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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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晚上吃完饭,炕上烧得热呼呼的,收拾完一切后一家人坐到了炕上聊东扯西,徐振国说:“我今天看到垂臣二小子了。”三大娘说:“他大哥结婚,他哪有不回来的礼?现在学校早放假了,他咋现在才回来?”徐振国说:“他都知道回来,听雨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干啥。”三大娘说:“自从老大媳妇回来后,他连个电话也不打了,以前上学那会儿,还往家里写个信啥的,这结了婚,倒没了心。”徐振国说:“都怨媳妇不好,听南,咱可不能这样,你公公腿脚不好,脑袋也越来越痴呆了,你可不能将累赘待。”听南说:“我听有金说,有玉在外面找了份零工,挣得钱比家里多。”徐振国说:“有玉有出息,将来不会花家里的钱,就是有满这小子,哎!。。。愁。以后的事,他大哥该管还是要管,长嫂如母,长兄如父嘛。”三大娘说:“以后他会养大哥大嫂的老?”徐振国说:“咋不能养,他要是有良心,就得养。”三大娘嗤了一声,徐振国说:“你跟民和老婆说了吗,明天让她早点来?”三大娘道:“临走时候说了,天亮准来,待会儿我把面发上,早点包饺子。”徐振国就不说话了,然后朝着三大娘奴奴嘴,三大娘思索了良久,向前挪了一下身子说:“听南,你看过猪配种么?。。。”徐振国就道:“什么配种不配种,挺高尚的事被你们说得下三滥了,人能像猪那样吗?”三大娘又不知咋说了,酝酿了半天,就跟听东说:“听东,你过来人,你跟她说。”听东道:“娘,这有什么,还扭扭捏捏的。”听南说:“都啥年代了,这些知识我不懂?不要说了,羞死了。”三大娘说:“这有啥可羞的,人都要经历这一遭的,多年前你二舅母的侄女结婚,两方亲家都没提这事儿,结果这俩傻人啥都不知道,一块儿过了一年,没个一男半女,害得她婆家怀疑儿媳妇不能生养。到医院看了,人家说一切正常,医生也纳闷,问他们咋睡觉的,两个傻人说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尾,衣服都不脱,在场的医生护士笑得直不起腰,后来医生就给他们普及了一下知识,第二年人家儿子就呱呱坠地儿,你说这事闹的。”

    四个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三大娘对听南说:“你出去瞧瞧。”听南说:“外边冷。”磨蹭不想去,三大娘一边下炕,一边说:“你就懒吧,女人要是懒谗,一辈子受穷。”开了天井灯,出来道:“谁呀?”外面一个声音说:“三娘,是我。”三大娘一听,开了门,忙道:“是莲叶呀。”领她进了屋,三大娘说:“是莲叶来了。”听东说:“嫂子,赶紧上炕,地下冷。”莲叶就在炕沿上坐了下来,看着听南说:“日子真是不顶混,我来那年,听南还是小姑娘,这一转眼,人就大了。”三大娘说:“可不是嘛,莲叶,你妹妹婚礼,你明天可要早点来。”莲叶说:“三娘,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儿,按理说三娘还当我是徐家人,亲自去请我,我是不能不来的,但我毕竟和他离了婚,杜鹃又是一个瞎猜忌的人,到时我和她打起来搅了妹的婚礼就不好了。”徐振国说:“莲叶,这你放心好了,到时安排你到你大爹家,你和杜鹃碰不到面儿的。”莲叶说:“三爹,您的心我领了,免得节外生枝,我还是不来了,广经和广济明天一早就让听东领过来,我一早还要去赶个集,将菜园里的萝卜卖了去,冻在地里也吃不完。”说完,对着听南说:“南,姐我就不参加了,你可别怨姐,提前祝你们新婚大喜。”然后起身,扔到了炕上二百块钱。三大娘赶紧将钱拿起来,就往她的手里塞道:“莲叶,你能来你妹这吃块喜糖就好了,还带着两孩子,不宽裕,这钱不能收。”莲叶却死活不接,对三大娘说:“三娘,我这是给妹结婚的喜钱,妹我这是给你的。”听南说:“嫂子,你就拿回去吧,我不缺。”莲叶说:“我知道你不缺,这是姐的一点儿心意,你不接,就嫌少了。”三大娘追了出去,又攥着钱回来了,对徐振国说:“不肯接,走远了。”徐振国说:“莲叶多好的人,听财就瞎了眼,杜鹃那是过日子的人吗?听南要结婚多少日子了,她连个影儿都不见。”

    有金这边,二娘问有金:“都准备好了?”有金说:“差不多了,亲戚朋友改叫的都叫了。”二娘说:“明天你和两个弟弟去接亲,两个弟弟给你做伴郎,我找人看了,你和两个弟弟正好八字合,要不然,在半大小子中找和八字的,还真不好找。”说完将一堆红包塞给了有金,都是崭新一块钱,对他说:“明天娶亲,对方亲属会闹房的,这个用的着。”有玉说:“有啥闹的?”二娘说:“不但那边闹,我们这边也是要闹的,人家闹一闹,日子过的红火不是吗,小两口受点儿罪,知道结婚不易,以后才会踏心过日子。”有满说:“明天还有哪些流程,我好有个心里准备。”二娘说:“新娘的侄子侄女会关门不让进,要红包,也就图个热闹喜庆,你们就将准备的红包塞进去,可别傻了吧唧踹门。”有玉笑道:“不给红包就不开了呗。”二娘说:“你这话说的,人家新娘子要出嫁了,侄子侄女妹妹们被看着长大的,他们哪会愿意?闹一闹,也体现了晚辈们的心,还有,明天要背着或抱着新娘出来,抱新娘时脚不能沾地。”。有玉说:“这又是为啥?”二娘说:“以前,新娘子是坐轿子的,盖着红盖头,不能见人的,你见哪个新娘走着去婆家的,不是骑驴就是坐轿子,现在虽然改变了不少,但老规矩还是留了下来。明天早些出发,中午之前要回来,别误了吉时。”有满说:“这个不会。”二娘说:“去年南山村的小嘎结婚,回来时迷了路,绕来绕去,回来时过了饭点,他娘当时就黑了脸,这不,两人前几天刚离了婚,留了个几个月大的孩儿,都是误了吉时给闹的。”有玉说:“俩人没感情,碍吉时啥事?”二娘说:“反正不要误了吉时就成。”然后,将一条红绸递到有金的手里说:“明天迎亲时,腰里系这个。”有金说:“这个啥?”二娘道:“辟邪的,明天你们走时候一条路,回来时一条路,千万别重复。”有金说:“又为啥?”二娘说:“娶媳妇你还走回头路?想要离婚再娶?”有金说:“喔。”

    那晚,听南睡在炕上,一夜没睡着,刚迷迷糊糊时,就听见外头的公鸡打鸣了。农历腊月初十那天,天出奇得冷,三大娘家天不亮就忙活开了,嫁妆已经准备的妥妥当当了,做了三床大棉被,全是绸子面的,四个角都缝上了五分钱银子,三大娘特意找了村里姓王的媳妇给做的,王音同旺,吉利。新衣新裤也做好了,量身定制,不瘦也不显胖,当中还摆一个大红箱子,里面放着听南的一些贴身衣物和自己从小的物品,一切都堆放在炕边的茶几上。民和老婆也早早来了,拿了梳子、剪刀、红绳,她要给听南匀脸和盘头。她让听南坐好,拿出一把刀子,在她的脸上抹了抹,听南说:“二奶,你这是干啥呀?”民和老婆说:“我在给你匀脸呢,你这黄花大闺女,人没长熟呢,你瞧,脸上还留着胎毛呢,刮了脸,去了胎毛,闺女就长大成媳妇了。”民和也在旁边,听了道:“瞎说,入了洞房闺女才成媳妇呢。”又对三大娘说:“侄媳妇,你没教她?该说就得说,别抹不开面,你们要是开不了口,就给她箱子里放本春宫图啥的让他们自学。”听东就开始推他道:“二爷,你赶紧喝茶去吧。”将他推出了卧室。

    民和老婆又拿起了梳子,来给听南梳头,听南说:“我自己来。”民和老婆笑了,道:“闺女,这头还要长辈给你梳,长辈人给你梳梳头,以后嫁过去就是人家的人了,再梳可就没机会了。结婚了,成人了,这长头发可就不能垂着了,要盘起来,露脖颈了。”听南说:“这是为啥?”民和老婆说:“不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见那个闺女出家还垂着头发的,都是盘起来的。”头盘好了,又将花翠啥的给插到了头发里,摆正看了看,说:“闺女长得俊,插啥都好看。”又对三大娘说:“没给买个戒指,手镯带?”三大娘正在和面包饺子,饺子馅都剁好了,走过来说:“买了,放哪里去了?”说着就去翻,最后将银手镯的盒子翻了出来,民和老婆拿了出来,戴到了听南的手上,正合适。然后将一面小镜子系到了她的腰上,听南道:“这个啥?”民和老婆说:“辟邪的,走时候镜子朝里,半路上翻到外面去,记住了吗?”听南说:“记住了。”

    过不了一会儿,亲戚们都来了,挤到屋里满满的,男人们在西间房,女人们在东间房,杜鹃也摇摇摆摆走进来,打扮的花枝招展,进来叫了声三娘。三大娘说:“咋现在才来?”杜鹃说:“昨晚听财回来晚,害得我没咋睡着,起来迟了些。”说完就撸起袖子准备帮忙,又说:“饺子我不会包呀。”三娘说:“你就不用动手了,细皮嫩肉的,到炕上歇着吧。”杜鹃就真的过去了,先去了东间,看有没有莲叶,广经和广济在炕上玩耍,有人就让他们叫妈,两个孩子哪里肯叫?杜鹃就没理,直接去了西间,叔叔大爷的叫着。民和老婆小声对三娘说:“你个媳妇连个饺子都不会包,能干啥?”三大娘说:“你以为她不会包,她那是做做样子,懒得要命。”民和老婆又小声说:“小道消息说这货在外面可风流了,在外面和几个男的不清不楚。”三大娘说:“可别出去瞎说,嘴没个把门的。”民和老婆说:“这可不是我说的,人家都这么说,我当然不能说了,我只跟咱自家人说。”然后又凑近道:“她妹结婚,她有表示了吗?”三大娘说:“能来就不错了,还表示啥?”民和老婆说:“老二就个钱蝎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二就得有人治。”正说着,听财骑着摩托,将他爹娘带了进来,他爹坐在最后面,还抱着一箱子啤酒,她娘手里还提着一些凉菜,摩托发出突突的噪音,整儿天井都听到了,一大娘在东间炕上透过窗户看见了,却当没看见,杜鹃听到了,也没出来。二大娘就进来,看见三大娘说:“我说就到我的饭馆里去,省多少麻烦?”一大娘在炕上听到了,撇了撇嘴。三大娘说:“你说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嘛。”二大娘说:“添啥麻烦,都是自家人。我去看看新娘子。”说着走进了听南房间,看见听南打扮得珠光宝气,听南叫了一声二娘,二大娘恩了一声,就坐到床边,拉着听南的手,说:“有金这小子咋恁有福呢,娶了我们家的仙女儿。就咱家这条件,打着灯笼上哪儿找去。”然后偷偷的将一百元塞到了她手里,听南不接,说:“二娘,你来就行了,咋还带钱呢。”二大娘说:“这是给你和女婿的,你要收下。”听南拗不过,就给了她娘,三大娘说:“你说来就来,还带啥钱?”二大娘说:“这是给孩子的。”

    正说着,天芯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对民和老婆说:“娘,对门出门了。”他娘就问:“都有谁?”天芯说:“好多人,女婿穿着中山装,蛮板正的。”徐家人就都跑了出来,站在外面,眼望着有金、有玉、有满推着自行车出了村口。

    有金也是天不亮就起来了,穿上了崭新的中山装,那时二娘亲自买了面料动手做的,试了一下正合适,就放了起来,三大娘还给买了红腰带,红袜子,甚至红内衣裤,一双皮鞋,有金从来没穿过皮鞋,还有些不适应。一会儿二娘、二爹及其他孙家人陆陆续续进来了,二娘和青竹一来就在厨房里忙活,有信就在院里踱来踱去,趴上墙头望向对门,对门的人来来往往,有满和有玉在睡觉,二娘就上去扯他们的被子说:“太阳要晒屁股了,今天啥日子?还睡。”有满扯了一下被子,迷迷糊糊说:“我哥娶媳妇,又不是我。”二娘说:“等你娶媳妇,就不要指望你哥了。”有满就起来洗把脸,穿好衣服,哥仨就站在院子里,也不知说啥,有玉说:“听南姐嫁过来,我们叫嫂子还是叫姐?”有满说:“当然是叫嫂子啦。”有玉说:“叫嫂子,有点怪怪的。”三人正说着,有利、有智他们就进了屋,有智端着碗热浆糊,对二娘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出发了。”二娘说好,就喊有金过来。

    有金进了厨房,锅台的两边各有一个碗,碗上也各扣着一个碗,不知碗里有啥,二娘说:“选一个。”有金说:“选哪个?”二娘说:“你问我?你自己定。”孙家的媳妇就在旁看,有金就选了右边的,扒开碗,是碗面条,二娘说:“踩着锅台吃两口。”有金照着做了,然后才出了门。有金走后,青竹收了碗,原来另一个碗里扣着两个拨了皮的鸡蛋,她一边收拾一边对众人说:“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