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香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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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峥嵘岁月

    “什么?你说什么?父亲,父亲,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的父亲呢?”

    如墨有些激动,本来压低的声音,有点高昂。

    躲在门口的耳朵,全部听了去。

    父亲摆摆手,示意如墨不要大呼小叫。

    体力有些不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

    嗓子眼里似乎有异物堵住一般,使劲地咳了几声。

    噗嗤,一口黑痰别在嘴边。

    如墨见状,忙拿起床边桌子上的手帕,擦拭父亲的嘴边。

    又喂下去几口清水,父亲方缓了过来。

    “莫要大呼小叫的,让不知情的人听去,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你好生听着,我把过去的事情,给你说完。”

    缓过来的父亲,拍了拍如墨的手,算是对如墨的一番安慰。

    “好,父亲,女儿知道了,你说吧。”

    如墨只得耐着性子,听父亲说下去。

    “当年,光帝在位,赵太后与光帝伉俪情深,赵太后出身于藩王之家,其兵力强盛,朝廷对他们忌惮几分,光帝生性儒雅,赵太后娘家藩王不停渗透腐蚀朝廷重臣,赵太后欺上瞒下,藩王趁机掠夺侵蚀,光帝病逝,我与洛晨、洛阳、梁猛,拜于昌景皇子门下,欲扶持昌景上位,洛阳、洛晨是赵太后娘家二姨娘的侄子,同我一样,世代经商,不过他们家更广茂一些,梁猛是当时的骠骑大将军,执掌西域军权,奈何发生兵变,逼迫赵太后等人立昌景为帝时,梁猛副将倒戈,昌景终身圈禁,洛阳把罪责全部揽于自身,自刎而亡,你母亲自幼和洛阳交好,当时已然怀孕,为保住族人,洛晨自宫,留在宫里做了宦官,我带着你母亲回了卓府,为报答洛阳的恩情,在我和你母亲大婚之日,我于婚房内自宫,你母亲不久后临盆,生下了你。”

    听着这些话语的如墨,内心翻江倒海。

    没想到,平日里鲜少出门的父亲,竟然有这般苍然的过往。

    “还记得,八年以前,三夫人坟墓旁边的那个新墓吗?那是你二娘碧参春和管家的。是你母亲亲自下毒,毒死的。你母亲发现她和管家串通,在我的饮食药引里加了慢性毒药,遂下狠心除掉了他们两个。碧参春原是赵太后身边的侍女,我归乡后,赵太后不放心我会规规矩矩的,便把身边的侍女,碧参春赐给我,做二房,大婚后,我从未正眼看过她,日子久了,她不甘寂寞,与管家私通,生下一儿一女,也就是你的大哥,你的二姐,你大哥是个傻子,成人后意外身亡,你二姐卓月朦因意外碰见你母亲毒死她的亲娘,与你母亲起了争执,脑袋磕在石头上,醒来后神智恍惚,变成了傻子。”

    听闻父亲的话,如墨想起八年前进家门的那晚。

    怪不得问母亲关于二姐和二娘的事情,母亲匆忙打断,岔开话题。

    “还有,你的三娘,梁丹颜,是梁猛的女儿,梁猛事发后,被贬为庶民,梁丹颜自幼多病,梁猛家贫,又因当年之事,没人敢娶你三娘,梁猛书信于我,让我娶她为妾,并暗中助力他独子成为郊社土郎,也就是梁郎官。”

    说完,父亲使劲地咳嗽起来,体力有些不支,稍作歇息。

    “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心愿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你的母亲和这偌大的家业,卓府在我这里算是完了,我叫你们回来,就是要把这家业全部过继到卓冷蒿的名下,所有的地契、房契、银两、珠宝,都在你母亲那里,这样就算我死去了,对于洛阳的后人,良心上也能过得去。并把卓月朦和刘明君托付给你,刘明君年幼,卓月朦遭无妄之灾,都是无辜的人,本不该卷入这场争斗。”

    话音刚落,卓老爷因为气力用多,昏睡过去。

    如墨起身,一身的麻木,眼神木呆呆地。

    在父亲的床边坐了好大一会儿,方反应过来。

    出去叫郎中,开门的刹那,正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蒿儿,你怎么在这里?”

    如墨异常惊讶,卓冷蒿像一只呆若的木鸡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来不及说些什么,忙跑到外面,去让仆从找寻郎中了。

    卓冷蒿,转过身去,未进门。

    沿着一条窄窄的香樟木做成的路,木然地走着。

    她的心中如同摔碎的调料瓶一般,五味杂陈。

    八岁是她童年的分界点。

    八岁以前,她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在家乡柔和的氛围之下,与邻居小伙伴们玩雪梯,小溪中抓鱼,逮虾蟹。

    跟着娘亲屁股后面叽叽喳喳。

    在父亲的怀里撒娇,在父亲的书房内乱写乱画。

    偶尔读读书,学学女工,快乐得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娘亲经常开心地夸赞自己。

    父亲李绩文和母亲如墨,虽然偶尔会吵架。

    但是一般都会早上吵架,晚上就和好了,绝不会过夜。

    父亲也不忙碌,每日就是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文人墨客,无不潇洒自在。

    八岁以后,尤其是八岁那年,与父母一起进京面圣。

    见到活在笼子里的太子,还讥笑他,活得憋屈,活得不自在,活得没有见识。

    而八岁以后,自己与太子又有什么区别。

    自那一年进京都定居,娘亲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整日沉默寡言,忧愁连连。

    远离父亲。

    对自己也是及其严苛,让老师教一些自己从来不知道的知识,什么权谋,什么兵法,什么离间计,什么心计,似乎人活着就是要这么算计的生活下去。

    只有在练习武术的时候,才能体会到江湖的快意恩仇,酣畅淋漓。

    骑在马上,拿起弓箭,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进京都后,父亲李绩文,如同繁忙的陀螺一般。

    来回穿梭于太子府,皇宫,各大幕府,雅榷院。

    甚少有时间回京都郊外真正的家。

    从那一刻起,父亲与这个家,越来越远,远得不着边际。

    再说那二姨,二娘,虽有这些过往,却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敢再想下去。

    已然十六岁的她,内心涌动万分,各种情绪充斥着心间,一时半会根本就无法消化。

    再想想那卓军适,梁子威,现在也不知道去处。

    还在人世吗?

    “娘,娘,别再吃了,这都是阿黄的大便,别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