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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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天早上,三大娘在炕上支下小桌儿,摆上馒头、地瓜、咸面酱、洗了一把小葱、拿三个大青花瓷碗,倒满了开水,就唤徐振国和听南吃早饭,三个人围坐在桌前吃起来,三大娘说:“大猴子的那块儿地,收完麦子空在那儿多久了?趁今儿没营生,把那块儿地翻一翻吧,还有村头那堆猪粪,也扬到地里去吧,放在那儿臭不喇矶的,外人都捂着鼻子过。”听南说:“好啊,好啊,我去叫有金哥。”三大娘说:“今年不找他了,我们找他干嘛,我们又不是做不来。”徐振国将葱卷起来,蘸了一口面酱填到口里说:“村里还有事儿呢。”三大娘说:“村里能有啥事?芝麻大小的事儿,也叫事儿?再说了,不是还有有信吗?啥事都是他张主,你放个屁,谁听了?你顶多就是个傀儡,好意思说有事儿?好处人家拿着,坏处就往你怀里推,我听人说上次他在乡长把自己夸的天花乱坠,却编排你,说你不支持他工作,他人面兽心,你在这有事儿有事儿的,咸吃萝卜淡操心。队里的事儿不是咱的事儿,操哪门子心?趁现在收了小麦,坡里闲着,扬一扬,等收苞米,你哪还有闲功夫?”听南在一旁听得烦了,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迈过了街,去敲有金家的门,喊道:“有金哥,有金哥?”里面没人应,她娘跟了出来,站在街对面,说:“别敲了,人没在家。”听南说:“垂月叔应该在家呀,他腿脚不灵便。”三大娘说:“你找垂月呀?回来吧,许是你垂月叔看腿去了,你说你一个闺女,整天去敲人家的门像啥话?”

    这边徐振国牵出了牛,拉出了地板车,三大娘跑到地板车后面坐着,将地板车的前端压翘了起来,徐振国开始套牛,但死活套不上车,牛反反复复就是不进去,听南说:“还是让有金哥来吧。”三大娘对徐振国说:“你天天吃屎喝尿长大的?连个车都套不上?”徐振国一边嘘嘘的叫喊着,一边用鞭子狠抽牛,牛反而更不进了,一来二去,弄出了一身汗,听南也过来帮忙,说你不要用鞭子抽它,它疼,徐振国说,畜类也知道疼?早晚杀了吃肉。费了好大劲,牛总算勉勉强强进去了。徐振国将犁、两把䦆头扔到了地板车里,对听南说:“你在家看门,傍晌把饭热热。”三大娘拿出了一顶苇廉、长袖长衫递给听南说:“在家干啥?听南,你也去。”听南说:“我不戴。”她娘说:“一会儿太阳出来,别晒黑了,你细皮嫩肉的。”徐振国说:“她去弄得一身泥干啥?她干得了地里的活儿?”听南娘说:“她不吃还是不拉,说她是七仙女她就真是七仙女了?听南,你赶紧上来。”

    听南上了车,坐到了地板车中间,牛扭着屁股慢腾腾地上路了,此时的天气没三伏天那么热了,收割后的小麦空出了大片的黑土地,夹在已经结棒吐缨的苞米中间,麦茬整整齐齐的在地里冒出头,那是村民用镰刀蹲在地里一刀一刀割出来的,漏在地里的麦粒长了芽,给黄色的秸秆涂染了一抹儿绿色,这些麦苗虽然长势喜人,却是不能长久的,再过几个月,天气开始降温的时候,正是它们抽穗的时候,一准儿就冻死在地里,即使冻不死,抽出的穗也就几个麦粒,且不饱满,没产量,更没法吃。当然了,村里人也不会等到那时候就会将地里的土翻掉,打平,等下过一场秋雨,接着种冬小麦,或留着明年惊蛰后种花生。

    打后边来了一个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年龄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靠徐振国近了,问:“哎,知道夏志家在哪儿吗?”徐振国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哪儿的?”对方说:“我,南山村的。”徐振国说:“你说谁?”那人说:“夏志,你们村的赤脚医生,我找他开点药。”徐振国说:“夏志的名声都传到南山村去了?”那人说:“可不是嘛,听说好多人都来找他,你知道他住哪儿吗?”徐振国说:“我不知道。”那人略显尴尬,刚想加速走,听南在旁边说:“爹,你何苦耍他。”然后对他说:“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头右拐,第三家就他们家了。”那人听后,脸红了一阵,也没道谢,加快蹬了几脚,车子飞速了起来,一会儿右拐不见了。徐振国说:“现在的小年轻,啥礼貌都不讲,你要问个路,整的自己像个大爷似的。”三大娘说:“就你事多,他招你惹你了?你这个村的,你不知道夏志家在哪儿?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徐振国说:‘我就看不惯,你问个路,也要讲究个礼貌,最起码也要下个车,恭恭敬敬叫声大爷吧,你这样儿,碰上心眼好的,会告诉你,心眼坏的,查吧你又能咋的?”听南笑着说:“爹,你就是那个坏的。”徐振国嗤的一声笑了,说我要是坏,先诓骗他饶村三圈再说。

    到了地边上,徐振国将牛卸了下来,又将地板车上的犁扛了下来,沿地边摆放好,将牛牵过来套上,喊了一句:“啊,啊。”牛听了甩起了尾巴,纹丝不动,徐振国狠抽了一鞭子,牛疼,抖了抖后腿,依然不肯动弹,徐振国就怒了道:“不干活养你有啥用。”听南说:“早知道让有金哥来了。”三大娘道:“你爹就知道瞎吵吵,他办不成事儿的。你去给你爹牵牛去。”听南说:“有金哥犁地从来都不用牵,咋就我爹两样儿?”三大娘说:“你爹是干部么。”听南不情愿的拿起牛缰绳,用手摸了摸牛的脊背,硬得像堵墙,然后牵它走,徐振国说:“你不要在它前边,你在它前边它也不走,和它摆齐罗,连个牛都不会牵,就应该让你到地里来出大力。”听南没理他,但照做了,牛果然走了起来。徐振国在后面扶着犁,沿着麦茬一条直线犁地,一会儿喊离离,一会儿喊拉拉,听南说:“爹你一会儿离离,一会儿拉拉的,说啥呢?”徐振国说:“你听懂的话,牛能听懂?它只听懂离离拉拉。”麦茬被犁翻了起来,又被埋到了土里,碰到结块的土,三大娘就在后边用䦆头将泥块儿打散。

    就这样走了几个来回儿,牛喘着粗气,背上的毛湿了一大片儿,听南就回头对他爹说:“牛累了,让它歇一会儿吧。”徐振国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喊着离离拉拉,听南说:“爹,你要将牛累死啊?”徐振国说:“你懂个屁,畜类哪有累死的?费事巴拉养着它干啥?又是吃草,又是吃苞米,不就犁会儿地,一年到头犁几回地?”听南说:“等把牛累死了,你一个人拉犁吧。”徐振国笑道:“晚上你看牛回嚼不回嚼,只要它回嚼就没事,第二天接着犁。”

    到了下午,冷不丁发现吴江河站在了地头,近了,听南说:“叔你啥时候到的?”江河说:“刚到,找你爹点儿事。”三大娘说:“屁大点儿官,咋那么多事?”江河说:“村里的事儿多如牛毛呐,哥,先坐下歇歇,这天还没下雨,你犁地干吗?你看这土坷垃一块儿一块儿的,比石头还硬,等天下场小雨再犁也不迟。”说着蹲下来递上一支烟,徐振国气有点儿喘,一屁股坐地上,接了江河的烟,点火吸了一口,喷出一鼻子烟说:“还是儿子好,儿子起码能犁地。”江河说:“等他跟你要钱娶媳妇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你没听人说嘛,生男娃,那是快乐五秒钟,痛苦一辈子,生女娃,年轻时穷苦潦倒,晚年了富可敌国啊!你看听南,长得跟个仙女似的,不知哪个人恁有福气。”徐振国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亏你生的是儿子,要是女儿就不这么说了。”江河说:“到哪儿我也这么说。”徐振国知道江河来找他有事,问:“啥事儿?”江河说:“有信让我来叫你去乡上喝酒。”听南娘说:“又喝酒?喝啥酒?”江河说:“这不乡上招商引资,南边来了一个厂长,做饮料生意的,有信琢磨着到乡上请他吃顿饭,顺便给咱搞个门路,脱贫致富嘛。”听南娘说:“你们脱贫致富就是喝酒呀。”江河说:“嫂子,你以为这事简单?不妨告诉你,深着呢?前些年,从香港来了一个商人,说要在咱这一带建飞机场,还要在这挖一个大湖养鱼,湖心就在咱村,咱村地势最低嘛,那人我见过,长得腰肥体胖,身上一件衬衣,都置好几百呢。家里啥钱没有?出门不走路,不骑车,就坐小汽车,那小汽车,据说还是欧洲进口的,听南,欧洲在哪旮旯?”三大娘说:“这和喝酒有啥关系,你们就是打着别的幌子喝酒。”江河说:“嫂子你不从政你不懂,据说当时乡上照顾不周,人家没喝尽兴,坐车转个圈就回去了。”三大娘说:“放屁,我早就听说了,那就是个江湖骗子。”江河嘿嘿一笑,说:“那我给你说个真的,你知道太子乡太子村的火车站不?本来打算从咱这儿过,要是改在咱这,啥麦子苞米,黄瓜茄子,不用粮贩子菜贩子,统统给你运走。省了他们赚差价,咱也得到实惠,人家不说吗,想致富先修路,这铁路就是路,有路啥都有了。”三大娘说:“我不信,你跟有信说一声,她爹就不去了,地还没犁完呢。”江河说:“嫂子,说实话我们也不想去的,喝酒伤身呐,可这不都是为了工作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说村干部都去了,人家一问,咋支书没来?我们咋说?人家在犁地,脱不开身?这明显不尊重人家嘛,不喝酒可以,但坐坐还是必须的,不然事情办不成。”说得三大娘不吭声了。

    徐振国说:“我先回去趟,换件衣服。”江河道:“回啥?哥,这都傍黑了,人还在等着呢。”徐振国说:“我要把车赶回去,他娘俩不会赶车。”吴河说:“赶啥车,你让嫂子和听南自个儿走回去,我们直接赶着牛车去乡上,正好前面有信搞了点豆油、花生仁啥的,我扛到了路口,用牛车捎上,到了乡上,牛就拴念国家里不就得了。”虽然三大娘不太愿意,但毕竟是村里的事,没等徐振国发话,她扛起䦆头和听南回去了,临行前不忘提醒一句:“可别再喝醉了。”

    江河帮徐振国套上车,两个人上路了,到了乡上,天黑了下来,徐振国就对江河说:“你先过去,我去趟我哥那儿。”江河扛着土特产就走了,徐振国就去了他哥那,正好碰到一个女子,化着浓妆,打扮的乔模乔样,二大娘对她说:“这是你三爹。”那女子就叫了声:“三爹。”徐振国心中一震,立刻明白了,怨不得和莲叶离婚时那么决绝,敢情给自个儿留着后路呢,心中不禁可怜起莲叶来,莲叶为了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村外小屋里,做着两亩地,以后还不知道咋样,这女子模样比莲叶长得俊,不知道过日子咋样,要是有莲叶的一半好,日子还过得去。他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过后悄声问嫂子,二大娘说:“是听财单位的售票员,不嫌弃听财带着俩孩子,这不正准备领证呢。”又问:“咋将牛也牵了来?”徐振国将经过给她说了一遍,他嫂子说:“村里有恁好事儿,也不想着俺们。”徐振国说:“咱家的不够档次么。”

    徐振国拴下牛就赶了过去,饭局却早已经开始了,桌子中间坐着一个中年人,四五十岁的样子,脸白净,头发后梳,白衣西裤,一眼过去就不是做庄稼地的,不用介绍,他就是江河口中那个南边来的厂长了,有信喝得脸红脖子粗,顶上的头发越发少了,徐振国给大家作揖道:“对不住大家,有点急事,来晚了。”有信捋了捋那几根头发,給他介绍说:“这是村支书。”那人没起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江河站起来给徐正国让座说:“哥,坐这里。”徐振国随便找了个靠门的座位坐了,江河又说:“坐这儿。”徐振国说:“来晚了,就坐这儿吧。”有信就对那个人说:“小地方规矩多,连这座位也有讲究。”那人来了兴致,说你给讲讲呗。有信说:“就比如,你这个座位,就是尊宾坐的,我呢,在您的左边,就是主陪,我的任务就是让您吃好喝好。江河呢,坐您右边,他是副陪,在我扛不住时,他就要顶上,当然他还要负责结账等后勤事宜,王春兰、徐原和他们坐两边,不是最重要的,地位也是低的。”又指了指靠门徐振国的位置说:“那个位置地位最低。”那人说:“为什么呀?”有信说:“你想啊,服务员上菜时,都是在靠门的位置,你在那里就要协助服务员端菜,还有开酒,招呼服务员等事情,这些都是杂事。”那人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有信对徐振国说:“按咱这儿的规矩,来晚的人要自罚三杯。”说完,让王春兰倒满了一盅白酒,那人说:“不必了吧。”有信说:“那不行,俺们是礼仪之邦,你来俺们这儿,虽说穷乡僻壤,小地方,没见过啥世面,但来了就按我们小地方的规矩来,入乡随俗嘛。”对徐振国说:“叔,酒倒上了,别让人看贬罗。”徐振国站起来端起酒盅,对那人说:“实在对不住,家里有事耽搁了,我自罚一杯,你随意。”那人端酒杯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不知所措,徐振国将酒一饮而尽,王春兰又倒上了一盅,徐振国又端了起来,说:“先生贵姓?”那人说:“免贵姓张。”徐振国说:“张姓贵姓,不免贵的。”那人说:“这又咋说?”有信说:“这世上有三种人不说免贵的,一个是朝廷,那时国姓,一个孔姓,一个张姓。”那人问:“孔姓,我知道,张姓没听说过。”有信就嘿嘿笑,说:“玉皇大帝就姓张,道教也是张姓创的。”那人叹道:“按理说我也念了不少书,知识面还不如你们一个小老百姓。”这徐振国酒举了半天,又接着说:“老百姓傻,说一就是二,好糊弄呗,不管那些,咱接着喝,希望张先生在俺们这儿吃好喝好玩好,生意越做越红火,我先干为敬。”说完又饮干了一盅,那人说:“赶紧吃些菜,吃些菜。”

    徐振国又端起了一盅说:“张先生生意大,生意做到天南海北。”那人摆摆手,徐振国说:“张先生谦虚的很,希望多提携提携我们这儿的穷苦人,我代表村里人谢谢啦。”说完,又将这盅酒饮干,这才坐下来吃菜,对那人说:“张先生是做啥生意的?”那人说:“做饮料生意。”徐振国说:“汽水?啥汽水?”那人笑道:“你们对这饮料认识有误区,只要是吃的喝的,都可以做饮料的,不光是可乐,雪碧什么的化合产品,像牛奶、茶水、果汁、蔬菜汁,都可以做成饮料的,关键是你要开发,让它口感更好,更迎合大众的口味,都成功的产品。”徐振国说:“张先生来我们这旮奤想做啥?”那人说:“我来就是想考察一下,搞个生产原料基地,最近开发了一种胡萝卜汁,反响不错,但就是缺种植基地。”江河说:“俺们这儿,别的不敢说,就是地多,地好,全是黑土地,听村里老人讲,俺们村是唐代时李世民军队屯田家属的后人,也算是名人之后,不是啥穷山恶水。”那人奥了一声,问:“既如此,我就将你们这儿作为原料基地,可你们得买我种子,完了丰收我来收购。”徐振国说:“胡萝卜种子大集上到处都是,还用你们的?”那人说:“这你有所不知,我们的胡萝卜是用来榨汁喝的,不是炒菜吃的,当然吃也可以,它水分更多,糖分更足,这和集市上的在口感及营养成分上有些许不同。”徐原和说:“买你种子多少钱一斤?”那人说:“五毛。”徐原和说:“五毛?咋这么贵?”那人笑道:“贵自有贵的道理,我开发需要成本的,我猜你这集市上卖的胡萝卜顶天不过两毛,我一块收。”说完,转身从包里掏出一瓶饮料道:“正好我带了一瓶,大家尝尝。”打开各人倒了一小杯,大家尝了一口,江河吧嗒吧嗒嘴,说:“除了甜香,是有股胡萝卜味。”王春兰小声说:“味道不咋地。”那人说:“你们喝不惯,可年轻人爱喝,年轻人肯舍得花钱,我们面对的群体主要是年轻人。”有信说:“庄户人不容易,钱不是小数目。”那人也明白,说:“找个时间,到我们工厂参观参观,让你们放心,如果还不放心,我们立个合同嘛。”

    却说听南和她娘回家等到晚上十一点了,家里突然停电了,听南找了支蜡烛点上,烛光荧煌,听南和她娘在烛光下,对些衣服修修补补。听南说:“爹咋还不回来,这多晚了。”她娘说:“你爹喝点猫尿,就不知姓啥了。”忽听到门外轻轻的撞门声,有一阵儿没一阵儿,听南问:“谁在敲门?她娘细听,声音很微弱,说:“是风吧,门没关,是你爹还不进来?”一会儿砰砰的撞门声又响起,她娘说:“咋跟个鬼叫门似的?”听南问:“啥鬼叫门?”她娘说:“以前为嫚时,家里死了人,有点钱的,买口薄棺材就随随便便埋了,没钱的,用破草席一卷就扔到了野外沟里。加上兵荒马乱的,经常看到野狗啃食尸体,晚上我们都不敢走夜路的,经常会看到鬼火,跟个人似的在跳,被它盯上了,就远远的跟着你,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你跑它也跟着跑。”听南说:“娘你说着怪瘆人的。”她娘说:“家里的老人时常嘱咐我们,晚上走夜路听见有人叫你名字,千万别回头,更别答应,否则它回半夜三更敲你家门。‘”听南说:“你这是迷信,世上哪有鬼?”她娘说:“这人死后,心善的会托生富贵之家,心恶的会托生猪狗,有冤屈的人迟迟不肯托生,就成了游魂野鬼,专门晚上出来害人。我娘家就有这样一个故事,也不知真假,说有一个人晚上经过一片坟地,看到一个女的拐着一个篮子,向他问路,说管各庄咋走啊?那人看那个女的,穿着一件单衣,却是清代的装束,那时都民国了,就有些奇怪,见她留着蓬松的乱发,遮住了脸,还拿篮子里的白面馒头给他吃,那时可不比现在,馒头是好东西,那人就接了,发现馒头冰凉冰凉的,硬得像块石头,遂起了疑心,说,你找管各庄谁?那女的说谁谁谁,那人知道她说的那户人家早就绝户了,知道是个鬼,撒丫子往家跑,却听到身后女的在咯咯咯大笑,也没敢回头,一口气跑回了家,后来就犯了病,说话、走路那神态跟那个女人一样一样的。”听南说:“后来呢?”她娘说:“后来他家请了个道士,用桃木剑,必须是桃木剑,桃木剑专镇鬼妖的,敲了三剑,据说把女人的魂给打出来,这才好了。”正说着,砰砰声又起来了,她娘就拿起炕上的手电筒说:“我出去瞧瞧。”听南的心腾腾直跳,从家里的窗户看她娘进到院里推开了门,大叫道:“听南,听南。”听南赶紧下炕,原来是牛车回来了,问:“爹呢?”听南娘说:“没见到呀。”听南大喊道:“爹~!”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传得很远,却没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