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上任
天朗气清,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雨水带来的湿气。
哗啦啦……哗啦啦……
潺潺溪流顺着起伏山脉静谧流淌。
少年蓬头垢面,脸上带着潦草的胡渣,背着粗布行囊,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树枝划开几道口子。
草鞋上布满泥泞,蔓延到小腿,裤脚被卷到膝盖,小腿处有些红肿,显然是被蚊虫啃咬留下的。
叶亭擦了擦额头的汗,扒开比人还高的草丛,调整一番呼吸后,继续吃力扒开视线前方的树枝树叶。
当他拨开眼前的树叶,视线豁然开朗。
不远处的盆地中,一间间茅草屋顺着小溪错落而立,形成了规模不小的村落。
小溪村。
“终于到了!”
叶亭只觉口干舌燥,鼻子发酸。
太不容易了。
从虬龙郡城到苍山县,再到黑山坊,再到眼前的小溪村。
整整一个半月,他是风餐露宿,风雨兼程。
若非前世他有一定野外生存经验,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活着到这儿。
他本是虬龙城叶家子弟,要说叶家,别说虬龙郡,便是整个大武,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虬龙郡这一支属于旁系,势力不小。而他们这一房,在支系家族中,也算是末流。加之父亲是个胸无大志,以生养为主业的货,本就不受重视之余,还平添几分笑话。
他的母亲据说是一名丫鬟,之所以说‘据说’,是因为他并没见过。
家中仆人间的流言,父亲酒后胡来,阴差阳错有了他,但母亲身体向来不好,生下他后便早早离世。
丫鬟的儿子,即便流着家主的血,在一个子嗣众多的家族中,也不会有太多优待。
因为出生在仆人房里,他自小营养不良,脑子浑浊,疑似痴傻,如此,便更容易被忽略了。
家中很多兄弟,甚至经常会误将他看作仆役之子。
三个月前,他失足落水,险些丧命,但也因祸得福,浑浊之中出现一抹清明,他觉醒了前世记忆。
用一个月梳理好这个世界的信息,以及自身状况。
大武以武为国号,武道之风极盛。
所有百姓,均以能成为武者为第一选择。
此盛彼衰。
武道的兴盛,只让以武道为核心的产业得到了发展,而其他产业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所幸,朝廷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即出台一系列政策,虽然效果不一,但民生问题也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不至于如他记忆中的封建王朝一般,走向三百年一反复的死循环。
梳理好信息后,他就确定,要想出人头地,甚至要在武道上更进一步,留在僧多肉少的家族中,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在,在他看来,他的开局并不算太差。
他是叶家子弟,即便是旁系末流,也是大武天擎家族之一的叶家。
找了几次自己的家主父亲,终于在对方不耐之下,敷衍打发了他一个村正的空缺,本以为他会拒绝,却不想他一口应下,准备三日后,便毫不犹豫的离开家门。
叶亭不知道,他离开后,他那浑噩父亲愣了三秒,家中也都传着痴傻少爷当村正的笑话。
当然,即便他知道,也不会在意。
在眼高手低的叶家人看来,村正一职,狗都不当。可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浑噩的叶家能给他的,唯一翻身的起点。
毕竟,不论前世今生,普通人要当一个村正或村官,都是不现实的妄想。
于是,他的痛苦之路就开始了。
前世他本就是一名扶贫工作者,常年穿梭贫困和愚昧之间,期间不乏风餐露宿的时候,野外生存就是必修课。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现实会这么痛苦。
整个一个半月,他学会了编草鞋,辨野草,避蚊虫等技巧,每一项都是血泪的代价。
日悬正空,叶亭双手触着盘根错节的巨大老槐树,鼻酸再次涌上。
太不容易了!
“这位小哥来我们小溪村,有何事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迎面是一位七八旬模样老者,皱纹挤压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杵着一根盘根木杖,笑盈盈的,看上去很和蔼。
老者身后,是两名体型健壮的村汉,上肢块状硕大,线条清晰,一看就是练家子。
此时,两人均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架势。
见状,叶亭不敢怠慢,问道。
“老丈可是小溪村村老?”
大武地域辽阔,乡野甚多。
县城之下,设坊通商贸,便民生。坊之下,便是数量众多的村。
山村通常都沾亲带故,久而久之,每个村都会有一些宿老,朝廷称呼这些老者为村老。
村老的存在,更便于村正管理村务。
当然,万事皆有两面,很多村子也是因为有村老的存在,朝廷下派的村正无法管理村务,更有甚者,直接被架空,形同虚设。
“老朽陆三羊,不过年纪大点,按辈分,村里都叫我三叔公,不敢称什么村老。”老丈笑道。
叶亭闻言,心中了然。
自己上任,消息会提前送到村子。自己这才到,村子都还没踏进去,对方就在这里等着他,显然是早就掌握了自己的行踪。
‘是个麻烦角色啊!’
他从包裹中拿出自己的相关印信递过去。
“我叫叶亭,是我们村新任的村正,这是我的印信,还请老丈查看。”
“噢!”
三叔公闻言,脸上带着激动之色,嘴里一个劲儿喊着:“好,好,好!”
“村正大人,小老儿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呀!”
说着便要给他下跪。
“啊!”
叶亭吓了一跳,赶忙阻止。
“三叔公,可担不起大人的称呼。”
村正虽然品阶在九品,名义上为官,但做的却是吏员的事。
大人二字,自己受了,那可就真不知天高地厚了,更何况对方还要给他下跪,这事儿若是传到县里,哪怕只是传到坊市,就够他受的。
两人一番你跪我抬,看得旁边两个村汉愣在当场。
见实在跪不下去,三叔公这才哭诉。
“村正大人啊!小溪村这些年,苦啊!”
“没事的三叔公,咱们有困难,一起解决,万事都有办法,你要对朝廷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叶亭安慰道。
场面客套话,自己前世倒是学了几句。
果然,哪里有江湖,哪里就有人情世故。
“是是是!有信心,村正大人来了,小老儿就有信心了。”
有村老引路,小溪村很快都传遍了,朝廷派了个小村正大人来村里,纷纷出来看热闹。
叶亭扫了一眼,村民主要以村妇和稚童为主,村汉只有十来个,显然是出门了。
‘资料上说,小溪村世代以捕猎为主,看来是出门捕猎去了。’
想罢,叶亭瞳孔陡然收缩,一抹细微绿色光亮一闪而过。
随着绿光闪现,叶亭眼前的小溪村突然浮现出一阵淡薄的雾气。
雾气以灰色为主,中间掺着些绿雾和黑雾。
见状,叶亭眉头微皱。
‘连绿气都只有这么一点儿,这个村子的生气堪忧啊!’
叶亭有一个秘密!
他的双眼能看到一个地方的生生之气。
何为生生之气?
他理解为,一个地方的精神面貌、蓬勃气象,活力朝气。
他在虬龙郡时,看到的生生雾气主体为黄色,中间掺着些黑、灰雾气。到了苍山县,雾气就变成了绿色。
显然,生生之气是存在等级差异的。
更神奇的是,他不光能看到这些生生之气,还能调动生生之气修炼。
在虬龙郡他调动过一次,最初三四秒,生气入体,他的武道境界竟然出现了松动,可随之而来,便是巨大的反噬,直接让他昏迷一天一夜。
由此判断,不属于他的生生之气,无法调动吸收。
这也是他为何离开虬龙郡,甘心千里赴任村正的缘故。
此刻小溪村的生气以灰色为主,一派破败景象。
中间既有绿色也有黑色,就代表,这个村子既有发展的机会,也有彻底荒败的可能。
‘任重道远啊!’
“不好了,三叔公!”
三叔公正介绍的起劲,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三叔公,大事不好了。”
“狗娃子,怎么了?”三叔公也是大惊,问道。
“王阿婆……王阿婆……”
“哎呀,你倒是说完啊!”三叔公被狗娃子这一弄,也是大急起来。
叶亭走上去,轻拍着狗娃子说道:
“别着急,把气捋顺了慢慢说。”
狗娃子疑惑看了他一眼,随后气缓说道:“王阿婆要把莲花姐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