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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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复仇

    异魂。

    他如此称呼自身,或者说自身区别于本体于东的那一部分意志。

    在巨人与恶脸搏斗的幻象中,于东看见这个异世的灵魂被巨人塞进自己的身体。

    他本以为这只是在饱受折磨后的虚无幻想,可此刻体内两股意志完全融合后的奇异状态令他认识到,自身已经有了从未记载于帝国书库里的奇异变化。

    异魂劫后余生般地狂笑着,他干哑的喉咙里吐出了古怪口音的帝国语。

    “于……东,哈哈,我们,我以后会记得这个名字的。不过,为了尊重我们的融合,以后我们便用‘异魂’这个称呼作为绰号如何?”

    于东的意志沉默着,与帝国的搏杀令他失去了最后反抗的活力,任由这可恶的异魂取了新的名。

    但他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固执,回家!

    异魂接受了于东的执念,唯有如此他才能驾驭这具处于危险平衡的身躯。

    异魂之躯的于东挣扎地在遍布沟壑的边境土地上行走,此刻的他衣衫褴褛,赤裸的双脚踩踏着坑洼里的血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异形祭礼后的于东再也无惧血水的侵蚀。

    没穿防护具装的他踩踏在血水里,血水立刻翻滚起来,却怎么也钻不进皮囊间的缝隙。

    整整一天,于东直到肚子饥饿得再也无法奔跑才停了下来。可是光秃秃的大地上除了无处不在的充斥血水的沟壑,没有丝毫的粮米。

    “妈的,那些该死的异形就不能留一块有食物的土地吗?”

    脱力的于东躺在地上,望着云团密布的天空,翻着脑海里这片边境的形成,正是雅顿为迟延帝国进军的步伐而用巫术祸害的土地。\\n翻滚的云层搅动着稀薄的雾气,于东犹豫地扭头看着一旁沟壑里流淌的血水。

    良久,于东果决地翻过身体,闭着眼睛埋进了沟壑的血水里。

    他实在渴极了,想起一路上自己踩踏血水的情况,于东果然察觉那股血水淌过喉管再无往日帝国再三强调的危险,反而有股淡淡的甜味,只是夹杂着古怪的粘稠。

    可是,当血水灌进胃里,忽然于东感觉到异常的头疼。

    杂乱的画面在眼前闪烁,即使他此刻紧闭着眼睛。同时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并不是血水或者雅顿的气味,而是帝国人的血。

    异魂或者本土的于东都未曾尝过任何一位帝国人的鲜血,他还是凭着某种异变后的辨认出了血水中的气味。

    “呕~”

    于东本能地起身呕吐,渴求能量的血肉却不跟随意志的决策。

    他只是干呕着,随后强忍着恶心向着这股血水的源头望去。

    裸足踩踏暗红的大地,越过充满血水的沟壑。

    终于于东看见了源头,一个深坑。

    诡异的坑边无数条血水流入深坑,又有无数的血水诡异地沿着坑边爬出,只是爬出的血水相比流入的更加浓稠。

    于东不安地走近坑边,一股悲怆的情绪顿时淹没了同一具肉体里的所有灵魂。

    无数条血水如同纤细长蛇汇成的蛇海,而在那些可怕的“血蛇”拥簇间一具具帝国人的肉体残缺破损。

    在这些破碎的肉体间,于东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尚安!

    悲怆的于东跃下深坑,艰难地顶着淹没胸脯粘稠血水,来到了血水侵蚀的尸堆旁。

    他奋力地用着刚刚饮用血水所获得的气力,仅剩半具肉体的尚安被他从尸堆里扒出。

    尚安的下半身已被血水侵蚀殆尽,仅剩的一小截脊椎骨上附着一丝丝颇具活性的血水。上半身也满是疮痍,随处可见血水侵蚀的可见骨头的小洞。

    异魂强行地压制了内心翻涌的无尽怒火和深邃悲怆,他摸索着取下尚安脖领处的军牌,接着一一取下深坑里其他战士的军牌。

    军牌是帝国军人战死时最后的身份标识,以避免他们在充满污染的环境里变得诡异扭曲后帝国还能辨认他们的身份。

    因而这些被帝国祭礼院祭祀过的军牌看似毫无起眼之处,甚至绝大多数异形都不会在意这些毫无价值的物品,但帝国涉及的绝大多数战场上的污染都无法摧毁这些军牌上的信息。

    带着二十多枚的军牌,于东沉默地爬出了深坑,此刻这具身体里充斥着孤独的怒火。

    “异形绝不能宽恕!”

    即使此刻已经被帝国厌弃,于东还是下定了决心。无论是异魂还是本土的战士,统一的决议在肉体内达成,绝不能宽恕那些雅顿。

    残存的执念迫使异魂放弃了带着军牌接着向帝国边境跋涉的偷懒念头,他仔细地搜索着深坑周围的情况,果然发现了那些可恶异形留下的痕迹,宛如鸡爪般的足迹。

    于东当即沿着足迹追去,他需要复仇来熄灭灵魂里愤怒的杂念。

    濒死的本土于东灵魂好似成为肉体内对异魂的道德监督,迫使着这位降临的异世者执行正义之举。

    足迹渐渐由杂乱的车辙印所取代,车辙印附近有着更多的各种各样的痕迹。

    “他们在撤离?”

    于东通过痕迹判断着雅顿们的方向,那是退入血水之地更深处的昏暗。

    “帝国撕破了和议,雅顿也察觉到了不妙。他们杀死了拖累撤离的多余俘虏,带着武器退向了血地的更深处。”

    凭着另一个意志无私分享的记忆,于东明白了雅顿的做法,但这显然熄灭不了胸腔里的怒火,只是这种怒火表面蒙上了一层为帝国举动所带来的疑惑。

    数辆八只六眼灰羊拉着的大车驮着这一支雅顿武族的财物,在尸骨主巫术展开的血地上,唯有六眼灰羊是不会被污染扭曲血肉的温驯动物。

    雅顿们认为六眼灰羊是尸骨主赐予他们的礼物,故而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便以羊群划分武族,在大神尸骨主庇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直到帝国的崛起,雅顿的长老们才被迫施展巫术,祈求尸骨主降下恐怖的惩罚,将一大片昔日肥沃的草地化为了血狱之地。

    刻陀雅顿武族的族长沙拉安不安地看着天空,那些从天而降的外域恶族摧毁了他们好不容易在血狱重建的祭台,还杀死了族内仅剩的一位长老。

    沙拉安不得已下令带着全族后撤,没了长老的武族是无法在血狱里长久生存的。

    临行前沙拉安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血祭,他希望那些外域者的鲜血可以短暂满足血狱的需求,不至于在归途上发生祸患。

    可不安还是始终围绕着他,沙拉安再次对着身后下令,又派出了两名骑手。

    两只六眼灰羊跑向了身后,背上的骑士都是沙拉安精心挑选的族内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