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谁家的大小姐
“来呀,大小姐说,贩私盐的要狠狠处罚,把这小子拿下。”
“遵命!”
四名官差一拥而上,而几个泼皮也包抄上来,要堵住南云秋的退路。
南云秋想,宁可再逃回河防大营也不能束手就擒。
他挥舞钢刀,摆出副搏命的狠劲。
“来呀,不怕死的上来,今日要不弄死几个,我就是怂包。”
其实他眼下哪敢玩命,要是面对白世仁尚德之流,玩命就玩命,跟几个贪官污吏,地痞无赖,根本不值得。
他耳力极好,刚才听到了那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的训斥,估摸到了这个盐警的底线。
“大胆刁民,违犯国法还敢拒捕,你当本官不敢将你当场正法吗?”
南云秋义正辞严:“我再说一次,贩私盐的罪名绝不认。”
“好,大伙都先放下兵器,即便你不认罪,按照朝廷律法,有人告发你贩私,本官有权传你们双方到衙门调查,这也你敢抗拒吗?”
南云秋见对方口气软下来,自己也顺坡下驴,收起兵刃,想听听姓吴的究竟是什么意图。
吴德也想下台阶,摆出一副教训的口吻,等走到南云秋面前时,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你一没路引,二不知亲戚家在哪,就凭这两点,也甭想进海滨城。识相的话就献出马匹,本官发发善心,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否则让你尝尝本官的手段。”
欺人太甚!
自己未贩私盐,而且尚未成年要什么路引,赤裸裸的敲诈勒索。
官服穿在他们身上,真是白瞎了这张皮。
可是,他毫无办法,被对方拿捏地死死地。
要是不答应,人家就可以公事公办,带到官府调查一番,要命的是,自己经不起查。
而且此人在海滨城很有势力,暂时还不宜闹翻,只能先忍耐,等站稳脚跟,再找他算账。
“你要善待它,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讨它回来。”
锅底黑被牵走时,不停尥蹶子,还几次回头看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它大概也舍不得主人。
南云秋情难自已,冲过去抱住它的脖子,在脑袋上蹭了几下,还在它耳畔轻轻说道:
“伙计,我有难处了,只能先抛下你。不过我发誓,等我安顿下来就去找你。听话!”
锅底黑恋恋不舍走了。
他觉得好无助,连心爱的战马都无力保护,自己还有什么用?
强忍悲痛,毅然徒步踏进了海滨城。
身后的吴德冷哼道:“宝贝到了爷的手上,就甭想要回去,小子,只要你还在海滨城,爷就能随时取你的小命。”
世道污浊如此,京城和海滨城没有两样。
海滨城位于东海之滨,北面是黄河入海口,南面则是长江入海口,可谓江河海要冲,地势极为重要。
它分为两部分。
北面是渔场,出船下海捕捞海鱼,运往大楚各地贩售,制成鱼干也行。
南面是盐场,取海水煮盐晒盐,盐制成后统一入库,不得截留。
各地盐商马队凭盐引来领盐销售,并向朝廷缴纳高额盐税。
盐利要远远高于渔利,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至于能不能截留,朝廷盐法上写得清清楚楚。
但人是活的,多取点海水炼盐,谁能到大海里去丈量海水少了几升?
还可以在账目上做点手脚,少入几十几百石,除了经手的人员,谁又能看得出?
事在人为,就看你有没有想法。
这一点,大都督程百龄,程天贵父子颇有心得。
南云秋脚下的地就是盐场,也是海滨城的主体。
这里住的人多,盐丁、盐工、盐官还有他们的家人,大多是靠盐而生,靠盐而兴,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几乎都离不开盐。
商业也主要集中在南边。
盐场市井相对繁华,人烟稠密,从满大街的珠宝玉器店铺可见一斑,还有些高档酒楼和买春场所。
贫富分化也很厉害,有钱的人很多,他们大都是售盐的。穷苦人也很多,大都是制盐的。
自然也免不了乞丐,小偷这样的群体。
他们与贫富无关,不管哪个朝代,不管什么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
可不,一个小偷就落入东张西望的南云秋眼里。
这条街道在海滨城里最繁华。
从来往的过客身上,就能感受得到他们透出的富贵气息,穿丝质锦袍的,蹬鳄鱼皮靴的,还有裹着不合时宜的貂裘的。
南云秋一路上询问好几个行人,没人知道苏慕秦是谁,说此地盐工太多,让他再去别处问问。
他也不知怎么就兜到这条大街上,如此繁华的街肆,岂是穷苦的盐工能出没的地方?
此刻的南云秋就像一个盐工,蓬头垢面,形容憔悴,衣衫上亮晶晶的盐渍,落寞的走在不属于他的街道上。
眼前,有个阔小姐款款而行,挎着精贵的皮包,身后两个跟班的大包小包,两手满满当当,还要陪主子到处游逛。
“哟,这个簪子也不错,质地好,也精巧,来,拿两个。”
阔小姐也不问价钱,把店主也给惊住了。
阔小姐放下皮包弯腰挑选,把两个婢女叫过来一起掌掌眼,主仆三人注意力都放在金簪子上。
丝毫不曾注意,有个如乞丐打扮的人从她们身后走过,也就停下半步,片刻工夫都没有,皮包已经到他的怀中。
然后,那人加快脚步,闪身拐向另一条胡同。
怎么出手的,南云秋根本没看清,但人家已经得手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南云秋蹑手蹑脚,尾随在乞丐后面,对方还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便想打开瞧瞧,检阅一下今天的战利品。
结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腕被别人牢牢扣住。
“你可真行,明明是小偷,却装扮成乞丐,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偷鸡摸狗?”
小乞丐偷盗技术十分高明,就是手脚工夫太差,哪里是南云秋的对手,几次挣扎都没有成功。
“兄弟是哪个道上的,这是我的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南云秋愣了,什么哪个道上的?
哦,这家伙是把他也当成同行,意思是说,乞丐都有自己的地盘,他并没有越界偷盗。
小乞丐的声音很稚嫩,年纪比南云秋还小,身形矮小瘦弱,一副苦命的相。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同行。”
小乞丐反问道:“那你为什么盯住我?”
“我盯住你,是因为这条街上就我俩穿着打扮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是盐工呢。男儿怎能行偷盗这种不耻之事呢,快点还给人家。”
“不可能,干咱们这行,没有那个规矩。我奉劝你少管闲事。我只要喊一声,你就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南云秋心里一乐,心想我都杀过好几个人,你这小屁孩,来个十个二十个都不在话下,没听说小偷还敢大声喊人的。
糟了,从巷子那头走过来两名官差,其中一人许是晌午喝了点酒,走起路不是很稳当,另一个搀扶着他,大大咧咧朝他们走来。
两人都很慌张,各有各的原因。
一合计,把包藏好,蹲在地上玩起爬格子的游戏。南云秋的余光里,官差已经走到身旁,还驻足巡视一番。
他很紧张,担心再遭到盘查,已经没有骏马可以贿赂了。
醉醺醺的官差骂了一句:“两个臭乞丐!”
“是是是,官爷好!”
南云秋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那个清醒的则扶着同伴就走,劝道:“跟乞丐费什么唾沫,他们的兜比脸还干净。”
乞丐见官差走远,也站起来,盯住南云秋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我怎么觉得,刚才你比我还紧张,看来你的处境也不妙啊。”
的确是不妙,在河防大营,官差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三公子。
如今,自己像做了贼,罪过比小乞丐大得多。
“好啊,我说包怎么没了,原来是你们俩偷的,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瞧瞧本小姐是谁。来呀,捉了送官。”
冷不防,丢包的失主看见了他们,也看到了乞丐身后非常扎眼的皮包。
小乞丐慌了神。
他认识,那是程家的小姐,横着呢,也狠着呢,要落到她手里,不死也要掉层皮。
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南云秋看得有点揪心,而且他刚发现,瘦骨嶙峋的小乞丐拎包的手在颤抖,右手上赫然少了两根手指。
这么小的年纪,就残了,他到底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