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风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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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百年皇族顷覆灭 江夏城中起风云

    此刻,府中上下忙碌不已。五弟子琉璃,正指派府中下人在各处洒扫归置,府门前和各院廊下都换上了新灯,院中的盆栽也换了应景的梅花,红绿粉白,各色斗艳。

    有下人前来请示,一会儿问二少爷房中如何布置,一会儿问小小姐的衣服该归置哪些,一会儿问厨房的食材该如何处置。琉璃应答自如,行事果断,没有丝毫不耐之色。

    不过一会儿功夫,府中内外便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增添了许多节日气氛。

    今日,离家数月的帮主苏长风要回府了。三日前,大师兄也传了飞信,说他们一行人已平安到达江夏,待卿儿到达之后,不日便可启程返回平阳。

    三年不曾团聚的一家人,今年过年终于可以团圆了。所谓好事连连,又逢年尾,扫洒一番正合时宜。

    琉璃不由得心情大好。

    半晌过去,忙完了院中的事,琉璃返回前厅向师娘回禀。

    此刻,叶眉正端坐在前厅的正位上,仔细听内府各处管事禀报府中事宜,今日是领月钱的日子,平阳各行会的长老和行头也来了,聚集在前厅,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

    屋子里烧着地龙,很是暖和惬意,叶眉一身湖蓝裾裙,只在脖颈处围了一圈雪白的貂毛围领,头发简单挽了个堕马髻,发髻上别了一支金梅宝花顶簪,再无其他发饰,却显得大气华贵。

    “今年各国形势瞬息万变,各处兄弟刺探情报多有劳苦,慕行头、刘长老,今年码头和酒楼客栈的兄弟们,岁银多加二两银子,另外,年中随廷夙去平凉阵亡的兄弟,各家增添十两抚恤。其余各处,岁银照旧,但添些鸡鸭鱼肉米面,让大伙好好过个年!”

    苏安帮掌管着平阳城的各商会,又是宸国第一漕运大帮,平日里自有各行头管辖,但逢年过节,节岁如何分配,还得听帮主和夫人所令。

    “夫人仁义,属下代兄弟们谢过夫人!”刘长老起身行礼,说得情真意切。

    叶眉忙道:“刘长老无须多礼!如今齐国忙着迁都,到处乱糟糟的,出门在外的弟兄们都不容易,越是如此,越要叫帮中兄弟们多警醒些!此前萧氏派出死侍挟持建阳胡先生一事,若非芙蓉城的兄弟发现了白芷暗中留的记号,察觉有异,留了心眼,急中生智及时通知了潼关的周将军派人援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日后,此类事情,咱们还需多加留心才是!”

    说起此事,在座各位皆心有余悸,冷汗涔涔。说来也巧,此前挟持胡先生一事,齐王萧光中似乎算好一般,一路南下竟全部避开了齐宸两国驻军的耳目,绕道西楚边境,欲在西南边境起事,号令萧氏旧属,建立小南国。

    苏安帮的势力并未渗透到西楚国内,唯有国都芙蓉城有几处暗哨,这才能察觉叶白芷一路留下的记号,寻得时机搭救众人。

    此事已过去数月,可想起来还让人忍不住后怕。苏安帮纵然耳目遍布天下,也难免有疏漏,这让苏长风十分愤懑,重新审视帮中各处的情报网。

    叶眉有短暂失神,随即又想起别的事,继续叮嘱:“如今宛太妃身子不好,太后为显宽仁,下令国内上下一切从简,我们也需遵令。回头和兄弟们交代一句,年节期间切莫贪酒惹事,府中除去除夕的家宴,正月里的其他消遣,一律取消!另外,各处需要打点的,依例照旧即可。”

    府中管事递过一份长长的清单,叶眉细细看着,上面列着平日里来往的名录,有王公贵族,有世家豪门,也有一些江湖帮派,还有一些寂寂无名,但因着种种渊缘私交甚好的。

    叶眉拿着笔,将桐城派傅氏的的名字划掉,改成了永州顾氏:“师母与桐城派故去的傅掌门一生不和,此乃江湖人知的事实。顾氏与我苏家同为江湖帮派,上一辈人也有些交情,年节时往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这些太后都是知道的,倒也不必过于避嫌!绕开顾府,向人家娘家人示好,反倒没的叫人生疑。”

    管事点点头:“夫人说得有理!是小的想多了!”

    叶眉笑笑,又在药王府的礼单上添了几笔:“此次,秋老先生和卿儿能脱险,多亏了周将军和药王府施以援手,可那周将军身份敏感,卿儿又隐匿了身份,我们不好明着道谢,给药王府多备些谢礼,由蕴玉姐姐代为转交吧!”

    又叮嘱几句,管事一一记下,这才退去。叶眉行事颇有章法,打理家宅事务不比处理政务轻松,不由交口称赞。

    比之老帮主夫妇,苏长风和叶眉,行事更为周全低调,这些年,单是各处发展的暗哨,便比老帮主在位时多了足足三倍,若非如此,苏安帮也不能稳坐江南,却能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

    正事议完,众人告辞散去,琉璃等前厅人散尽了,才端了热茶走进去:“师娘,坐了大半日,喝杯热茶暖一暖!”

    叶眉笑笑接过:“都是做惯了的!平日里有印之帮衬,倒不觉得,尤其这年关将至,诸事繁杂,才知掌家尤为不易,我呀就盼着印之早些回来!”

    琉璃走过去,轻轻为师娘按揉肩膀:“大师兄一向稳妥的,又懂师父师娘的心意,自然最得欢心!唉,不像我和三姐啊,只能窝在房里绣花自娱哦!”她故意拖起尾声,调侃道。

    叶眉笑着白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你这丫头,和卿儿一样,整日胡说,都快嫁人了,还这般没着没调!”

    琉璃急了,捂住眼睛,跺了跺脚:“谁要嫁人啦!师娘,三姐姐如今身子不便,不宜出门,您就整日拿我打趣!”

    逗的叶眉开怀大笑,拉过琉璃的手正色道:“信阳白长老的儿子白景湖,乃是你师父为你千挑万选的。那孩子年中时我见过,虽不是貌比潘安,但也生的相貌堂堂,你们小时候,还曾一同练武,你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呢!可还记得?”

    琉璃羞红了脸,轻轻点头:“此前,我和二哥一同为怀家押送药材,在信阳见过!他……他人极好!”

    叶眉大喜过望:“真的?那你意下如何?”

    琉璃轻轻咬了咬嘴唇:“但凭师父师娘做主!”

    叶眉喜笑颜开,连连拍手:“好啊,好啊!明年开春莹莹便要生了,等办完了孩子的满月酒,我便做主,为你们准备这门亲事!”

    琉璃绯红的脸颊本来神采奕奕,突然想起什么,又伤感起来:“可是……信阳路途遥远,琉璃不想远嫁!”

    叶眉皱眉:“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人这一生,得遇一知心人已是不易,白长老唯有景湖这一个孩子,你总不能叫他们父子分离,陪你在平阳定居吧!若是你觉得信阳遥远,日后金陵分舵便交给你们打理,等白长老退位了也好来此与你们团聚,这样可好?”

    琉璃这才转忧为喜,拉着师娘的手臂撒娇:“师娘,你真好!”

    叶眉怜爱地看着,正说着体己话,门房小厮来报,说帮主已从吴兴回来了,话音未落,便见苏长风疾步如风,风尘仆仆走进了院子。

    叶眉急忙迎了上去:“风哥!”

    苏长风解了披风,递给了一旁的丫鬟,走过来握了叶眉的手:“夫人!天气这般寒冷,怎的穿的这么单薄?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叶眉莞尔一笑:“哪里这么娇弱了!”

    她亲昵地依偎着丈夫,苏长风将她揽在怀中,琉璃极有眼色,行了礼便借口去厨房为师父打点饭菜,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匆匆退下。留了夫妇二人说话。

    叶眉拧了热毛巾给丈夫擦脸,苏长风大大咧咧抹了一把,便扔在盆中,拉过妻子说正事:“印之和卿儿,何时能到家?”

    “按着日子,昨日卿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江夏,只是,那齐国皇帝对秋老先生多有仰慕,不知是否会想方设法多留他们几日!若一切顺利,不过三五日便可启程,不出半月可到平阳。”

    苏长风点点头,掐指一算,恐怕除夕前后才能到家,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但愿别再出什么岔子!”

    “风哥放心,此次印之亲自前去,一路又有帮中兄弟暗中接应,不会再有什么纰漏了!”

    苏长风对妻子的安排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想起萧氏的所作所为,便忍不住拍案而起:“哼!这个箫光中,还真是小瞧他了!治国谋略一般,算计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阴险!萧氏覆灭已然是大势所趋,他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劫持文人学士!若非胡不弃老先生在押解途中据理力争,以死相逼,恐怕此刻,卿儿和文松阁上下,都要被那箫氏软禁在西南深林之中了!”苏长风忿忿说道。

    “是啊!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当真急坏了!幸亏白芷机灵留了记号,若非顾忌卿儿身份,兄弟们又岂会容忍他们这般胡作非为。说起来,此次多亏了周小将军派人相救,卿儿他们才能顺利脱身!”叶眉拍了拍胸口,很是后怕。

    苏长风点点头:“我苏安帮有恩必报,日后必要寻个时机,好好谢谢那位小将军!”

    “此前,我已命人备了谢礼,托蕴玉姐姐代为转交,那荆国公府毕竟是齐国炙手可热的武将之家,咱们明着来往实在太过扎眼。他们的顾老太君也出身江湖,日后定有机会报答此恩,风哥不必太过挂怀!”

    苏长风深以为然:“夫人这样安排便是极好的!如今齐国已将神都、信阳和开封三城纳入版图之中,对那萧氏皇族虽多有优待,但齐王和梁安郡王却下落不明,他们手上可是握着三万精锐啊!不管到了何处,都足以令人忌惮!白芷那边,你要盯紧些,此时万不能与萧氏沾上任何牵连!”

    他神色凝重,此事也是叶眉所担忧的,不由两相对望,暗暗叹息,苏长风起身,见廊下屋前皆装扮一新,不由喟叹:“老天垂怜,但愿今年能过个安生的年节!”

    叶眉走过来,轻轻靠着他,心有不忍:“恐怕,事与愿违!”

    苏长风一顿,立时反应过来:“可是宫里有什么消息?”

    叶眉本不想此时说,他在外劳碌几月,需应对太后和各处官僚,出不得一丝差错,已是十分疲累,却还要为家务事烦忧。

    但此事不单只是他苏家一家之事,苏燕宛若是离世,太后与王上之间的较量便会被抬上明面,宸国好不容易维持平衡的政局,恐要生变。

    “宛儿恐怕熬不过开春了!”

    苏长风有短暂的失神,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依旧忍不住哀切:“她这身子,撑了这么久,已是不易!只是,我有负她所托,多年来那人竟音信全无,只怕她要抱憾离世了!”

    “风哥,你不必太过自责!我们好歹保住了卿儿!想必宛儿心中也是高兴的!”

    “自打这孩子出生后,她们母女二人便再也没有团聚过,若是卿儿知晓,她的生母另有其人,不知会作何感想?将来只要想到,她母亲直到离世都不曾与她相认,会不会责怪我们?”苏长风十分伤感。

    叶眉低低叹息一声,安慰道:“卿儿是个聪明的孩子,等她长大了,将这个中缘由一五一十说与她听,她便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

    苏长风不置可否。

    外面忽然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如鹅毛一般。不过片刻,院中便白了一片。

    比起潮湿寒冷的江南,远隔千里的江夏,却是晴空万里,虽是隆冬,却不如往年寒冷。

    自三个月前,荣王从吴兴水匪手中截获那枚玉玺,情势便急转直下。萧氏皇族自乱阵脚,出了下下策,将天下文人得罪了干净,更是被世人唾弃。嘉元帝趁机派出兵部尚书赵敬以,率一万精锐轻骑,前往神都游说,劝说萧睦允禅位,并承诺将萧氏一族迁往荆州,王公贵族封荫照旧,只是不能入朝为官,不能豢养兵士,位同诸侯。

    萧睦允心知大势已去,只挣扎半月便答应了。齐国上下朝议数月,终于决定迁都神都。原国都江夏,则赐予大皇子为封地。

    大皇子林言钊,是嘉元皇帝膝下唯一的成年皇子,去年刚赐封为敬王,入朝辅佐朝中大事。他精明强干,为人洒脱豁达,府中门客幕僚众多,贤名在外,朝野之中对其多有赞叹。

    迁都一事事关重大,自有六部统筹,然迁都之后,江夏的城防部署、官员留置却也是极其重要的。此事虽有前例可依,但江夏如今已被赐为敬王封地,许多事情便需请示敬王殿下。

    好在敬王虽圣眷正浓,却不骄奢,就连迁都后的府邸,也只扩了一倍。比起皇伯父荣王和皇叔永王的王府,还要小上许多。

    嘉元帝很是欣慰,接连交代了许多差事给敬王去办。

    护送此前被劫持的文士回乡,便是其中一件。

    建阳胡府的簪花宴盛名在外,已陆续办了好多年。今年,胡先生又早早给文松阁下了帖子,听闻秋老先生要去,许多文人墨客纷至沓来,因而比之往年,多了很多人。

    好在那日,留宿在胡府的文人不过数十人,除了秋松明师徒几个,还有塞北的胡琴师马为、宸国的诗词大家吕至、滨州萍澜书院的院究赵冲,敬王的老师、齐国大儒盛平开也在其中。他回乡探亲,路过建阳,听闻簪花宴的盛况,便停下来想凑个热闹。

    谁知竟遇到此等祸事,这些文士之中,无论哪一个有了差错,于文坛乐坛都是一大损失。

    周家军右将军周文澄,救下众人之后,面对这群文弱书生,实在束手无策,又怕有任何闪失惹世人怪罪,主帅周宏实和右将军周文澄,实在不敢擅自做主,便上了奏表传回江夏,请陛下决断。

    嘉元帝便将此事全权交由敬王处置。敬王接旨后,命近卫林庸亲自前往潼关接应,将几位先生和随从,分批次一路护卫送返回乡。

    却独独将秋老先生一行人接回江夏,美其名曰,陛下和敬王殿下,以及诸位王公大臣仰慕老先生已久,盼能入京一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嘉元帝再次生了招揽之意。只是老先生此番受了不小的惊吓,大病一场。从潼关到江夏,路途遥远,走走停停,竟将近两个月才到。

    江夏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背靠荆水江,地势平坦,水运、陆运四通八达,从城中各处出发,皆能到达其余三国,因而各处商贩汇集,繁盛程度不亚于神都。

    除此之外,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极利于农作物生长,加之多年战乱,各地流民纷纷逃至附近避难,开垦荒地,种植粮食,经年累月,竟成了天下粮仓。

    刚踏上江夏城外的官道,便隐隐约约听得外面的喧嚣。

    于微容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瞧。

    距离城门还有两三里,便已有商贩在此摆摊叫卖,茶水、点心、齐国衣物鞋履、香囊物件,应有尽有。

    江夏城内有不少别国商贩,语言服饰不尽相同,许多来此地通商的商贾,为让自己不那么扎眼,都会在入城前换上齐国服饰。因而城门处很是热闹。

    叶白芷稳稳地驾着马车,一双冷峻的丹凤眼却不动声色四下观察。苏安帮在江夏只有两处暗哨,具体是何处他不知道,但苏印之的飞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入城时留意联络暗号,他这才万分谨慎。

    目光停留在一个小摊上,那是一个银器铺。白底黑边的帷帆上写着“秋氏银器”,不大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精巧的银器,有碗筷、发簪、耳饰,还有银锁、银手镯,琳琅满目。叶白芷盯着一枚同心锁瞧了半天,那上面刻着苏安帮独有的记号。

    小摊贩注意到了,抬头朝他望望,微微摇头。

    叶白芷明了,此处不宜多聊,便收回目光,勒紧缰绳,朝马车内说道:“先生,江夏到了!”

    秋松明自车内掀开一角,静静望着热闹的城门。

    城池四四方方,开东南西北四门,北门靠近皇城,用来接待他国使团,或是皇家祭祀进出专用,是以平日里并不开启,守备最为森严;东门是商贾或马车进出,若马车车辙不同宽,须在城外驿站换乘才可入城;南市最为宽阔,除了车马,齐国各地行人可任意进出;西门专供他国行人进出,来往皆须在城外登记入册,查验身份方可进城。

    除北门外唯有重大节日或他国师团入京才会开启,其余三处城池,每日皆有重兵把守,对进出城内的行人查验,西门最为严格。

    于微容瞧着来往的行人,不由咂咂嘴:“师傅,这江夏可真热闹呀!连城外都这么多人,城内不知是何景象呢!”

    秋老先生坐在旁边,见小丫头一直盯着外面,不免疼爱地笑道:“是不是觉得新奇?”

    “嗯!怪不得世人皆言:天下富饶,江夏占三。齐国国力能位居四国之首,国都繁盛便可见一斑!这比书中说的还要热闹许多呢!”

    秋老先生会心一笑:“你所读的那本书,还是多年前,老夫亲手写的游记手札,这么多年过去了,自是变化良多。”

    “嗯,难怪大师兄总说,做学问不可一味闭门造车,好男儿志在四方,须到处走走,见识不同风土人情,多体会民生艰苦,才能多行善事,造福黎民。”于微容回头,朝师傅甜甜一笑,“师傅,日后徒儿要多随您出来走动,见见世面!”

    秋老先生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马车有敬王府的手牌,又有林庸亲自护送,一路并无人掀帘查看,顺顺当当进了城。于微容抬头,看着城墙上漆黑刚劲的大字:江夏,不知怎的,心中雀跃起来。

    马车从西边怀德门进城,车速放缓。城内熙熙攘攘,小摊铺子数不胜数,热闹却不杂乱,卖吃食、胭脂水粉、蔬菜瓜果,各有规划,街道比起平阳,更显宽阔。

    从热闹的西市穿过,拐过东市最大的酒肆一品居,就进入了南市,南市多为住宅客栈旅店,或是贩卖文房四宝之类稍显文雅之气的铺子,格局为坊,和文松镇的街巷有点像,比起东西市的喧闹,南市街坊就显得安静许多。坊间的房屋错落有致,极其规整,每条坊大概能看出所居何人。

    比如,丝乐坊整街七八家店铺,都是卖乐器的,有琵琶、二胡、古琴、笛萧、箜篌等;宣宝坊就清一色笔墨纸砚、书典册子、字画文玩;同秀坊基本是布匹成衣,或是需要定制的首饰珠花。

    当然,还有些销金之地的秦楼楚馆,譬如那妙音坊。

    于微容看了一路,渐渐对江夏各处人情有了大概印象,一边想着,若是在这里待的久了,定要寻个由头,出来各市逛逛。平阳虽也是宸国的富庶之地,可比之这齐国国都,到底还是差了许多。看着什么新鲜玩意儿,买个一二,带着回阁里赠予各位小师侄,或是送回平阳,讨得父亲母亲欢心。正想着,马车已缓缓在南市西北角,一处青砖红瓦前停下。

    片刻安静之后,有前来接应的使者恭敬的立于车前:“老先生,各位小先生,到了。”于微容迫不及待掀开门帘,三步两步跳下马车,只见“敬王府”三个遒劲大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