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凝露成霜，寒意愈盛。

    时光清浅，思绪如风起起落落。

    世事无常，凉意袭人来来往往。

    不善言辞，但想听你多说说话。

    世界很美，也想你带我去走走。

    …………

    “你说你眼前的人会消失？”老人握着陆凝霜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变成疑惑，从疑惑变成愤怒，随后又从愤怒归为疑惑。

    “对。”陆凝霜回答。

    “将源气凝聚成这种形状。“老人松开陆凝霜的手腕，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

    陆凝霜将右手停在空中，屏气凝神，源气从掌心开始汇聚，转而变成茶壶的形状。

    “这是几？“老人伸出三根手指。

    “三。“陆凝霜回答。

    老人看向陆凝霜旁边笑嘻嘻的少女，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憋了回去，只是回答道：“依老夫多年的经验，应当不是啥大病，过段时间就好了，或者……“

    “或者？“陆凝霜疑惑。

    “你这种症状可能要和它争个第一了。“老人敲了敲旁边的竹卷，竹卷上方缓缓飘出一则讯息。

    【序列：壹

    症状：识海冻结，源气抖动。

    患者姓名：慕云七七。

    描述：无法构建最基础的源气阵列，没有武器辅助，导出源气只会爆炸，无法构建阵法，连最开始的御剑飞行的平衡都得借助外物，灵魂无法修炼，此生难以突破第三境。】

    “诶？原来凝霜的症状这么严重吗？“旁边说话的少女，正是七七。

    老人再次敲了敲竹卷，竹卷上方画面消失。

    “首先判断必然是神识问题，凝霜姑娘前段时间在突破六境聚灵境，想必是初步凝聚元神，突破失败留下后遗症，但这不像是神识受损或是识海紊乱之类的常见症状，眼前的人会消失，从未听过如此怪异的事情。“

    “我这里有两个猜测，一是神识反噬肉体导致的间歇性感知错乱，但一般不会这么严重，长达一周没有好转，应当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至于第二个猜测”，老人将视线移到旁边的七七身上，“你们两个在逗我。”

    “是真的，凝霜从不撒谎的。”七七拼命解释道。

    “敢问先生，可有什么建议吗？“凝霜略作思索，随后询问。

    “多出去走走，尽可能去做一些开心的事，身体没什么问题，源气流动通畅，识海无异常，但我没遇到过神识可以屏蔽视觉的状况，多出去走走吧，最好做一些可以开怀大笑的事。“老人叹了口气，回复道。

    “先生，我是仙素派的。”陆凝霜神态安详，心境平稳。

    “仙素派，断绝七情六欲？小姑娘，你的情况你自己知道，就算你想要保持现在的状态，你还能有几年的时间呢？况且，就算度过了之后的劫难，老夫说句不好听的，你当真认为你具备踏足登天境的天赋吗？“老人摸着自己的胡子，似乎对这个修仙派别观感很差很差。

    “那先生的意思是……“陆凝霜神态略显安详，心境略显平稳。

    “七七知道，生命的意义在于传承。“旁边的少女抢答道。

    “所以？“陆凝霜转头看向七七。

    “找个男人，七情六欲不需要断绝，只需要控制住就可以了。”七七笑着回答，然后继续说：“国师说过，即便控制不住也没关系，你可以尽情沉沦。”

    “七七说的对，我看你身边那徐秋行就挺不错的，多努力努力，生个孩子，也算为我们的沧航，贡献一份力量。”

    随后，老人在竹卷上记录后，陆凝霜和七七便退出屋子。

    【神识崩碎，修仙者很常见的症状，因为平时过于依赖源气，所以一旦失去的话身体各个方位的感知都会退化，不需要治疗，一周后便可痊愈。第二次诊断：什么，没有痊愈，甚至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放心，不是什么大病。】

    …………

    屋子上的木匾【丹源圣手】被七七一剑劈成两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许久之后，掉在地上的两半木匾自己回到门额上，本该存在的剑痕消失的无影无踪。

    …………

    【今天不回去吃饭了。】

    陆凝霜在元灵中输入这么一行字，随后将这行字划到了【徐秋行】的名字上。

    七七狐疑地盯着凝霜手中的小卡片，随后若有所思，最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怎么了？”陆凝霜看向七七，七七本是满脸忧愁的样子，但现在忧愁下又有一丝欢快。

    “没什么，原来凝霜姐姐这么懂事啊。”七七低头，将右手食指轻轻按在她的嘴唇上，笑道。

    “嗯。”凝霜点头。

    简简单单报备一下，当然并不是必须得这样，只是，若有一个人天天给自己做饭吃，那自己多多少少也得懂事一点。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好比，不想让自己的卡片上出现【99+】

    看七七的样子，她明明很开心，但因为自己的状况很不好，所以必须装作难过的样子？这种装出来的难过，一眼就看得出来。

    “七七，我没事的，说不定明天就好了。”陆凝霜看向旁边的女孩，她脸上完全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会不会是你其实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你所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依靠神识幻想出来的。”七七分析道。

    ？？？？？

    好可怕！

    “不是。”陆凝霜回答，语气无比坚决。

    自己好歹也是修仙者，怎么可能会分不清幻觉和现实？虽然会莫名其妙的看不到本该存在的人，但应该不会严重到那种程度才对。

    “那，凝霜，你现在感知的到我吗？”七七特地换了“感知”这个词，作为修仙者，眼睛绝不是最重要的感官。

    “不能。”陆凝霜回答。

    “那现在呢？”七七抓住了凝霜的手腕。

    “不能。”陆凝霜吸了口气，随后回答道，倒不是说自己的手腕毫无感觉，但，自己的所有器官都告诉自己，那里没有人。

    那里没有人。

    那里什么都没有。

    好痛！！！

    陆凝霜感觉自己的腰被狠狠掐了一下，但并未做出回应。

    “这都没感觉？”七七惊呼，随后加大力度，但手很快就被源气弹开。

    “哇哦~”七七像是发现了什么，再次掐上去，只不过这次的位置要稍微靠上一点。

    陆凝霜连忙将其打断，扭头，说：“有感觉，但是感觉不到人。”

    “还真是奇怪，凝霜，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吧。“

    “好。“

    两位少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这里是安封的瑞食坊，也就是吃饭的地方，或者说，在这里，可以吃到大安最好吃的食物。

    即便现在还没有到饭点，不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完全足以突显出这条街的受欢迎程度，这里并不是那种高端场所，但却是基本修行论中“食“从二等晋升为一等所必须“驻足”的地方。

    厨艺有多精湛，要看对子民做出多少贡献。

    目前的标准是，在这条街上开设店铺满一年的时间。

    “也有另一种可能，这会是一种机缘。“七七咬着自己的手指，似做分析，”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我没有想要做的事。“

    “那开心的事呢？“七七继续问。

    “我现在就挺开心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七七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拍在了凝霜的脸颊上，用力挤压，反复思索，最后回归到丹源圣手那老头子的形容：”开怀大笑的那种。“

    “开怀大笑啊。”

    陆凝霜将按在自己脸上的双手拿开，随后缓缓一笑。

    开怀大笑，其实是很难的。

    “我正在想，要不要变得和七七一样，爽朗一点。“

    细细想来，自己的性格似乎从进入安封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变过。

    当然，自己是渴望改变的，自己也渴望有很多很多朋友啊，也渴望一起出去玩啊，但自己作为剑圣的徒弟，不严格要求自己的话，是不行的。

    只是，这样下去，未免也太枯燥了。

    所以，必须改变，但自己没办法改变啊，越是去尝试，结果就越和自己所期望的背道而驰，自己也就变得越来越冰冷。

    人不是说想要改变，就可以改变的。

    直到，自己留下了徐秋行。

    陆凝霜的脑海中出现一个人，一个独自来到山顶拜师的人，从未遇到过如此愚蠢，愚蠢到来悟道峰拜师的人，要不是近年来师傅心情还蛮不错的，恐怕他脑袋早就搬家了吧。

    不过，我喜欢愚蠢的人。

    想到这里，陆凝霜眼前虚无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人类的模样，是七七，并不是那种从模糊变得清晰的出现，而是那种突然的，一下子的出现。

    “咦？凝霜姐姐现在看得到我了吗？“七七似乎发现了什么。

    “嗯，看得到。“陆凝霜看着眼前的少女，和之前一样，可爱阳光都写在脸上了。

    嗯，真好看。

    说实在的，自己能不能看到人，完全是间隙性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规律，自己没办法控制，倘若自己眼前的七七想要消失的话，自己纵使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找到七七的踪迹。

    啊，说的过于严重了，其实自己如果是放开神识的话还是可以感知的到的，可以感知到空气出现的心跳声，但用神识肆意打量其他人，有些不太礼貌。

    “抱一抱。”七七将凝霜拉起来，张开双手抱了上去。

    触碰的到，感知的到，七七身体的温度，气味，以及，她胸口的图案。

    只是，这种感觉在逐渐消散，七七在自己怀中慢慢消失，最后变成的空气，没能留下一丝痕迹。

    症状变化的好快。

    触感告知自己，她的确在自己怀中。

    但又感觉不到，就像是在抱着空气一样。

    心静，是一种很难达到的境界，只是，原来我也会感到害怕吗？

    害怕这种抱着空气的感觉。

    “凝霜姐姐？”七七在凝霜旁边低语。

    “嗯，很软很舒服。“陆凝霜脱口而出，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反复回想，徐秋行第一次抱住自己时，也是这么说的。

    “呐，凝霜姐姐，我可以吻你吗？”七七后退，离开凝霜的怀抱，随后将自己的额头抵住凝霜的额头。

    “为什么？“

    “因为旁边有很多人看着我们，所以啊，七七就在想，我们要不要更近一步。“七七的声音很甜蜜，甜的让人心尖发颤。

    啊？原来旁边有很多人看着吗？

    对啊，在这种地方，两个人抱在一起，果然很奇怪吧。

    “嘻嘻嘻~“

    …………

    初月升起，女孩子间的约会，也会有离别之时。

    最后再抱一下，七七很喜欢被人抱着，七七被抱住的样子，和她平时的样子，是不一样的。

    “凝霜姐姐，我这种性格并不叫爽朗哦。”七七将凝霜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胸口，继续说：“我这种性格，叫，命不久矣。“

    陆凝霜看着少女御剑远去，她那欢快的样子，如同来时一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