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熄灭了手电，轻轻坐在刚被清理干净的柜台上，悠悠地说：“我是被城市驱逐的灵貂一族，你知道吗？”

    “灵貂跟狐狸精一样吗？”猫小箭脱口而出，狐狸精是隔壁老太婆时常说起的。

    “嗯，还有狐狸精和黄鼠狼，都是被城市驱逐的。你们猫是人类的宠爱，而我们是被诋毁的对象。”猫小箭从话里感到一丝敌意，他也注意到歪斜的货架被少女的裙摆下的水晶凉鞋踢得啪啪作响。

    “人类也有好人和坏人的区分，对我好的就是好人，比如养我的爷爷，他还给我取了名字猫小箭，对了，我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白灵儿，现在街上流行黄裙子，本来我更喜欢白色的衣服。”白灵儿掀起一角裙摆给黑影里的猫小箭看。

    “灵貂一族都像你这么美吧？”猫小箭盯着她那白皙的脚踝前后摆动。

    白灵儿停止了对沉默铁架的踢打，躬身向前，向小箭探出手臂，“这个我爱听，来坐到我身边来。”除了依偎在爷爷怀里起腻，小箭还真没有跟他人靠的这么近过，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你的味道真好闻，你们猫每天都洗澡吗？”少女眯合着眼，下颌在小箭的脸颊扫过。

    “我有气味腺体，就在眼睛上方，当我用脑袋、脸颊、耳后蹭你的时候，就是在用气味标记，表明我非常信任你。”猫小箭很认真的解释着自己下意识的起腻行为。

    “哈哈，真的我们貂族也有这个习惯，不过腺体在尾巴上。”

    “哦，让我闻闻。”小箭一拧身就俯身要闻白灵儿的臀部，骚得她双颊绯红，“嘿！干嘛啊！”

    “闻你尾巴上的气味啊！”小箭吸溜下鼻子说。

    “我早就没有尾巴啦，哪像你乳臭未干。”白灵儿躲闪着小箭的鼻子，但这猫星人似乎完全接纳了这瞬间培育起来的情谊。

    “听邻居老太婆说狐狸都有骚味，你怎么那么好闻！”小箭一边狐疑的问，一边往白灵儿怀里挤。

    “有骚味的狐狸都是吃肉的，而我是喜欢吃素的。”白灵儿轻盈地跳下柜架，她感到小箭与生俱来的亲昵是无需挑逗的。

    “素菜，那你喜欢吃什么？”小箭追着她问。

    “葡萄啊！你难道没听说过，狐狸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吗？”白灵儿从楼梯栏杆上扯下一串装饰用的塑料葡萄，随手抛给小箭。小箭接过葡萄闻了闻，又用牙咬了一下，知道不能食用，试图插回葡萄藤，却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只好郑重地摆放在眼前的货架上。

    “走吧，我们去楼顶看月亮！”白灵儿不由分说拉着猫小箭就往烧焦了的楼梯上爬。

    一会儿他们已站在废墟楼顶，初春的风略显凄凉，白灵儿的裙装有些不合时宜，而清冷的肌肤却能感受到猫小箭的热度。“夜晚就是我们的世界了，蹿房越脊你可以去任何地方，那边五道营有百合素菜馆，他家的素什锦最好吃了。”

    “真的吗？我有点饿了，能带我去吃吗？”猫星人的兴趣点跳跃的可真是快啊！白灵儿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吃过了，而你不用像我那样虚幻身形去偷偷享用，早晨你去鼓楼享用姚记炒肝吧，还能正大光明的舔爪子。”

    “嗯，可现在好无聊啊，没事做就会饿，往常都是躺在爷爷怀里的。”小箭又往白灵儿身边靠了靠。

    “我给你唱首歌吧，是我在地板下听到的，很流行的。”

    “啊！你家怎么住在地板下呀？”

    “别打岔，等唱完再告诉你。”白灵儿望着夜空酝酿了下情绪，伴着皎洁的月光吟唱着：

    “那天边坠落一颗星星，默默埋藏我的心中，一点执念等待实现，梦醒跨上彩虹……”

    “真好听，你是在哪学来的这么好听的歌？”

    “地板下呀，那上面有个水房，口渴了想喝水就在有裂缝的地方伸出舌头接着，那歌声就是顺着缝隙流淌到我的耳朵里的。开始不会唱，姐姐们也不允许我跟着嚎叫，等到有了嗓子会唱了，主人也醒了，房子也烧塌了。”

    “烧塌了，你家就在这片废墟的地板下？”一听这话，猫小箭瞳孔陡然放大了。

    “爷爷说过，我就出生在这片废墟里，你是我的邻居，你一定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吧！”小箭期盼的目光中，是白灵儿漠然的摇头。

    “我一直和姐姐们待在地下岩洞里，没上过地面，后来这里就烧塌了，我不知道你的家人在哪里。”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爷爷没提过，听隔壁老太婆说是狐仙弄火，你是狐狸的妹妹应该知道吧！”

    “哦，她是这么说的吗？”白灵儿欲言又止地继续说：“夏天雷雨多，闪电劈到建筑失火是常有的事。”

    “我是爷爷从这废墟里捡的，”猫小箭攀上一段扭曲的铁架，往破裂的预制板缝隙里看，“会是从这个洞里捡的吗？”

    白灵儿轻盈地跳到一旁的破烂的楼梯上，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层楼的截面，她像个讲解员似的说着：“反正是这五层楼板都被烧穿了，底下有什么都被坍塌下来的铁架和瓦砾覆盖着了，你得下到塌陷的最底层去找。”

    “要是这废墟也能像我突然会说话就好了，我就能直接问它，我是从哪里来的。”猫小箭捡起一节钢筋指着那深邃的地下空洞，其实他是有点怕，那洞可比筒子楼墙上的破洞深多了，没有伸缩自如的爪子，这钢筋也算得上一件武器吧，要是背着老箭张的弓箭来就好了。

    “你是想撬开废墟的嘴巴，询问真相吗？”白灵儿显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废墟也有嘴巴能说话吗？”

    “怎么不能，”白灵儿狡诈地笑了一下说：但有点难，就得先用大型机械设备将覆盖在上面的这些钢架、彩钢板和瓦砾都清除干净。”

    “这我可怎么做得到？”猫小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粉嫩嫩的五指，“我只会做弓箭，不会开你说的什么机械。”

    白灵儿看着小箭郁闷的表情，心里对他有点可怜兮兮地，“哎呀，别犯愁了，等找到那鳌龟问问就是了。”

    “老鳌龟是谁啊！”小箭仰起头，希望之情流于言表。

    “据说这废墟下曾经是座大庙，庙门口有只驮着碑的鳌龟，那老龟有五百岁了，什么都知道。”白灵儿故作神秘地小声说。

    “那你现在带我去找老鳌龟吗？”猫小箭把钢筋搁在地上，心想五百岁的老鳌龟岂不是位须发皆白的老爷爷，拿个撬棍总不好吧。

    “不在这，前年的一天夜里被一辆货车拉到府学胡同的文管院去了。”白灵儿手指着西北方向的街巷说。

    猫小箭有点失望，想那府学胡同或许很远吧，“那他前年就离开隆福大厦了，可我刚出生半年啊，我的事情他能知道吗？”

    “我们这些精灵族的故事，龟族知道的最多了，而且都记录在他们的龟甲上。”白灵儿在自己的手心上比划着，这个小箭可以理解的，记得老箭张也曾在弓背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至于你，总不会凭空就变成精灵吧，总会有家族传承的。”

    “真的，那太好了，我肯定是精灵猫的后代，龟爷爷肯定知道我的族群在哪里。”猫小箭转忧为喜，他想象着至亲重逢的欢乐场景。

    “但现在已经是午夜了，府学胡同有点远呢，要不明天日落后我们再去吧。”白灵儿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说。

    “好姐姐，我实在是等不及了，一到晚上我就特精神，再等半个黑天和一个白天，我会急得挠门的。”猫小箭又使出抱胳膊的绝招，让白灵儿无可奈何。“好吧，我就冒险带你坐趟公交车去。”

    “哇，公交车是什么玩意儿？”

    “走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虽说是人形，但猫小箭和白灵儿蹿房越脊身手矫健，很快就越过护栏和围障走在空寂无人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