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缪尔走进这个神秘的房间里。时值正午，但房间里厚厚的两层窗帘让时光仿佛停滞在黄昏。他只能看到一张白橡木打造的沙发，那位独眼只给莱缪尔留下了一个难以分辨的背影。

    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束强光，照射在背影的脸上。整个房间弥漫着那些沙漠人生产的香料的气味，似乎只有那个背影才能带来光明。

    房间里隐约传来八音盒的声音，它在演奏一首很常见的小夜曲的片段。

    可惜莱缪尔的音乐素养也不咋样，不然这个八音盒应该能作为很好的话题插入点。

    正当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说辞来开始今天的交易的时候，那位独眼打断了他。

    “莱缪尔·海尔森先生。是你吗？”独眼的声音里掺杂着一丝机关算尽的味道。

    莱缪尔抽出了一张椅子，两人就这样以独眼背对着莱缪尔的形式交谈。

    “是的。沙尔称想在圣玫瑰港成就一番事业，您是不二之选。”

    背影没有理会这番话。他招了招手，一个保镖凑了过去。

    “要喝点什么吗？我这有几瓶圣丽贝卡大教堂酿造的葡萄酒。平常只有饮用神血的时候才能喝到一小口，不是吗？”

    “那就敬谢不敏了。”

    “莱缪尔先生现在是摄政王眼前的红人啊。听说您带领着一些有为青年，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了几只不长眼的臭虫。真是了不起啊，我手下有些雏鸟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杀人都握不动刀。”

    “阁下真是过分抬举我们了。您是圣玫瑰港真正的大人物，不是吗？”

    背影起身打开了留声机。圣洁的安魂弥撒从喇叭里流淌出来，在昏暗的室内反射出一点点金色。

    这种行为似乎是要为接下来的事情提前赎罪。

    “那么，我想您找到我，也是想来做笔买卖的吧。那麻烦阁下开门见山地说，您想买什么。”

    “莫里·波顿和艾尔弗顿·比格尼亚的人头。”

    背影险些被一口水呛进嗓子里。

    “您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或者说您失心疯了？莱缪尔·海尔森子爵阁下？”

    “我不过是个传话筒。”

    “也对。想来是那位最近在圣玫瑰港的大人物的意思。可您和那位未免有些过于看得起我们这些喽啰。刺杀两位公爵？”

    “不。吸引一点注意力，只要点到即止。”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莱缪尔能感觉到那个背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这对我没有一点好处。我会被发疯的圣玫瑰港议会扔进海峡里的，那些明面上称兄道弟的贵族会让我独自承担这一切。”

    “我们在谈买卖，不是吗？有摄政王陛下在，金钱并不是问题。”

    “艾尔弗顿·比格尼亚公爵有恩于我们。”一名保镖把匕首架在了莱缪尔的脖子上，“许多兄弟都承蒙过他的恩。如果没有当时公爵开自己家的私库，我们有不少人当年得饿死在黑心商人手里。”

    背影继续说道：“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学会感恩。阁下莫非觉得我是那些忘恩负义之辈？”

    “条的、片的还是十字的？”（注1）

    “这是要当背主之徒啊，这样的价码不足以让我们下地狱。”背影似乎从没把这件事情当真。

    “合同可以再谈嘛。”

    “您真把我们当成眼里只有钱的人了？”

    “那自然不是。您权当是给两位公爵的安保提个醒，这也是给海棠领做些正事嘛。”

    “恐怕不是摄政王陛下的意思吧。”

    架在莱缪尔脖子上的匕首已经划出了丝丝血痕。莱缪尔也许会想这些保镖就像独眼操作着提线木偶一样行事，不过他并不担心独眼会对自己不利。

    “是圣玫瑰港现在位阶最高的那位自己的意思。”

    “这可是不得了的指控啊，莱缪尔·海尔森子爵。”独眼有些惊讶于莱缪尔的本事，稍微诈一诈就把老底全交代的人是怎么活着到今天的。

    莱缪尔偏偏还觉得自己示人以诚，“冕下完全可以替您的爵位作保。对于这位人物来说，这不算什么难事，只要办成了，好处多得是。”

    “可您终究不是他。要人违背良心很难啊，莱缪尔。”

    “我听说您的姑娘比较喜欢绘画。我能安排人手送她去元老院。”

    “我一样能做到这一点。一张船票的事情，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这有些内幕消息。”

    最终这位表面上的君子独眼还是一口答应了行刺的事情。不过帮派们本身就是障眼法，不管是人类还是半精灵，指望几个人就能要了公爵的命纯粹是做梦。

    若望十二世自然知道这一点。他一方面动用教廷的权限给莱缪尔塞了几个死刑犯——这些人多半是货真价实的从元老院偷学过来的巫师。

    莱缪尔看不上这些术法动静比歌剧院还响的家伙。他比教皇冕下想象中对秘教徒的了解要更多。

    他并非意识不到风险，只是收益太过于诱人。莱缪尔在旅馆的窗户边掏出来藏在桌下的鸟笼，鸟笼里有只毛色纯白的鸽子。

    如果对博物学有些了解的人在这里，就不难看出这种鸽子是被幽暗女士会特意培养过的变种。鸽子的眼睛里有着独有的纹路，仿佛晶状体里藏着一只蜘蛛。

    幽暗女士会正是崇拜北境所谓蜘蛛之神的一个教派，当然在元老院和其他地方，她有其他的尊名。

    莱缪尔是什么时候和这些人扯上关系的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对秘教事务有些了解的人都清楚幽暗女士会以培养刺客和无底线的刺杀闻名。对于那些疯子来说，刺杀仿佛是一门艺术，在修习这门艺术的过程中才能获得快感。

    他估算了一下这些女士会提出的要求，似乎在海尔森一家能解决的范畴内。况且本来疯子们也不会过分考量任务的难度和后果，她们只享受整个过程。

    在认为说服她们并不算难之后，莱缪尔提笔在一张纸条上用小字写了段话，随后将纸条绑在了鸽子的腿上。

    鸽子瞪了莱缪尔一眼，尖喙差点要啄瞎他的眼，扑棱棱翅膀消失在了天际线上。

    注1：分别指女王二等勋章，女王一等勋章和圣芭芭拉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