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麟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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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熙德道人翻手乱阴阳

    耶律璟先派去的三人,趁夜攀上城墙,却被守卫发现,围了起来。

    场面有些混乱。

    只听得一些零散的喊叫,像什么“刺客又来了”“通知幽王殿下”之类。

    三人取出内侍令牌,大叫:“且慢!且慢!我等是陛下身边的亲卫,有信物,可请你们管事的来!我等要面见幽王殿下!”

    几个呼吸的功夫,过来一个校尉,拱一拱手:“三位大人,不是小将不肯放行,只是前几日幽王殿下遇刺,而刺客就藏在城中,为防刺客与其党羽出入,方才下令封了城。如果三位要见幽王殿下,还请就缚,以示诚意。”

    “你肯保证所言属实?”

    那校尉言辞凿凿,愿用全家性命作保。

    三人面面相觑。

    领头的那个说:“既知前因,我等要立刻回报陛下。若是迟了,恐有变数。尔等速去报与幽王,若陛下再有传令,万不可出城。切记切记。”

    说完,便攀下城去,摸黑走官道,往渔阳过夜。

    说巧不巧,耶律璟派去传召耶律卜忠用的那个近侍,在渔阳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心情颇为糟糕,眼见酉时将尽,便在渔阳歇息了。

    于是四人恰好错开。

    翌日辰时,传召的近侍纵马奔到蓟州城下,见城门紧闭,大喊:“尔等为何不开城门?”

    城墙上有人听见,喊问道:“你是何人?”

    “我带了陛下口谕,要见幽王殿下,还请速速放我进去!”

    “幽王有令,不论何事,一律不得进城。你在城下说就行了!”

    那近侍气得面色发青,一咬牙,吼道:“陛下召幽王耶律卜忠用即刻赶往南京!”

    不一会儿,耶律卜忠用亲自过来,向城下喊道:“我就是耶律卜忠用。如今城内有反贼活动,本王正在捉拿,你先回去告诉皇兄,等我抓到反贼,本王便回去领罪。你去吧!”

    传旨的近侍听得真切,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怨气没处撒,便勒转马头,扬起马鞭狠狠就是一下,痛得马儿狂奔而去。

    身边的护卫有些担心:“久闻……久闻当今圣上嗜杀……如今恶了这人……”

    耶律卜忠用却摆一摆手,并不在意:“不是说先前有三个侍卫抹黑攀城吗?三人回去,自能证我清白。”

    “只怕……只怕有诈,不可不防。”

    耶律卜忠用听得一惊,斜眼瞟了这侍卫一眼,又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传旨的近侍走到渔阳,找了家客店,要了些酒食,边吃边想说辞。

    只是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恨不得把牙也嚼碎了。

    不一会儿,来了个道士,选了近侍旁边的桌子坐下。

    小二过来招呼:“哟,财神道长,您可来了。今儿个要些什么?小店可有上好的清茶。”

    又唤掌柜的:“掌柜的,财神道长来啦!”

    那掌柜的连忙屁颠儿地赶来献殷勤:“哎哟,我的财神老爷,今儿个要些什么?小店包您吃得满意,钱,就不收您的了。”

    这近侍来了兴趣,不等道士说话,插嘴问这两人:“你们俩,说什么呢?怎么回事?你们这儿还能白吃?”

    小二假装不屑一顾。

    那掌柜的只笑,也不理他。

    气得近侍一拍桌子,秀了秀他的令牌:“老爷我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卫,尔等愚民!速速给我讲明白喽!”

    那掌柜的见那令牌金灿灿,笑得脸上开了花儿一般:“哎哟哎哟,小人不知道是大——老爷光临,怠慢了怠慢了。嘿,你这傻子,赶紧去呀,把咱们那上好的五加皮拿来孝敬大老爷!”

    “哎哎,别打岔,我可不图你这酒。你就说是个什么事儿吧,怎么,一个道士还能当你的财神?我倒想看看他有个什么样的聚宝盆。”

    那掌柜的讪讪地笑道:“不过是指点了小人几句,小人的生意便一日胜过一日了。这道长,可神!您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说罢,比了比大拇指。

    于是这近侍转过身问道士:“嘿,道士,人家说你很灵啊?你可看看我?”

    道士转过头看了一眼,轻轻笑道:“施主,可有心事?”

    “哦?是何心事?”

    道士掐指算了算:“贫道看来,应该是上头的事。……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却又不说了。

    那近侍不肯罢休,还要问:“此话怎讲?”

    道士仍是不理。

    近侍走过去,拍这道士的桌子,喝到:“今日你不讲个明白,我便把你抓上南京,剐了你!”

    道士云淡风轻,只拉了拉近侍衣袖,要他坐下。

    “天家事,岂能公之于众?法不传六耳。你且附耳过来。”道士讲起了悄悄话,“阴龙、阳龙交战,两败俱伤!”

    近侍不懂,也不敢懂。

    “阴龙非真龙,但自以为有能力成真龙。阳龙是真龙,却不容阴龙觊觎其位。故而阴龙叛逆,与阳龙决斗。二龙相斗,不论谁生谁负,必定是两败俱伤。”

    近侍窃喜,一把变了脸色:“道长……哦不,道爷,道爷,您可要教教我。”

    道士却摇摇头:“贫道只知其象,不懂来龙去脉,凭空去解,只怕……”

    于是这近侍便一股脑儿地将蓟州之事,悄悄说给这道士听。

    道士却笑了:“呵呵,无妨,你且回去,如是禀报就好。当今万岁圣明,早已有准备了。”

    近侍不信。

    道士却不理他了。

    想了想,近侍连饭也不吃,便即刻启程,快马加鞭,赶回南京。

    小二和掌柜的相视一笑,又看了一眼道士,各自忙碌去了。

    道士坐了一会儿,也动身了。

    三个高手巳时四刻到了南京。

    耶律璟听了报告,并无动作。

    他在等。

    传旨的近侍稍慢,未时末才到行宫。

    耶律璟听了这近侍添油加醋的描述、讲着什么“阴龙”“阳龙”的隐喻,又想起之前那几个老学士的奏对,登时又笑又怒,呲牙咧嘴,双眼瞪得像铃铛,也不听先去蓟州的那三个心腹的劝阻,当即下令,教妫、儒、新三州军队开赴渔阳。

    且说耶律卜忠用自那传旨的近侍离开之后,便忧思重重。斟酌之下,还是决定带着三大护卫,即刻启程,回南京领罚。

    刚出城门,却远远见一人一骑疾驰而来。

    “幽王殿下——幽王殿下——”

    那人远远地嚷着。于是四人就在城门口等着那人。

    几个呼吸之间,那人便到了城下。是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

    耶律卜忠用问他:“你是何人,找幽王有何事?”

    那人气喘吁吁地说:“哎呀,哎呀,小兄弟,你不知道,我大辽的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了!”

    耶律卜忠用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出,问那人说:“出了什么事?”

    “有人……诬告幽王殿下在蓟州拥兵自重,蓄意谋反!陛下误信谗言,调了大军来打,呼……,已经要到渔阳了!哎呀,不说了,我要赶紧入城,劝劝幽王殿下。”

    那人见城门紧闭,又对着城上喊道:“速速通知幽王殿下,十万火急!”

    见没人搭理他,急得原地绕圈。

    “如今蓟州仍旧封着城呢,你也不要喊了。”耶律卜忠用反而不急了,笑着问那人,“你与幽王是何关系?又是从何而来的消息?。”

    “哪有什么关系。我等不过是受过幽王殿下恩惠的普通人罢了。要是像幽王殿下这样的中流砥柱都出了事,我大辽怕是要完了!前几日我有个南京做官的朋友,星夜兼程地来找我,便说了这件事。哎呀,不说了。城上的军爷们,快给我开门呀——”

    三个护卫在那里笑。

    耶律卜忠用也不装了:“老兄,不瞒你说,我就是耶律卜忠用。”

    那人勒过马头,瞪着耶律卜忠用,突然就下了马跪拜:“哎呀,草民,草民有眼无珠,参……参见……”

    耶律卜忠用下马扶起他,不让他说话了:“不知者不怪。”

    三个护卫也跟着下了马。

    他急切地说着:“殿下,我今日来,有三条计策,可保你无恙。”

    耶律卜忠用想拉他入城,却被他打住。

    这人快速说道:

    “殿下,事情紧急,且听我说。当今陛下虽然多疑嗜杀,但对至亲手足,仍有情义。如今殿下只是受人诬陷,只消摆脱嫌疑便是。我有三件事要殿下知道:第一,要立刻放开蓟州门禁;第二,即刻遣散军队;第三,明日亲自去渔阳面见陛下,做个领罪的样子。如此,殿下便可无事。”

    “为何明日去渔阳?”耶律卜忠用有些好奇。

    “陛下调了兵马屯驻渔阳,总不能教他朝令夕改。而陛下惦念兄弟之情,待教军队屯驻渔阳之后,必然还要遣人来唤。故而,殿下等待一日,明日再去渔阳面圣,说明详情,便是最好。

    “若是殿下提前面圣,那陛下怎么办?是让跑了一半的军队各回各州,还是继续去渔阳?而且,陛下会怀疑殿下在他身边留了人。

    “殿下总要给这场误会一个台阶下,却也不能让三军半途而退、损伤陛下威信,更不能再让陛下起疑心。所以绝不能早。

    “但是也不能太晚。若是大军到了蓟州城,蓟州还没有解封、军队还没有遣散,到时候假的也成真的了。最好是在路上遇见传令的,或者刚好和传令的错过,做个巧合。”

    耶律卜忠用抚掌:“真是妙计。”

    思索片刻,便教护卫“阿大”去渔阳探听底细、护卫“阿二”依计传令。

    那人见消息传到,执意要走。

    耶律卜忠用可不放他,大笑着,拉着他就进了城去:“老兄,要是你骗我呢?何况我如今缺个说话的,你足智多谋,不如在我这里做个参谋。你不答应,我便不撒手了!”

    那人眼轱辘一转,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