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能下地行走，躺床上静养，天天躺，天天躺，使我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自我当中，无时无刻不在想，是不是做错了，救下甫一兄弟俩是个错误的决定，吃力不讨好。

    如果没做错，那头上的伤和背部传来的阵痛是怎么回事，只要看到福雅端水进来，我的心就不自觉发颤，四婆那不轻不重的动作也够我嚎的了，虽说每天揉搓一下有助于恢复，可是我忘不了那种疼痛带给我身体的伤害。

    实在受不了自己的颓废，在客栈躺了几天，感觉能走动，就回家休养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期间甫一也求我不要赶他们走，我能说不是他们的错，让他们不要觉得内疚吗？我说不出口，因为伤不在他们身上，痛在我身，疤在我头上，我照镜子看着额头上的伤疤，好几次都想把镜子给砸了，可是于事无补，砸再多的镜子也改变不了我毁容的事实。

    甫一和甫二更卖力的干活，只为求我的原谅，能收留他们。

    “甫一，你到底图什么？你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在我这里低声下气”我不解的问。

    收留甫一都有一个多月了，脸色红润了，也圆润了，挺拔的身姿，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冷峻，那身高像拔苗一样，比刚认识时又长高了些，我不禁感叹这孩子就是好养。少说话多做事，是个干活的好能手。

    “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图的？”

    甫一一句反问把我问倒了，这话直接到，我脑海里设想的对白全作废。

    甫一这么一问，我瞬间思考起这个问题，好像自己也没什么优势让他可图的。

    不动声色间就掌握了主动权，这甫一不得了。我赶紧收拾起自己跑散的思绪。

    我手扶额，无奈道：“你知道咱们不是讨论这个，经过被打这事我也怕了，你弟弟也恢复了，你兄弟俩可以出去自立门户，不需要在我这委屈求全，要是没有银子，我可以借一些给你。”

    “我不觉得在这里委屈求全，而且我和弟弟生活很开心。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的伤不会白受，你的泪不会白流。”

    “可是我看着额头上的伤疤，再看到你们兄弟俩想起自己被打的经历，觉得很隔应”

    “我一定会努力赚钱，买下世间最好的祛疤膏给你，让恢复如初。”

    “停，我的意思是想赶你们兄弟俩走，你听明白没有，还有说话能不能有个谱。”

    “我和弟弟不会走，我没有地方去，如果小姐执意赶我们，那我和弟弟就在门口打地铺，直到小姐原谅我们为止。”

    这话说得好像我有多对不起他们兄弟俩似的。

    “为什么非要在我这里不走，你弟弟病好了，若没钱也可以借一些你，我真的怕惹事上身，这次幸好伤的是我，下次说不定是福雅又或者是四婆，到时我又该怎么办。”

    “我想要一个家，我希望被尊重和接纳，我希望弟弟能快乐成长。小姐我和弟弟一定会努力的保护你们，不会让你们受伤害，能不能不要赶我和弟弟走。没有停靠的流浪生活，让我觉得活得不如牲口，我希望像个人一样活着。”

    “小姐，我求求你。”

    看着甫一恳求的眼神，能说的话我已经说了，再狠的话也说不出口。

    “那我怎么办，你恳求我，我求谁？我心理的委屈和不甘，谁能帮我抚平。”

    甫一沉默了一下。

    坚定的说：“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扫平小姐心理的委屈和不甘，小姐的伤因我兄弟俩而受，我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会用一生践行我许下的诺言，我会证明给你看，你相信我。”

    “小小年纪，有如此志气和担当，为何就是不走呢？”

    面对我的驱赶，甫一选择了沉默。

    此时吹来的一缕清风，把晒在外面的桂花香送进来，闷热的天气，无疾而终的谈话，带走了屋子里的一丝不愉快。

    就这样甫一兄弟俩还是留了下来，赶也赶不走，福雅意见也很大，为此还对甫一兄弟俩大打出手，但也没用，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一休养就休养了一个多月，买卖的事全部由甫一和甫二全程接手，福雅放课后也一起出去帮忙，我怎么拦都拦不住，这执拗的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还振振有词的说帮我监督甫一甫二有没偷懒，有没中饱私囊，可每天的账都是我在管，采买花了多少，进账了多少每一笔账我都心中有数，那孩子什么时候疑心病这么重。

    倒也别说，三个人一起出摊，出奇的搭档，一个负责拉客，一个负责卖，一个负责收钱，分工合作，和气生财，在这个生意冷淡的季节，每天的进账也过得去。

    欢子来话，天气炎热，人们的食欲不强，来客栈吃饭的人少了，更别说吃糕点了，简而言之就是卖不出去。

    就这样，在甫二的帮助下开发出一款冰粉，入口清凉，味道提神，再加点桂花蜜，薄荷的清凉、桂花蜜的香甜，热情似火的口腔出现的一抹清凉，感觉像整个夏天都在自己的口中，是夏天的消暑解渴必备，一出摊，迅速销空，受欢迎的程度出乎我的想象。

    这时朱掌柜找上门了，果然是做掌柜的，总能比别人早一步发现商机。但看到我光洁的额头，不知何时攀附一条恶心的疤，眼光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关注，让我心理松了一口气，果然并没有人在乎与他人自身无关的事，是我过于敏感了。

    一番寒暄过后“福宝，我也不跟你绕圈，我想要冰粉的方子，你出个价格。”

    朱掌柜单刀直入的问，我愣住了。

    甫二眼里的精光一闪

    拉着我的手：“姐姐不能卖，冰粉是我和你一起做出来的，对我来说很有意义，而且这也是用来补偿姐姐，还有这情谊无价，不是什么都可以用银子来衡量。”

    这孩子讨人喜欢不是没有道理的，嘴巴真甜，要不是朱掌柜在这我高低要掐几把甫二的脸蛋。

    我赧然一笑，“朱掌柜你看，决定权不完全在我这里。”

    朱掌柜上下打量了几眼甫二，笑着说：“把方子卖给我，方子换成钱，一样是补偿，银子在身上才最实在的。”

    “不一样的，方子在姐姐身上随时都可以生银子，去哪里都吃香。”

    没想到甫二这孩子这么有想法。

    “你怎么不问问我开什么价，你就这么快拒绝。”朱掌柜依然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总不会把每个月的分成，给五成小姐吧？”甫一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句。

    朱掌柜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又恢复成那笑眯眯的模样。

    “福宝，你家的下人要好好调教，主人未发话，就一个个抢着答话，坏规矩。”

    “让掌柜见笑了，现在的买卖都是甫一亲力亲为，我也只当个甩手掌柜，关于买卖的事他很有头脑，有时见解比我还独到，有时我也听他的。”

    听我这么一说，朱掌柜来回打量了几眼甫一，确认我说的真实性。

    “朱掌柜，老实告诉你，这冰粉加了冰，那口味更佳，冰这东西平常百姓是用不起，有哪些人用得起，相信你心理已经盘算过一番利益得失才来。”

    朱掌柜听着没有出声。

    甫一继续说“乞巧节到了，你找几个文人帮你大肆宣传一番，再改头换面起个附庸风雅的名字，到时必受文人墨客的追棒，再来个限量销售，销售人群从普通平民过渡到世家贵族，档次升了，价格自然水涨船高，不愁银子找不到门路进你的口袋，这是水到渠成的事。”

    “还有这冰粉有清热、散热、消暑解渴的药效，到时也依样画葫芦，找郎中过来为冰粉说话，增加冰粉药效的可信度和卖点，能当小吃又能当药，功能两全，不愁销路。”

    看着甫一侃侃而谈，我非常惊讶，没想到甫一这么厉害，能言会道，这头脑真有智慧。

    “黄口小儿，如果事情有这么容易，岂不是个个都赚大发了。”朱掌柜忍着声音里的嘲讽，悠悠道。

    此时朱掌柜看向我：“福宝，这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甫一说的可试试，就是不知道朱掌柜意下如何。”

    朱掌柜，愣了一下，随即打趣道：“变化真快啊，咱们都合作了几个月，没必要一下子把路堵死，留个商量的余地。”

    “朱掌柜，咱们就事论事，这方子我也没想卖。既然你有诚意上门，咱就谈是吧，谈成了咱们的合作更进一步，谈不成也没事是吧，你也不差挣这点钱。”

    朱掌柜沉默了一会，悠悠说道：“五成太多了，把利都吃尽，你总得留口汤给我喝，吃相太狠，我无利可图，我也没有必要买你的方子。而且按你家甫一的说法去做，我要投入不少成本去运作，才能回本，你这相当于空手套白狼。”

    朱掌柜说完，双眼看着我，似要我给一个肯定的答复他，才罢休。

    “朱掌柜说笑了，这点事情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咱们的冰粉需要加一味药材，销量起来了，需求就会大大增加，到时找个志同道合的郎中，不是双赢嘛！至于文人墨客们，这类人你接触比我们多，特别是不得志的文人，和他们的相处之道，你更应该滚瓜烂熟，投不了多少本。”

    “还有乞巧节到了，到时我在糕点的形状上花点心思，一起和冰粉组合推个乞巧节套餐，让冰粉带动互惠互利，谁也不落谁。”也不管朱掌柜，认不认同我说的，我把脑子里的想法都说出来。

    “朱掌柜，咱们这么熟，就不要这么客套。再说这冰粉是稳赚不亏的，不然你也不会上门。分五成利是狮子大开口，三成如何？”我试探着问朱掌柜。

    朱掌柜还在沉默。

    “两成五，这是我的压箱价。刚说的五成肯定是强人所强，咱们合作再先，又有协议再后，如果你要冰粉的所有权，你可得加多点诚意。”我继续说服朱掌柜接受我的提议。

    这时甫二来了一句：“朱伯伯，你能发现这个商机，想必其它掌柜也会紧跟其后。这次谈成了你将是燕城的独家经营，若是下次来，就很难说。”

    看着举棋不定的掌柜，我笑着说：“掌柜这事不急，咱们可以先考虑考虑，毕竟之前咱们协议在先，我每天都会供冰粉给你，量虽不多，但也为你的客栈引来一定的顾客，你也不亏。”

    “你说的我很动心，不过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谨慎，才能不翻船。第一个月达到咱们预期的销量就按三成分，如果不能，往后就按一成五分，可好。我是求利，但也求稳重，你看好不好。还有这个应该是季节性小吃，分成也只能是季节性分。”

    看着越来越圆润的朱掌柜，我心理腹诽道果然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一点亏也不肯吃。

    我站起来，倒了一杯茶给朱掌柜“再合作愉快。”

    朱掌柜端起茶杯，笑着回敬我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