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雨和寇小军两人来到小区后的小巷子里。

    苏星雨再次道歉，说：“不好意思，我是你姐朋友，我……”

    寇小军打断他的话，说：“你别给我扯这些，钱一分不能少，已经很便宜你了。还有，你找我姐什么事儿？”

    苏星雨明白了，他是觉得自己想以姐姐朋友的身份赖钱不给，解释说：“你放心，钱我会想办法尽快给你，如果我赖账，你可以去找警察抓我。我真的找你姐姐有事儿，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寇小军其实心里有点担心，他有把柄落在陆小军手里，这人好像和陆小军有仇，先探探他的底细，看看他们是什么关系。

    问道：“你先说，你和陆小军什么关系？”

    苏星雨摇头：“我不认识他。”

    “放屁，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他？”

    “我要是认识他，就不会打错人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寇小军摸了摸脸，感觉更疼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沉默着。

    苏星雨想了想，寇天兰的事儿她家人迟早会知道，他需要给出一个让她弟弟相信自己的理由，觉定给他说实话：“其实我……我喜欢你姐，前天晚上偶然看到你们在门口，误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吵架。”

    寇小军觉得自己被玩儿了，一把抓住苏星雨衣襟，说：“你还说是乌龙？你就是故意要打我的，是不是？”

    苏星雨压下他的手，说：“不是，你听我说完。今天有人传你姐和陆小军的谣言，我误以为你是陆小军，就……”

    寇小军觉得好像踩了狗屎了，心想我去招惹陆小军干嘛？还要代替他挨打。等等，我姐的谣言？

    忙问道：“谣言？什么谣言？”

    苏星雨面色难看的说：“我说不出口，很下三滥的污蔑，现在全校都传开了。我去你姐班上找她，没找到，说她请假回家了，我担心她，才来这里找她。”

    寇小军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然后握紧拳头，很是愤怒，可很快他又泄了气，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苏星雨有点手足无措，心想这是怎回事？怎么突然就哭上了？

    “喂，你怎么哭上了？”

    寇小军抬起头，眼泪鼻涕横流，自责的说：“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害了姐姐。”

    苏星雨内心充满了疑惑？什么？这事儿和寇小军有什么关系？难道还有什么内情吗？

    “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寇小军停止了哭泣，望着地面出神，喃喃道:“都怪我，姐姐她是为了帮我，才会被军哥给缠上的，都是因为我，都怪我……”

    苏星雨急死个人，把他拉起来，压着嗓子说：“寇小军，你给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寇小军挣开苏星雨的手，低着头，说：“我前一段时间找军哥借钱，还不上，他就闹到了我家里，我姐帮我还了四千本金，可还差两千利息还不上。他就威胁我们，说还不上就要弄我姐，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威胁，毕竟我姐很受学校重视，他们应该不敢，可没想到……”

    “那你们父母呢？”苏星雨有点不能理解，这种事情，为什么父母不出面解决？“你们父母知道吗？”

    寇小军眼睛含着热泪，抽着鼻子弱弱的说：“我和姐姐没有妈妈，老爸是个酒鬼，每天只知道喝酒打牌，根本不管我们，从小都是姐姐在照顾我。”

    苏星雨眼睛一下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突然感觉好心痛，想着寇天兰平时灿烂阳光的笑容，想起她积极向上的状态，想起她一直以来都挺直的腰身，竟然一直承载着这么大的责任。

    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读六中，她选择读三中的原因应该和我一样，都是为了奖学金吧。可是我有完整的家庭，爱我的父母，而她不仅要靠自己，还要照顾弟弟，如果换做是我，我能做到她这样吗？

    遇到这么大的事，昨天在江边时，她还能那么温柔的对我说话。

    她顶着这么大压力，还能这么温柔淡然。

    她这么坚强勇敢，而我竟然还怀疑谣言是真的，我……

    苏星雨一时间想了很多，心里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女神破碎的光环在他心中再度重聚，变得更加耀眼夺目。

    “陆小军这个杂碎，我一定要收拾你！”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寇天兰，绝不允许她再受这么大的委屈。

    不过他心里还有个疑问，寇小军这个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他们为什么不报警？对于寇天兰这样的学生，学校很重视，社会上的人敢把手伸到校园里来，那绝对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寇天兰不应该想不到这点。

    “小军，你借这么多钱干嘛？被逼债为什么不报警？”

    寇小军惊恐的看了苏星雨一眼，立马闪躲开眼神，赶忙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缺钱。”

    这是寇天兰交代他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去。

    见寇小军不愿明说，不再勉强。

    “好吧，你带我上去见见你姐姐好吗？”

    寇小军有点犹豫。

    苏星雨诚恳的说：“小军，我想帮你姐，请给我个机会好吗？”

    寇小军有点动容，点点头，领着他进了单元楼。

    在上楼梯时，苏星雨突然问：“周六晚上，你们为什么吵架？”

    寇小军没好气的道：“你不想见我姐就回去。”

    苏星雨一愣。

    “好，我不问了。”

    迈步跟了上去。

    宼天兰正躺在床上发呆，红着眼睛，却并没有流泪，忽然听到敲门声，她起身问道：“谁啊？”。

    “姐，我回来了，开下门。”

    “等一下，马上就来。”

    她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对着镜子重新绑了下马尾，才去开门。

    “你还知道回来？脸上怎么弄的？打架了？谁打的？”

    她本来正伤心，对弟弟也是一肚子气，可看见弟弟鼻青脸肿的样子，瞬间心疼起来。

    “我……刚刚和他打了一架。”苏星雨微微挥着手，从寇小军背后冒出头，立马又否定的手势说：“误会，都是误会。”

    认出是苏星雨，她一下呆住了，又惊又喜，马上又生出浓浓的悲伤。他居然找到我家来了，他怎么找来的？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了我的传闻，他会怎么看我？怎么想我？还有，他们两个怎么打架了？

    宼天兰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苏星雨。

    “姐，他说是你朋友，你认识吗？”

    宼天兰没有回答，瞪着他说：“你和他打架干嘛？”

    “姐姐，是他先动的手，你问他。”

    宼天兰给了苏星雨一个疑问的眼神。

    苏星雨弱弱的点了点头。

    三人进到屋里。

    屋子比较老旧，客厅陈设很简单，一张破旧的四方木桌贴着墙壁，桌上放着冷菜和一些瓶瓶罐罐，没有沙发，有一张老式的木质长椅，电视柜上是一台老式电视机。地面拖得很干净，茶几上却歪歪斜斜的放着几个酒瓶，壁柜上放满了各式空酒瓶，屋子各个角落都堆着杂物，却并不杂乱。

    苏星雨在靠窗的椅子坐下，寇小军坐在长椅远离苏星雨的一边，宼天兰给苏星雨倒了杯热水，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又给两人一人一条温湿毛巾。然后坐在两人之间，眼睛红红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寇小军一边擦着脸上挂的彩，一边打量着苏星雨和姐姐。

    苏星雨握着温热的毛巾，看向宼天兰，心里充满懊悔，羞愧的想要给自己一耳光。这么好的女孩，你居然怀疑她！他心里有很多话，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她？怎么做做才能安慰她？才能为她分担？

    三人都没有说话。

    墙上的时钟“嗒、嗒、嗒……”不断作响，气氛越来越凝重。

    宼天兰突然对弟弟说：“小军，你先回屋去。”

    “啊？哦……”寇小军迟疑了一下，不情愿的回了屋里。关上门，他立马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外面两人的谈话。

    宼天兰打开那老彩电，调到一个综艺节目，节目里充斥着莫名其妙的大笑声。

    她有些带着怒气的看着苏星雨，说：“你不上课吗？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苏星雨没回答。

    他低着头，手指搓着热毛巾，不敢正眼看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对不起。”

    宼天兰有些愤怒，有些诧异。

    “你给我道歉干嘛？”

    他抬起头，看着宼天兰的眼睛说：“我听到你的流言时，第一时间竟然有些相信，我没有第一时间完全相信你，对不起，我觉得自己好差劲，好羞愧，对不起……”

    他说着说着，头慢慢越埋越低，越说越小声。

    宼天兰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轻得快要听不清，说：“你既然相信那些流言，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苏星雨觉得心中苦涩，很后悔，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这个时候应该安慰她才对，应该不顾一切的站在她身旁，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伤害她。

    “不是的，我一开始是想找你问清楚，可后来我又很担心你，很想见你，想陪在你身边，希望能帮你分担，所以才来找你，我一直在鄙视一开始的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居然会相信那种卑劣的谎言。对不起，我真的太懦弱了……”

    他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激动，最后又迅速萎靡下来。

    宼天兰努力忍着泪水。

    他今天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让自己变得冷漠，把自己思想抽离出躯体，好似游魂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看自己好像看别人，好让自己不那么痛苦，让自己不会轻易流泪，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强。

    回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居然有种空灵的感觉，痛苦好像真的抽离了，竟有一些惬意的感觉。

    可当她看到弟弟带着苏星雨回来时，短暂惊喜过后，感觉那种处身事外的状态被打破了，她又感受到了伤心，感受到了她刻回避无视的痛苦。

    接着又有些羞怒，有些害怕，内心忐忑，患得患失。

    她迁怒苏星雨打破自己的平静，让自己痛苦，害怕苏星雨会因为流言而误会自己，或者讨厌自己。也害怕他突然关心自己，那会人她觉得失去自尊心，失去以后和他平等相处的权利。

    她想了很多种和苏星雨之间的对话，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对话，他居然这么温柔，只是内心很轻微很自然的想法，就让他这么自责，给自己忏悔。

    这让她觉得很温暖，很感动，苏星雨虽然说他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他充满了自我怀疑，可是他的话比任何笃定的发誓都要来得有力，这是比任何言语安慰都要强烈的信任，让他她感到很安全，很安心。

    她内心刻意用来保护自己的防御被打破了，被苏星雨温柔的话语融化，她觉得好委屈。从小没有父爱，没有母爱，她感觉好心酸。总是要坚强面对生活，处处做到最好，她觉得好辛苦。

    一直压抑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奔涌而出。

    她低着头，肩膀抽搐，眼泪模糊了视线，成串的滴向地面，鼻涕牵成了线，她不敢去擦，地板瞬间湿了一片。

    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不想被苏星雨听见。

    可这么明显，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苏星雨看见她哭了，慌了神，想要伸手安慰她。可手在离她还有十几厘米远时，就像摸着烙铁一样缩了回去。

    他手足无措。

    “天兰，对不起，你不要哭，我不该对你说这些……我……”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宼天兰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捂着脸，哇哇的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顺着手指缝渗了一双手背。

    苏星雨彻底呆住了，脑袋宕机。

    寇小军贴着门听了半天，因为电视声音太大，什么也没听清，心里正在腹诽：“这什么破电视，这么久没用过，居然还没坏！”

    突然听到姐姐的哭声，他担心姐姐是不是受了欺负，一把拉开门，看见姐姐哭成泪人，惊怒的说：“小子，你个王八蛋干了什么？！！”

    他冲上去拉起苏星雨，想要推开，可转念就是一拳，打得苏星雨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