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妇人缩在由废纸皮和烂棉被堆砌的被窝里，艰难地喘息着。

    凯特跪在她身前，打开盒饭，匀一小勺，热乎的米饭，递到她嘴边。

    干裂的唇青紫发黑，没有医生愿意给人奴治病，谁也不知道桑妈得了什么病。能用上的土方子都试了一遍，全都不见效。

    她一天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可明明今年她才不到三十岁。

    “桑妈，吃点吧。”最后吃点好的，别再受苦了。

    凯特蘸几滴水滴入勺中，小心喂入桑妈口中。

    桑妈已经绝食绝水好几天，连王大龙都没法子了。大家伙都知道她就要死了。

    凯特当然也知道，他就是为此去的西头路口找“贵人”。

    一星期第七天休假，原本以为西头路口如往日人头涌涌，他能顺利抢上一两单。没想到连夜收到伙伴消息说，车站四条大街都封了，搞什么舞狮大赛。

    真够恶心。

    凯特当时就心慌了，但辗转半夜还是决定去西头路口碰碰运气。兴许前来观赛的人特别多呢！

    他也没别的选择。“绿二代”中，他最熟的就是“二料闸”，而“二料闸”管的就只是北潮火车站一带。别的地，他还真不敢犯事。

    看着桑妈渐渐安静下来，凯特放下盒饭，抿唇紧笑。两颊梨涡才现，便被下拉的唇角隐没。

    走吧，桑妈。走着，也挺好的。

    再也不用听我嚎哪儿疼了，再也不用看我衣服破哪儿了，再也不用担心我们了。

    走吧，桑妈。

    凯特眼睛湿湿的，却没敢落泪，只是当着桑妈的面，一勺接着一勺地吃下半盒饭。

    “我真的懂事了。按时吃饭，还会给大家带饭。你走吧，别回头了。”

    再也不要回头了。多累啊，回头。

    凯特将她冰冷的尸体从硬被窝中残忍地拖出，又用烂棉被尽可能包住她全身。

    多少个夜，你用这张烂棉被包住了多少个受冻的孩子。

    多少次回头，你用余温的怀抱温暖多少个冰冷的孩子。

    现在，请让我，也抱抱你吧。最后一次了，桑妈。

    愿你来世衣食无忧，生无艰，死无难。

    夏杨话音刚落，看见抱一卷棉被的凯特从墙后走出。

    落寞的，是他逆光的影子；而憎恨就在他泛光的双眼中，他宛如爬出地狱要向世人复仇的罗刹，浑身上下都是戾气。

    狭小的空间内一时间被无形的火气烧燎。

    他觉醒灵根了？还是火属性的。因为愤怒。

    那个叫做“桑妈”的女人，死了吗？

    夏杨冷眼看身旁的二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流泪，不说话。

    人类面对死亡似乎总是不理智的。

    “走吧。”

    凯特略过跪倒在地的二妞，径直踏上那块木板。夏杨沉默跟上。

    果然是那个灵境级的瘸子在操纵这块木板。

    来的时候不注意，现在从上往下看得倒是很清晰。原来这附近已经没多少人住着了。

    “谢啦王伯。”

    王伯甩下烟屁股，抬眼看看那卷破被，吐出一口薄烟，叹气道：“我也该回去了。小凯，想清楚，就加入我们吧。”

    眼中精光悄然闪现，王伯左臂拄拐，费劲地撑起身体，溅起一滩滩沙水。

    我果然没看错，这孩子，有一副奇筋异骨，简直是老天爷喂饭吃啊！火灵根先天足而后有余，旺火绵延。

    凯特把桑妈抱到楼后的一处空地。这里不同于楼前混沌，是一排排井然有序倒插入地的碎片。

    碎瓦、碎瓷、碎玻璃……

    活着的人一走近就明白这些是什么。

    凯特把桑妈放入一个提前挖好的坑中，再将砂石掩回去，然后捡起一旁的加厚碎木板倒插入微突的灰黄的土面上。

    夏杨动容了。

    无碑可念，无人须记啊。

    “你其实没必要跟我到这。这些对你来说，很可笑吧。一个个小坟包上面竖点垃圾。其实，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觉得这挺好笑的。”

    “呵~”

    夏杨本不愿接话，但看他这副恨不得把自己也埋了的模样，担心他状态不好影响比赛，才在那声轻笑过后，缓缓说道。

    “死亡，是每一个生命都拥有的无价体验。无论形式贵贱，价值高低，它都让生命为之震撼。”

    “呵~就冲你这些废话，我给你打一天白工吧。你可得尽情使唤我。”

    他说得就跟他没碰过那三盒饭似的。

    凯特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已经战胜了亲人逝去的悲痛之役。

    夏杨于是再一次对人类升起迷惑。

    “你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了？”夏杨指的他跟二妞关于“凯特的选择”的对话。

    “嗯。这没什么。二妞早想好了，她带小孩们进“三管”。我自个浪。”

    “孩子们虽然进里头，不太自由，但好歹能安稳度过童年。至于我嘛，自由惯了，真钻不进笼子。”

    夏杨不出声默默施展魔法，完成空间转移。两人再度回到陈锦晔身边。

    凯特觉醒了火灵根，实力自然会好起来，但脑子也确实不太灵光。

    夏杨听他语气，似乎看不到“三管”背后的黑暗事实；这要么是他认同北潮的良知，要么就是他故意送她们去死。

    不管是哪一个选择，都叫人深感绝望。

    “回来啦，小杨哥哥。弟弟我找到了样好东西呢。”

    陈锦晔把狮头等装备交给夏杨两人，然后拿出一瓶“增灵丸”道：“三小时内，灵力虚增起码300点，足够应付比赛中的武斗了。比赛在11点15分正式开始，45分结束。12点正开始决赛。副作用基本不对比赛构成影响。”

    凯特看看夏杨，见他不吭声就放心吃了。陈锦晔对此甚为鄙弃。

    除开曾炼过的夏杨，两人都服用“增灵丸”增加灵力，好弥补与竞争对手的灵力差距。至于经验差距，只能趁现在这半小时，上赛场踩点的同时，通过实践领悟脑中影像了。

    他们领的是白狮套装，也即业余组，走的一号道。

    少狮赛的参赛人员总共分两组，专业与业余，其中专业组舞黑狮，而业余组舞白狮；赛道不同，评委不同，评分标准也不同，规则自然不相同。

    两条道先分后合，总长150米。

    第一个50米，比拼速度，最先冲过50米线的第一二只狮队即可进入下一回合。

    第二个50米，比拼技艺，专业组上桩阵，业余组上高凳，两队评分最高的一队进入最后一回合。

    第三个50米，比拼综合素质，两道合一，专业组对抗业余组，哪只队伍最先采青成功即为获胜者进入决赛。

    “以上是本台记者陆上研，为你带来的少狮赛规最新讲解。现在，让我们采访本次业余组评委团大师，详细了解大家关心的问题。”

    “你好，洪大师，请问你怎么看待此次少狮竞赛中业余组允许使用“外挂”的规则呢？毕竟大家都知道北潮舞狮竞赛是一种竞技运动赛事，而运动赛事一向不允许参赛队员服用增灵丸等亢奋药物。”

    洪大师微笑道：““外挂”仅是业余组用来弥补与专业组差距的一块拼板，我们这次专业组的参赛队伍是今年四朝各省会传统狮艺竞赛青少赛的冠军，实力极为强悍。”

    “……”

    “好的，感谢陆上研为我们带来第一药行开业礼少狮赛的详细赛规解说，下面让我们走进幼狮赛道，一睹北潮幼狮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