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十万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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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博得井映苔上青

    从北面隘口绕过大焘山,经过一条长长的峡谷,东北二十里外就是县城,路不怎么远,路却少人走。道路崎岖不说,途中山高水低,洞穴密林遍布,确是滋生匪患的温床,打劫绑票等法外暴行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平民非有官府公干,跟随大队人马同行才敢城乡往返,或者就是一些财大气粗的商队有镖局押货,舍得打点关系也可进出。此外,一般民众难有机会出趟远门,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到过县城,因此,关于县城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层出不穷。

    午时鼓响,各自商队早已在城门外列队等候多时,只待城门守卫逐一检查完通行蝶牌后鱼贯入城。一路上,车水马龙,商贾小贩邀三喝四,熙熙攘攘;四面八方,马队盐帮,奇装异服;奢朴繁素,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县城东西南北四大集市齐备,各行各业分门别类,货物琳琅满目,任人选购。到处人山人海,真是好不热闹。

    东市偏南一带,有八九栋酒楼茶馆很是出名,连绵几十间,占据了一整条街,据说是杨家产业,俗称洋楼街,就连一向无法无天的无赖泼皮都不敢闹事,一直秩序井然,客人如云,因此生意兴隆。

    洋楼街往北转过十字路口,靠东有一栋茶楼,里面楼上楼下,坐满茶客高谈阔论。茶楼后面就是柜坊,外面看似毫不张扬,其实里面别有洞天。那是赌客们的心头肉,朝思暮想,不可一天欠缺。

    午市不多久,各色买卖动作快的,各人的口袋里都多少有些银钱,心里有了底气,腰杆也觉粗了一些,趁着兴致,都想着何不来个一本万利,博他过芝麻开花,于是不约而同的涌进赌馆里,一时各就其位,轻车熟路,不消多说。赌客们大呼小叫的押宝声此起彼伏,混杂着欢呼声,咒骂声,哄笑声,闹腾个没完。柜台掌柜笑呵呵的忙着为赌客们兑换筹码,小二们殷勤的为赌客端茶递水,虽说如今世道不易,但赌馆里的生意竟是形势一片大好。

    冷风一动,门帘掀开,低头走进来一个头压旧斗笠,大手大脚的黝黑乡下人,眼尖脚快的小二赶紧上前打招呼。

    “大爷进门!招财进宝喽!”小二陪笑递上茶水,乡下人风尘仆仆,毫不客气的接过仰头就喝。

    “噗!”那乡下人好像很不习惯这城里的玩意,倒像仿佛喝到马尿似的,对着小二一口狂喷了出来。

    “哎哟,哎哟!小二被这劈头盖脸的茶水喷得是满脸茶水,狼狈不堪,跳到一边,手忙脚乱的撸着衣角擦拭。

    乡下人视若无睹,全不当回事,气焰张狂,似足了酒鬼发威。

    赌馆里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市井小民,见多了鱼龙混杂的场面,大家都忙着盯紧自己手中的活路,根本没谁有空注意哪里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

    乡下人看稀奇似的大大咧咧的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没发现哪还有空位,倒是大门正前的中堂里有张空桌子,太师椅上坐着一位捏着茶壶撅嘴喝茶的稀须瘦子,一副管事模样,摇头晃脑,不时哼着小曲,笑眯眯的看着赌徒们狂呼乱叫,很是怡然自乐。瘦子身后站着两位熊腰虎背的劲装大汉,背着手,面无表情,眼睛倒是瞪得溜圆,防小偷一样。

    乡下人左顾右盼的走过去,一屁股的坐到了桌旁空椅上,捶腿伸腰,呵欠连连,不像是来赌钱,倒像是进茶馆准备找人扯谈聊天一样。

    稀须瘦子是这赌馆的管事,什么场面没见过?一看这架势就懂了:不懂规矩准备闹事的外地人来了。但又怎样?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管你大闹还是小闹到头来还不是乖乖认怂服软。

    “大哥今日兴致高啊!想耍啥兄弟们都陪您高兴个够哦!”管事是老江湖了,待客套路轻车熟路。

    乡下人不搭话,仰靠在椅子里,伸着一条腿,搁上桌面,抖了几下,意思很明显:给爷捶捶腿。

    管事后面的两大汉作势就要发作,对于那种输不起钱就撒野耍赖不知天高地厚乱闹事的失心疯,他们教训过不知多少回了,哪次不是痛哭流涕磕头认错?可纳闷的是眼前这乡下汉子才刚进门还没输钱呢,怎么就先找上事了呢?

    管事略一扬手,制止了两人。寻衅滋事的多半是代人寻仇,此人看似乡下野汉,其实不然,以管事的识人之术,乡下人的穷酸味是怎么都洗不掉的,而这人举止狂放,并无一丝穷苦做派,若是酒后失态还好说,但他又毫无酒气,到底是何来头,一时着实看不出底细。

    “大哥是要到澡堂子快活么?出门右转过条街就是。”管事继续稳着,但也客气的谢客了。

    乡下人还是不作声,扬着头斜盖着破斗笠小睡了起来。

    管事一伙一时不知所措,但开赌馆嘛,开门迎得天下客,不问出身和来历。馆有馆规,哪能随便翻脸?只得静观其变再说。

    赌馆进门左边里面有一桌,密密麻麻围满了人,玩的是最简单的猜点数单双,人人都会,加上赌注大小可选,因此往往是赌馆里最热闹的。

    “开双!”“开!”“唉~!”“哈哈,老子赢啦!”“妈的!老子就不信邪了!”“再来!”众赌徒有人兴高采烈,赢了还要再赢;有人唉声叹气,输了就急着赶紧扳回来;还有人面如死灰,目光呆滞,不知如何回家交待……

    “来!来!来!一盘定输赢!一对一!一赔百!机会难得啊!荷官话音刚落,赌馆顿时炸窝,赌徒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来!”“我来!”“让开!该老子来!”“轮到我了!都让开!”赌徒们争先恐后,你推我挤,场面乱作一团。

    “一两起步!谁多谁上!”荷官大声宣布赌注。

    “什么?一两?!”“怕啥,赢了就有百两!”“我的个乖乖!”“来来,兄弟,搭个伙!”“妈的,老子手都干了!一个子都没了!”“走,找老板借!”

    “英雄好汉,现买现卖!好汉英雄,概不赊欠!”荷官扯着脖子大声吆喝。一下子群情鼎沸,众赌徒又是一顿炸窝。

    “咚~!”一赌客输到面无血色,头昏目眩摇晃了几下,眼白一翻,一头栽倒到地。一旁的小二很是机灵,赶紧跑过去扶起赌客,掐着人中喊道:“大爷!大爷!您醒醒!您醒醒!”

    “咳,咳~”管事两声轻咳,角落里一老者提着医箱迈着小碎步赶到那摔倒的赌客身边,蹲下去就搭着二指到那赌客鼻边,又翻了翻赌客眼皮,这才回话:“东家,他没事,就是气急攻心,昏头了,喝碗热姜茶就好。”

    一旁察言观色的小二小跑过来,轻车熟路的扶起赌客的头,麻溜的灌了一碗姜茶,再顺着赌客的胸上下来回抚。

    “唉~哎呀~我的妈~咳,咳~”赌客眼未睁开,倒先呻吟起来了,刚叫唤了两句,突的身体一震,全身颤抖,如遭雷击,但只过片刻,双脚一挺,竟又昏了。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一股不知哪里吹来的冷风更让人觉得瘆得慌。众赌客不明所以,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管事。管事也觉得蹊跷,正要起身,“哼~”那赌客哼了一下,居然慢慢爬起来了,转了转脖子,又伸了伸手,活动了几下腰身,突的一抬头,两眼精光瞬的暴射,正在不远处往这边端详的管事被醒转赌客的凌厉目光吓得一跳,只觉那眼光似人似兽,让人不寒而栗。

    那赌客径直走向最热闹的那桌,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赌客不耐烦的双手并用,左一推,右一拉,把个挡路的一众赌客扔小孩一样掀翻一地。众赌客可不是什么善茬,翻起身还未看清是什么人就是破口大骂:“哪个发瘟的背时鬼!走路不长眼啊!”“个挨刀哩!撞死老子了!”“哎哟!哪个天杀哩癫子!痛死老子了!哎哟!”

    那赌客几步冲到荷官面前,斜着嘴吼:“老~子,来~玩!”

    荷官正四顾吆喝,听到这转过头,几乎脸贴脸,刚好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头一缩,恶心得忙用袖口猛的擦拭,再甩袖一看,气得跺脚大骂:“臭温三!你个挨千刀哩!发啷个癫!”

    温三双手往赌桌一拍,啪的一声巨响,厚实桌子竟被拍得一跳,灰尘四散飘落,这力道更是吓得众赌客也是齐齐一跳,没想到平时要死不活的温三竟然这么猛,众赌客自思谁的力道都拍不到这么响,也不知这温三今天到底是撞了啥子邪,突然变了头蛮牛似的。但先来后到的规矩大伙都懂,今日这发财机会是温三占了,众人只盼着能沾个光就好了。

    “一两起押。”荷官侧身盯着温三不冷不热的说。

    温三顺手一掏,却掏了空,怔了一下,又全身摸了一遍,着实身无分文。围观赌徒愣了,随即哄堂大笑,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荷官也是又气又笑,这温三平常都是出了名的扣扣搜搜的穷酸文人,不知犯了哪门子的浑,也学人家耍钱,做梦都想捞个金元宝!奈何人穷志短手头紧,耍钱下的注都是一些少有人玩的芝麻小局,看着挺忙的,就是这样也是没赢过几次。这些年温三扔到赌馆这无底洞里的钱可都是他家里浑家从牙齿缝里刮出来的,为此没少被浑家吵骂,听说都闹到要休夫的境地了,但温三也是出了名的没脾气的惧内耙耳朵,每次都是软言温语的哄着。浑家是个心软本分的良家妇女,经不起温三的没完没了的好话来磨,因此这些年也勉强能磕磕碰碰的凑合着过。

    “赢了对分,输了我认!搭伙发财,机会在前!”温三大声喝道,语气威严,声势浩荡,虽做派大不同往日,但众赌徒平日里哪个又不是疯疯癫癫?谁不出格?因此无人多想,只道是温三吃着啥玩意了。温三一圈扫视,众人被他犀利眼神所慑,竟不敢起哄嘲笑。再说赌客哪有不互相借钱的,温三虽然不阔气,为人倒也守信。此时听来竟都觉得不是温三故意诳大话,于是众赌徒鬼使神差一般周身摸起钱来,窸窸窣窣,稀稀拉拉好歹也是凑了一两。

    温三干脆的接过一堆铜板和几钱碎银,往荷官面前一推,盯着荷官,身板笔直,气势凌人。

    荷官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头昏目眩,使劲甩了甩头,眨了眨眼,这才如梦初醒般推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众赌徒眼花缭乱,垂诞三尺,心痒难耐。

    荷官抄起骰盅,双手用力摇晃,哐哐当当的声吊得众赌客的心都到了嗓子眼!“财神高照!各安各命!”猛的往桌面一扣,声震满堂。

    “双!”温三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喊道。

    众人圆目欲裂,死死的瞪着荷官手中骰盅,扯着嗓子齐声喊着:“双!双!双!”

    荷官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笑,肩头微动,揭开骰盅。

    “双!”“老子发啦!”“发啦!发啦!给钱!”赌客们狂喜大叫。

    骰子两点朝上,众目睽睽,清清楚楚。

    荷官盯着骰子,一脸不可思议,下意识的抬手翻看,突的传来一声咳嗽,荷官一惊,顺势抬手抱拳:“恭喜发财!温兄弟财星高照,恭喜恭喜啊!”

    管事的一伙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意外,荷官一向技术纯熟可靠,只赢不输,偶尔放水也是为笼络赌客,吊吊胃口而已。没想今日这重头戏却失手了。

    温三笑嘻嘻的拉过银子,划为两堆,努着嘴指着一堆银子喝道:“兄~弟们,拿去分了!”众赌客兴高采烈,推举一位算术不错的年长赌客出面分账,纷纷按着各自投注数各取各财。众赌客意外发了大财,喜悦之情,如久旱逢雨,个个如痴如醉。有的颤抖着摸着银子,反反复复;有的含泪亲着银子,嘟嘟囔囔。都觉银子实在可爱,远非铜板可比。场面喜气洋洋,闹腾不已。

    荷官压着不快,好不容易等到众赌徒分账均匀,安宁下来,对着温三抱拳:“温兄弟手气暴棚,再来一个锦上添花?”

    温三:“哦?还有啥花样?”

    管事的走过来,对着温三抱拳:温兄弟今日鸿运当头,可喜可贺啊!何不趁此良机,大发横财?”说罢,朝荷官随意一看,荷官会意,示意旁边待命已久的几个小二抬出一口大箱,揭开盖子,白银千两,码放得整整齐齐,耀耀生辉。

    众赌客均是平生第一次亲眼看到如此巨财,看得张口结舌,目驰神迷,久久作声不得。

    “怎么个玩法?”温三平静问道。

    “老规矩,一对一,猜单双,干净爽快。”管事惊讶于温三的平稳,心中却是狞笑:今日失手,被你小子走了狗屎运捡了便宜,这回老子打起精神,管你他妈什么毛神,都得给老子吐出来!

    “好啊,兄弟手里五十两全押。”

    “温兄弟说笑了,老哥这可是纹银千两啊!兄弟你区区五十两怎么跟得?”

    “那你说怎么着?”

    “有财大家发嘛!同乐同喜满堂红!”

    众赌客这时已回过神来,这是,又要搭伙下注啊!可眼下这手里银子刚捂热,哪个舍得再次冒险哦,今天沾光已是祖坟冒青烟了,再来一次发财,好是好,可哪有这么多的好事?!众赌客紧紧捏着兜里的一两,三两不等银子,再不肯出手。这也难怪一众赌客,一两银子已是寻常人家一年用度,今日意外发财,平生罕见,那是格外珍重,患得患失之下唯恐有变,再犯险万一鸡飞蛋打,哪是万万不可!

    “今儿个我温三豁出去了!赢了对分,输了算我借!富贵险中求,要不要发财?莫啰嗦!”温三人逢喜事精神爽,吼得是中气十足,气场强悍,远非平日畏畏缩缩可比,在场众人个个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这,这是包赚不陪啊!”“万一赢了,白得几十两啊!”“哪还啰嗦个屁?!”“我看温三老实可靠!”“干捡的宝,傻子才不要!”“又输不到自个,怕啥?!”众赌客的赌徒心理根深蒂固,哪经得起温三的送财撩拨。

    一阵骚动,温三面前堆起了百两银子,荷官面前堆起银山。场面一时蔚为壮观,众人均觉大开眼界。

    不怪赌馆托大,做生意嘛,没点诱惑,谁肯上钩?再说,赌博一事,十赌九输,凭什么?凭的就是手上门道。哪个赌徒不清楚荷官不简单?问题是抓不到把柄啊!加之赌徒侥幸心理远强于常人,都想着我玩不过赌馆那就跟其他赌客玩,只要盼得时来运转,发财还不是早晚的事?

    “各位高邻!各位贵客!一百押一千,万年难遇!明人不说暗话,不是本馆充大头,是本馆念在各位照顾多年的情,吃着亏也要回报各位的大恩大德!还请各位不要计较小馆见识浅薄,礼数不周的罪过,输赢凭运,各安其命!”荷官抱拳高声喊完话,管事也是满脸笑容,四方抱拳,还特意看了一眼一边不远处的黝黑乡下人,那乡下人仰着头,斗笠覆面,鼾声阵阵。管事左思右想,任凭他心思缜密,见多识广,还是看不出乡下人有什么蹊跷。话说荷官这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礼义兼备,搞得赌馆是做慈善一样,其实是变着相提醒赌客们输钱不要闹事。至于赌馆为何如此自信必赢不输那就门道多了去了。

    “莫啰嗦!”“听得耳根子都起茧了!”“倒是快点开啊!”赌客们觉得反正不吃亏,本着看事不嫌大的心态,纷纷催促荷官开局。

    荷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温三,一手抓起骰盅闪电般划过桌面,抄起骰子就摇,稀里哗啦,响声激人。赌客们看得目不转睛,唯恐走了眼。

    “发财凭命!凭命发财!”荷官神情肃然,心思专注,不敢丝毫大意。突然双眼一跳,猛的盖下,啪的一声巨响后,巍然不动。

    “单!”温三干脆依然。

    “单!”“单!”“单!”赌客们兴奋异常,无不祈祷这种包赚不赔的好事天天都有就好了。

    荷官双肩微动,嘴角轻颤,慢慢提起骰盅。赌客们屏气伸长了脖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个个望眼欲穿,恨不得自己动手揭开那碍眼的盅。

    骰盅揭开,骰子三点朝上,一清二楚。

    “单!”“老子发财啦!”“老天开眼啦!”“是单啊!祖宗保佑啊!”“看到了!单啊!”赌客们欣喜若狂,忍不住都跺脚大跳,癫笑狂喊!

    荷官面如死灰,看着骰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浑身颤抖不止。

    管事揉了揉眼,看了一眼骰子,又看了一眼荷官,震惊万分。荷官的本事可谓神乎其神,十多年来未逢敌手,深受东家器重,被誉为东家四大摇钱树之一。今日显然荷官已尽全力,但怎么像遇到了克星一样,竟如此大失水准!

    不容荷官发话,温三俯身双手抱拢着银子往自个身边来,看着桌上银山,虚点了几点,双手不停,三下五除二,把个银山一分为二!

    “麻烦老板给个包袱。”不待管事答话,小二手脚麻溜的递过赌馆常备的包袱。这包袱本是假意吸引赌客发财发到包袱装的牌幌,没曾想,今日竟成真了派上用场了。

    五百多两银子约十多斤重,温三接过包袱不慌不忙的装好。赌客们却是分账乱作一团。

    “留步!”看着温三挎着包袱就要出门,管事慌了,多年来,赌馆今日头一遭输个精光,如何向东家交待?情急之下,顾不得别的,只想留住温三再说。

    “多谢相留!兄弟改天再来!”温三头也不回的出门远去,留下管事风中凌乱。

    赌馆里闹哄哄的,你争我算,吼得脸红筋青,热火朝天。管事与荷官却如坠冰窟,做声不得。直到众赌客好不容易分账完毕,纷纷裹着银子一哄而散,赌馆里这才静得可听针响。

    “报东家!”管事的面色惨白,沙哑着嗓子半天挤出一声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