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生没站起来，只是含笑盯着越清，“坐。”

    她在一重天仙市买了茶壶和茶，用的是越清门前的河水，刚热好，她给越清倒了一杯。

    也给自己倒了杯，尝了一口，果然茶与茶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让她有点想念秋来了。

    越清也尝了口，脸色没多大变化，只是夹杂着一丝享受，好似在喝什么名贵仙茶。

    万生这才开口，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问问仙界的一些事情。”

    越清并不意外，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只有这些，直言道：“我想你不是仙族。”

    “却能进入仙界。”

    越清想过很多可能，万生为何会知道整个仙族都不知道的事情，却又不清楚仙界的情况。

    万生只听他继续缓缓道：“我猜，你是神族。”

    万生挑了下眉，她对现如今的眼前人并不了解，但印象很好，犹记那句除恶扬善本应如此。

    这下，她不得不将越清与旧人的身影重合，还是很聪明，非常人所及，仅凭寥寥话语即可一猜即中。

    万生笑道：“你还真是高看我了，神族？世人见过吗？或许，只是传说呢？”

    方才她去仙市已经知道如今刚好是凤神三千年，距离她以为自己死去时刚好过了整整一千年。

    而他们关于神界的所知，微乎其微，仿若从未存在。

    越清听见万生的话蹙起眉头，仙界各上仙都盼成神，对此亦没有丝毫怀疑。

    他道：“神族有神谱记载的两千年光景，自是存在的。”

    他又想了想，“既然你不是神族，看来也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你是一个凡人，尚在人间的仙门修仙，只是未成仙便可以进入仙界。”

    万生觉得有些可笑，凡人怎可进入仙界？

    那凤光所设的结界不就成了儿戏？

    不过这种完全不会发生的事情，越清既然这样说了，万生便顺势道：“这都能猜到！”

    说着，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甚至微微张大嘴巴，故作惊讶。

    越清被这神态惊到，猛地被茶水呛了一下，他这样说，对方还真这样答。

    除却不可信以外，万生还是很是满意这个身份，“所以我才不了解仙界的事情啊，况且仙族不知道的东西，在我们那也是有不少的。”

    “你我都想要救羽族，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不就更容易实现了？”

    越清点点头，他被说服了，“你想知道什么？”

    本以为对方会问琼池为何有阵法，他便可说不知，谁知万生一来便开口问道：“仙帝是谁？长什么样？”

    他沉默的看着万生，随后还是回道：“仙帝名唤捡寒，长相嘛，正常相貌。”

    仙帝的名讳大多上仙是不知情的，这还是某次染离给他说的。

    万生换了只手撑着脸，睑下睫毛，想了会儿，她也不认识、也不知道有什么姓捡的上仙或者上神。

    “他什么由来？”

    越清迟疑了会儿，提醒道：“在仙界，众仙皆尊称仙帝为殿下，你与旁的上仙说话注意些。”

    万生没注意称呼问题，不过越清说得有理，重新组织了语言，“那捡寒的出身你知道吗？”

    这下连仙帝都不叫了，直接叫名字。

    越清对此没什么感觉，“仙有什么出身？仙界结为仙侣的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凡人成仙，而以妖身成仙的现如今仙界很少了，要说凡间出身的话，既已成仙，便与凡尘再无关系。”

    “不过仙帝的确神秘，传闻他是突然在仙界成名，一跃便是仙界之主。”

    这么厉害？

    万生想着，一个突然出现的仙帝，说服所有上仙，并且让其他族群不敢招惹，很神秘，也很有手段。

    越清：“那琼池阵法......”

    万生：“是镇魂法阵，寻常阵法对琼池没有作用。”

    越清盯着万生道：“你去了九重天？”

    万生接受了越清给的身份，想来凡人再怎么厉害到了仙界，也是是到不了九重天的，便解释道：“我既然在书上知道噬灵器，自然也能够知道什么法阵对琼池有用。”

    语落，越清的笑意更加明显，不过他没反驳这话，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应和道：“那有机会，还真想看看这本书。”

    “能够知众仙之不知。”

    万生全当没听懂这话中意思，琼池的阵法打开倒是容易，不过必定会引来捡寒，她暂时对名扬仙界没兴趣。

    而对于琼池的打造，她是知晓一些的，但......缺了一味灵植，她并不知道是什么。

    万生想了想，嘴角扬起，笑盈盈的看着越清，道：“既然你说神在仙界留下了许多痕迹，那你可知琼池是用什么制成的？“

    越清一眼看出万生的心思，温和一笑，“神谱想必会有记载，但它在仙帝那里。”

    万生一听这话顿时没了笑容，总而言之就是什么都在捡寒那，去他那倒不如她直接破了那阵法算了！

    对于万生的神色，越清并没有意外，不经意道：“这茶不错，虽是一重天仙市最普通的花茶，却有灵泉浸泡，再加上炉火纯青的烹茶手艺，妙哉！”

    万生：“......”

    越清：“不过这茶竟然有一丝枫叶的味道，倒是让我想起了我门外那条泉水。”

    嘴这么灵？这也能尝出来？万生一脸疑呼。

    看来眼前之人能力不减当年。

    她眼珠子一转，“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我随便给你喝什么，你都能尝出来里面有什么？”

    越清迟疑了下，点点头。

    这姑娘的心思也太过明显了些，但她真能去取下琼池水？

    万生的确能取下琼池水，不过为了悄无声息，只能将封印打开有一铜钱大小的空隙，羽族受伤的族人大多了，若是取走大量池水，阵法就会引起波动。

    她再次化成鸢尾的模样，到仙灵宫后殿，而后殿竟然没有一个花仙！

    这岂不是更方便她动手？

    她走到琼池边，河底一如往常清澈，河面上流光闪烁。

    “鸢尾，你去哪了？”兰萼出现在后殿，神色不明，双手放于丹田前，霎时只觉端庄。

    万生心跳猛地一惊，没了境界，身后有人出现竟然都察觉不出。

    她面上从容的转过身，亮晶晶的眼睛也没心虚的情绪，嘴角上扬着一丝弧度，甜声胡扯道：“我刚来仙界，之前有位上仙同我在下界有一面之缘，所以我去找他了。”

    兰萼缓缓走近，脸色很是严肃，“哪位上仙？”

    万生：“这不是没找到嘛，只记得那上仙大概这么高。”

    她边说还边比划起来，将手高高举过头顶，随后放下，两手拉开距离，又道：“长相嘛，我记不清了，不过他重量我还印象挺深刻的，那腰得有两个我这么宽！”

    兰萼：“......”

    万生见兰萼没说话，傻笑了两声，摆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最多一个半我吧！”

    兰萼：“我不管你这些，方才仙帝殿下传令，仙灵宫所有花仙去寒生殿。你现在去，在末尾好生站着就行。”

    又着重强调，“鸢尾，小心谨慎些。”

    万生不明兰萼的紧张从何而来，只是连忙赶去，听兰萼说，竟然还上交了名单！

    在这些花仙入仙灵宫前，她遇到了真正的鸢尾，好巧不巧，鸢尾说她升仙升得急，家中还有不少事情未处理，她便提议让鸢尾先处理完，她帮她说一声。

    说一声肯定在仙家地界没这么容易，也是敷衍鸢尾的说辞，没想到对方这么单纯，于是万生便直接用了幻颜术，顶着鸢尾的脸进了仙灵宫。

    她已然给鸢尾谋了不好的活儿，这要是还被捡寒盯上，可真是罪过。

    寒生殿，她在越清那听过一次，是仙帝的宫殿，据说捡寒刚成仙帝没多久，就将那宫殿改了名字。

    万生使用了瞬移符，恰好赶在末尾进入寒生殿。

    与她以前印象中的仙帝殿完全不同，仙族上任仙帝虽有才能，却极喜欢奢靡富贵风，世人皆说仙人抛弃七情六欲，看淡世俗，可他偏偏是个例外。

    他将整个仙宫都装扮得富贵堂皇，随处可见的流金色，钻石翡翠哪哪都有，以至于如今的仙界仍然有不少当初的影子。

    而寒生殿除却仍然保留的一些琉璃光彩，钻金装饰，还真称得上朴素二字。

    同一色的顶，同一色的墙，同一色的地......

    当然，该有的仙界规矩仍然有。

    比如此刻，万生跟随众花仙一起跪拜那坐在高位正中央的男子，“参拜仙帝殿下！”

    那高台之上的捡寒坐得却不端正，身子快半躺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头，神色有些困倦，额前的碎发溜到眼前，眸子也没看前面，只是在听见声音的刹那，才缓缓睁开眼睛。

    慵懒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起来吧。”

    带着蛊惑的妖冶，不似从前的仙帝那般正气，更多的是懒散与不屑。

    万生随花仙站起来，悄悄往前看去，椅子前用了一排珠玉遮挡，看不清脸。

    万生：“......”

    这仙帝，怕不是以前是个皇帝吧？

    明明用个术法就可以掩去容颜，还学凡间皇宫那套。

    捡寒这才缓缓坐直身子，不过也只是坐正，换了一只手撑着脸，看向众仙。

    慢悠悠道：“仙灵宫又新进了花仙，本殿需要一株灵植，你们谁可以养出来？”

    语落，满堂花仙却无一人应答。

    见状，捡寒给了身旁广渊一个眼神。

    广渊便立马开口道：“仙灵宫是无仙可用了吗？那留在仙界有何用！”

    后半句声调直接拉高了两倍。

    但仍然是无人应答。

    捡寒叹了口气，“兰萼呢？她怎么没来？”

    站在最前排的花仙艳姜向前走了一步，她也是仙灵宫掌事之一，很是恭敬道：“兰萼上仙有事未能来。”

    捡寒又叹了口气：“兰萼真是越来越特立独行了，如今竟是本殿也请不来。”

    万生：“......”

    这仙帝......万生轻轻皱眉，行事举动当真是奇怪，不似仙族，更似魔族。

    阴阳怪气......怎么这么熟悉呢？

    艳姜不卑不亢，低着头，“族中有事，事关花灵，全族都应如此。”

    语落的一刹那，捡寒眯了下眼睛，很是不悦，释放出强大的灵力，境界压制，一扫全殿，众仙纷纷齐跪！

    万生差点没跟上动作，虽说她修为全丢，但这些修为压制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这捡寒脾气有点大啊，一言不合就这样。

    捡寒轻摇了下头，“也罢，她的事本殿改日再找她，那么本殿的问题，你们谁给我答案？”

    艳姜皱紧眉头，问道：“殿下，可还是极品羽翡？”

    仙灵宫每进一次新的花仙便会被传入寒生殿，每每问的皆是谁能种出极品羽翡。

    捡寒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万生皱起眉，捡寒根本不是看重那些仙植，而是看重这千年才成的极品羽翡！

    看来之前那些花仙说的传闻并不假，看这架势，一株极品羽翡的确能够让捡寒大怒。

    是捡寒想要成神吗？

    成神无非修为更为深厚，就算他去了神界，也只是个末尾罢了。

    艳姜皱眉道：“殿下，极品羽翡当今世上无人能种出，它只是出自传说罢了！”

    而奇怪的是，此话对捡寒这般不尊重，他反而未生气。

    闻言，他只是沉默，过了许久，他才道：“有记载，就一定有。”

    又继续道：“听说仙灵宫后殿只收了一个花仙，站出来瞧瞧。”

    万生：“......”

    真是，看热闹也能扯进去。

    艳姜向后看去，眼神中透露出担忧，喊了声：“鸢尾。”

    万生站起来，走到一侧，又跪下行礼道：“见过仙帝殿下。”

    捡寒瞧去，万生并未直视，睑下睫毛，往地上看。

    那脸没有攻击性，清秀白净，万生跪得挺直，一身浅蓝色素衣，未有一丝褶皱，看着竟有几分孤傲清冷之意。

    捡寒轻皱眉头，收回目光，他一向不喜这种人，倒是显得他卑鄙不堪。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捡寒突然呵斥道，又懒散的站起来，轻蔑的扫过众仙，“既如此，照旧吧，本殿倒要瞧瞧，你们仙灵宫能交出多少人。”

    “就你吧。”眼神目光落在艳姜身上，嘴角残留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