中的那张纸条。

    ………

    内江。

    迦七在寒山寺下的渡口趁着夜色便拉过一条乌篷船与秦牧坐了进去，向着浊水划了过去。

    “大师这不问而取，在下能否可以称之为偷？”秦牧看着迦七的一番操作，将手中准备掏出来给那位睡着船家的银子放了回去，说道。

    “小僧用过即还，不算偷！”迦七解释说道。

    秦牧呵呵一乐，便与迦七闲聊了起来。

    西域是佛国，一个和九州完全不同的地方。

    迦叶寺便是那里的圣地，但要成为迦叶寺的弟子，进入佛门修行，却是很难。

    每一年迦叶寺的长老会在西域的各个挑选那些有天资的孩子进入迦叶寺，完成洗礼。

    如果洗礼之后，能够得到佛光普照，体内生成佛根，便会称作为沙弥。

    那些没能生成佛根的孩子要么成为迦叶寺的杂役，要么遣送会原来的村落。

    而那些生了佛根的孩子便会被授予佛法进行修行，达到行僧境界之后，便会被收作迦叶寺的弟子，开始在天下行走，直到达到证果境界后才能返回迦叶寺。

    佛门境界分为九品，一品沙弥，二品比丘，三品行僧，四品明台，五品悟空，六品舍身，七品为证果。

    迦七现在只是三品行僧的境界，至于证果之后的境界尚清楚。

    这是秦牧第一次完整的听到这个世界上的修行体系。

    “除了你们佛门，还有什么修行体系吗？”秦牧所以问道。

    迦七看了一眼秦牧，却问道：“你不是修行者吗？”

    秦牧摸了摸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修行者，我这功法都是瞎炼的。”

    瞎炼能一拳打死一只五百年的妖兽么？

    迦七显然不信，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说道：“这世间所有的修行者都可以称作为练气士，都是感应天地气机，获取天地灵气。但根据修行法门的不同，修炼的方式不一样而分为很多派别；比如我佛门修的是菩提，道家修的是金丹，巫师修的是图腾等等。”

    这些秦牧都是第一次听闻，他知道自己似乎并不属于刚才迦七列举的那些情况，所以干脆闭嘴了。

    “前面便是除了内江，来到浊水了。”此时迦七指着前面说道。

    秦牧看去，只见前方两岸渐宽，天地合成一道水线。

    迦七摇着乌篷船找个一处浅滩靠岸。

    “前面便是浊水，说不定里面藏着很多厉害的大妖，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深入为好。”迦七解释说道。

    秦牧自然认可。

    借着夜色，二人站立在浅滩之上，看这对面一望无际的浊水。

    “大师，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啊？”秦牧眼睛有些发酸，便说道。

    “这些水妖平时里只会待在浊水里，能让它们离开浊水进入内江。要么是因为浊水里出现了一只凶猛的妖兽，迫使它们不得不离开；要么就是内江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

    迦七继续看着眼前的浊水说道。

    “但是我看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浊水里有什么大的动静，所以应该不是有什么妖兽。”

    迦七说完，便在浅滩上游走去。

    秦牧看着迦七不停在上游走来走去，有时还蹲下身看来看去。

    “你是在找什么吗？”秦牧忍不住问道。

    “对于水妖而言，你觉得什么东西最为诱惑？”迦七问道。

    “鲍鱼海鲜么？”秦牧想到没想就出口说道，说完就觉得对着一名和尚，说这个好像有些不妥。

    不过好在迦七似乎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梗，而是继续在浅滩上寻找。

    “应该就是这里！”迦七说完，便在靠近内江入口处的浅滩上用手挖了起来。

    看着迦七不断将浅滩上的泥沙挖出，秦牧忍不住上前试探问道：“你这是在大大的浅滩上挖呀挖，要种大大的种子吗？”

    迦叶没有理会秦牧的问话，而是退后几步，对着刚才自己挖出的那个深坑，一掌排出。

    泥沙翻滚，显示除了一个三丈见宽的深坑。

    坑中堆满了尸体，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在潮湿的海滩中，竟然没有腐烂。

    “这是刚埋进去不久？”秦牧问道。

    迦七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人死后被人施了法，将七魂六魄封在体内，不会马上消散，所以你看到他们的尸体还没有腐烂。”

    “这是为了吸引那些水妖？”秦牧猜测的问道。

    迦七点点头说道：“对于妖兽而言，苦修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够化形，但如果吞噬人类的魂魄就能够短时间完成化形，所以魂魄对于妖兽而言是最具诱惑的。”

    “但人的魂魄一般在死后很快就消散，那些人为了能够持续的诱惑那些妖兽，所以施了法术，将这些尸体的魂魄封住慢慢消散。”迦七继续解释说道。

    “这些人似乎都是村民？”秦牧看着坑中的这些尸体的穿着说道。

    “这莫非就是姑苏城葛家庄的那些村民？”秦牧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在缉事馆看到那间葛家庄灭村的案子。

    于是跟迦七大概说了一些这个案子的情况。

    “应该便是，这些尸体体内所封住的魂魄已经所剩无几了，这种法术能封住魂魄的时间是四十九天，依次来推断这些人死亡的时间，与你所说的那个案子能够吻合上。”作为行僧，迦七能够感应到这些尸体身上的魂魄。

    “而且这只是其中一个坑，往上走，应该还有这样的坑，一直延伸到姑苏城外。”迦七说道。

    “那这背后之人，将这些妖兽引到姑苏城是要做什么呢？”秦牧问道。

    迦叶没有回答秦牧的问题，而是盘坐下来，双手合十，口中念出往生经文。

    不一会儿，经文松完，坑内的那些尸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下去。

    “阿弥陀佛，愿施主安息！”迦七做完，起身挥手将泥沙重新埋入坑中说道。

    “这些妖兽聚集在姑苏城外，只要数量众多，便可以将内江断流。”迦七对着秦牧说道。

    “内江断流，那么姑苏城中的泸沽湖便会干涸。这背后之人，是想让姑苏城的航运断了吗？”秦牧疑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