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霜看向徐秋行离去的方向，人影早已消散在空气中，看远方，似乎隐藏着一触即然的星火。

    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吗？

    不知为何，看着他离去，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思绪，明明是好不容易才烘托出的感觉，那种在这个世界的拐角处，自己与徐秋行的相遇仿佛就是命中注定的既定感。

    只是，现在这种既定感却被另一种感觉所替代。

    一种，他不会再回来的感觉。

    陆凝霜望着夜空，微光点点，繁星闪烁，选一个合适的地点，将仲夜花茶放在旁边的空地上，纤细的手指撩了撩头发，缓缓呼吸，空气的味道很好，草木的芳香并未远去。

    右手食指按在左手掌心，沿着手臂明明向上滑动，越过锁骨，翻过下巴边缘，接着是嘴巴，笔尖，最终到达眉心处，闭上眼睛。

    自己仿佛处于世界之外，周围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怎么抓都抓不住。

    心情烦躁，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突然收到徐秋行传来的消息。

    “凝霜，遇到机缘，等我回来。”

    是一段语音，他很少给自己传音的，因为自己更喜欢传输文字，所以他大多情况也只会给自己传输文字。

    是很着急吗？这里可是城里面，哪会有什么机缘。

    “需要帮忙吗？”陆凝霜回复道。

    “不用。”

    想要继续问，想要问是什么机缘，想要问大概多久回来，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等着便好。

    静静地站在这里，什么都不需要思考。

    现在这种状态，其实是很适合冥想的，冥想不需要打坐，也不需要闭上眼睛，但陆凝霜现在没办法冥想，或者说，莫名其妙的想法总是从脑袋中一个接着一个的蹦出来，自己脑海中，全都是徐秋行。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如同过电影一样在陆凝霜脑海中一帧一帧地滚动，每一个画面似乎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想要哭。

    明明才亲生经历过，没想到现在的回忆是如此的模糊和不清晰，看不清画面，看不起徐秋行的模样，虽然只要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一定可以认出来，但没法。

    我没法在脑海中勾勒出他具体的模样。

    就连现在模糊的记忆，也总有一天会忘却吧。

    双手拍拍自己的脸，想要清醒一点。

    望一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应该有很多人，但自己看不到，这大概是最严重的时候了，身处茫茫人海中，但自己眼前却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周围的声音都感受不到。

    站在寂静无声的闹市中。

    “会不会是你其实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你所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依靠神识幻想出来的。”

    陆凝霜突然想到了几天前七七对自己说的话，虽然当时自己一口否决了，但现在细细思索一下，这句话并非毫无道理。

    既然眼前之人会消失，但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消失，那么说，正在消失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自己会不会突然从世界上消失？

    明明，若是想一个人开心，还是挺简单的才对。

    突然感觉好累，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现在连站在都感觉如此疲惫。

    流水中生长的石头，无法将水流分为两份，即便石头的确存在过。

    …………

    还没有回来吗？

    已经过去有半个小时了吧，陆凝霜拿起属于自己的仲夜花茶，插上吸管，轻轻吸了一口。

    果然好香，之前的回忆仿佛一瞬间都回来了，绵长的如同画卷。

    人是不可能彻底消失的，好比呼吸带动的空气流动，屏住呼吸，但也阻止不了心脏跳动，就算心脏停止，那血管中流动的血液，会停止流动吗？

    脚步声？

    陆凝霜扭头，朝着旁边看去，是一个小女孩，她在朝着自己这里奔跑。

    说来奇怪，现在的自己明明应该谁都看不到才对，但为什么可以看到她。

    “姐姐，你好漂亮。“小女孩大大的眼睛中像是在发光。

    “谢谢。“凝霜回答，被人夸漂亮，除了徐秋行还是第一次。

    因为啊，就算有人觉得自己漂亮，也是不敢当面夸自己的。

    不过，这个小女孩是谁啊？

    “小石头，送给你的。”小女孩伸手，手心中有一块小石头。

    陆凝霜接过，石头很光滑，也很精致，同时也很普通。

    这个年龄，的确会有收集各种小东西的习惯呢。

    也正是这个瞬间，陆凝霜发现周围的世界再次清晰起来，周围的一切，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回来了。

    回来的并不多，不过，这才是有生机的感觉，至少，这世界并非自己一个人。

    “姐姐，你好漂亮。”小女孩大大的眼睛中燃起了光。

    嗯……

    “姐姐，你好漂亮。”小女孩大大的眼睛中光芒逐渐发亮。

    “姐姐，你好漂亮。”似乎是一种莫名的崇拜。

    “嗯，姐姐知道了，小妹妹你也很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凝霜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豆豆。”小女孩回答。

    豆豆？名字吗？

    “豆豆，你的父母呢？是和他们走散了吗？”陆凝霜将神识扩大，并没有找到像是豆豆父母一样的人，似乎没有人关注她。

    “豆豆没有父母，豆豆是一个人。”豆豆回答。

    没有父母啊，所以是从育护星里跑出来的？所谓的育护星，是朝廷为没有父母的孩子提供家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小孩子露宿街头，更不会有父母将孩子放入竹篮里随河流漂泊了。

    看她的样子，应该也只有五六岁吧。

    突然想到了七七，七七说，她小时候差一点就被她母亲扔到河里了。

    “姐姐，可以做豆豆的妈妈吗？”豆豆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陆凝霜。

    “不行哦~”陆凝霜现在可没有收留孩子的打算，即便眼前的小女孩真的很可爱。

    “漂亮的姐姐，可以做豆豆的妈妈吗？”豆豆用可怜兮兮的眼神重复道。

    “不行。”

    “那姐姐将刚刚的小石头还给豆豆。”

    “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可以要回来了。”

    凝霜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蹲下身体，将刚刚的小石头递给小女孩。

    可豆豆并没有接过小石头，反而是趁着凝霜蹲下的时机，直接抱了上去，亲了亲凝霜的脸蛋。。

    “姐姐，我不要小石头了，你可以做豆豆的妈妈吗？”豆豆的话语中满是抽泣声。

    陆凝霜被豆豆搂着脖子，但纵使自己不懂得拒绝，也知道留下她会很麻烦。

    自己挣脱本是很容易的事，但豆豆是如此用力。

    就像是，绝对不会放手一样，就算指甲因为用力而脱落，也绝不会放手。

    陆凝霜终究还是心软，不忍心强行把豆豆拉开。

    “一天，姐姐只做你一天的妈妈，怎么样？”

    “嗯嗯。”豆豆点头，脸上满是泪水。

    所以，究竟是何种理由？

    等等，远处有人正在围过来？

    “妈妈，有坏人想要抢豆豆的东西，你把他们赶跑好不好。”豆豆刚刚说完，便有五个人将陆凝霜和豆豆团团围住。

    黑衣，蒙面，手拿匕首，是刺客，四男一女。

    泪月城的？

    等等，什么情况？不管我的事啊。

    豆豆拉着自己的衣服，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还未等陆凝霜反应过来，一人便拿着匕首冲了过来，是那位女刺客。

    凝霜安抚了下身边的豆豆，将剑指向空中。

    剑并未出鞘，此时剑鞘重重抵在了刺客的胸口上，将其击退。

    这时五个蒙面人瞬间改变包围的架势，反而是聚集在了一起。

    “五气旋强者？”男蒙面人发出疑问。

    刚刚被击退的女蒙面人点了点头。

    “哇，妈妈好厉害。”豆豆挺直腰板，站在自己身后。

    总感觉，被利用了，现在的自己竟然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用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就收买了。

    大抵是没救了吧。

    但好在，泪月城来是五个人，实力并不强。

    刚刚袭击自己的少女，应当是五气旋一境，而另外四个，一个在四气旋巅峰，两个刚刚踏入四气旋，还有一个是三气旋，而奇怪的是，实力最强的一境少女并不是领导者，那位四气旋巅峰的才是。

    看来，一块小石头的价值，刚刚好。

    因为自己刚刚没有使用源气，所以他们不知自己的实力。

    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解释解释寒暄一下？

    毕竟，如果可以用语言解决的话，自己也不想……

    “动手！”蒙面领导者下令，他显然还未理清状况。

    或者，身边的豆豆，值得他们冒险。

    实力最强的少女，自然是第一个冲过来，但她刚刚踏出半步，便被凝霜用手指抵住了额头。

    “断虚指。”陆凝霜喊出招式的名字。

    金黄的源气在指下少女身体周围不断汇聚，缠绕，她那踏出的半步，再也没能落下来。

    而其余还未行动的四人，直接被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完了，出手有些重，平时自己都是和慕云鑫对练的，他明明没有修为，但却可以躲开自己的所有攻击，境界高，并不意味着速度快到无法捕捉。

    而眼前的少女，未免也太迟钝了些，她恐怕得在床上躺三天，才能将体内的源气排出来吧。

    不过，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泪月城的刺客也谈不上正邪。

    凝霜收回手指，对四人的压制消失。

    “谢，前辈，不杀之恩。”领头的蒙面人颤颤巍巍地拜了一下，便抱起身前动弹不得的少女，带着其余三人离去。

    不需要说话直接开打，似乎也挺好了。

    “哇，妈妈好厉害。”豆豆再次发出惊呼，跑到凝霜旁边。

    五个蒙面人从到达这里再到离去，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当然，这也是泪月城的风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至于他们为什么追杀豆豆，陆凝霜不想知道。

    反正明天把她扔到育护星就可以了。

    “妈妈，抱抱。”豆豆张开双手。

    凝霜浅笑，将豆豆抱起来，今天，就当一天妈妈吧，不知等会徐秋行回来，他会是什么表情。

    “亲亲。”豆豆在凝霜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妈妈不回家吗？”

    “等人。”

    “哦。”

    凝霜没有询问豆豆为何被追杀，豆豆也默契地没有询问凝霜在等谁。

    有过去半小时，徐秋行仍然没有回来。

    豆豆旁边的狗都回来了。

    这只大黑狗似乎还受伤了，凝霜用源气帮它疗伤。

    豆豆说，这只狗叫小黑，因为它是黑色的。

    豆豆：汪汪汪汪~

    小黑：汪汪汪汪~

    豆豆：汪汪汪汪~

    小黑：汪汪汪汪~

    按照豆豆的说法，她并不住在育护星，她现在正在和小黑环游世界。

    现在的大安真好啊，随便找一个城市就有免费的地方住，也有免费的食物可以填饱肚子，衣服可以随意挑选，也可以搭乘飞船到任何地方，即便是五六岁的小孩子，都可以轻松生存下去。

    “妈妈，这杯果汁可以喝吗？”豆豆指了指旁边的仲夜花茶。

    那是留给徐秋行的，但现在看豆豆的样子，完全没办法拒绝。

    “可以。”凝霜回答。

    豆豆插上吸管，仅仅半分钟就吸的一干二净。

    徐秋行啊徐秋行，为什么还不回来。

    半小时后，陆凝霜放开神识，没有感应到徐秋行的踪迹。

    “妈妈，豆豆想吃冰淇淋。”豆豆指了指远处的摊位，“妈妈带我去好不好。”

    明明豆豆自己去也可以的，但凝霜还是带着豆豆去拿冰淇淋。

    半小时转瞬即逝……

    “妈妈，豆豆肚子疼，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又是半小时的时间……

    豆豆：汪汪汪汪~

    小黑：汪汪汪汪~

    豆豆：汪汪汪汪~

    小黑：汪汪汪汪~

    陆凝霜：汪汪汪汪~

    二十分钟后。

    “妈妈，豆豆还想吃冰淇淋。”

    本想再去拿一杯仲夜花茶，但那个摊位离这里好远好远，自己必须在这里等着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远处终于出现一道身影。

    “妈妈，他是谁啊。“豆豆一只手拉着凝霜，另一只手拿着冰淇淋，看着徐秋行，幸福地舔了一口。

    终于回来了吗？怎么一副很失落的神情？

    “对不起，你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凝霜说话的语气保持着基本的平静，本该留给他的仲夜花茶，已经早以被豆豆喝的一干二净，连空杯子都被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什么也没留下。

    …………

    “妈妈想吃梨还是苹果？”

    “梨。”

    豆豆拿回来一袋苹果，洗了洗，递给了徐秋行和自己。

    叛逆？

    绝不是【拿回一袋苹果就可以自己吃】这种想法，因为苹果和梨都是免费的，她想拿多少都可以，但她还是只拿了一袋苹果，一个梨都没有。

    而且，她是问过自己的。

    她就是单纯的，不想给自己梨。

    “我希望妈妈喜欢吃苹果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