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

    阿雅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拉紧了一些，亚诺听话的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屋内就传来一阵悉索声。

    “好了”

    并没有让他久等，她重新将衣物穿戴整齐，面色像往常那样恬静优雅。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主动进我房间知道吗”

    她轻手将房门关上。

    “为什么？”

    亚诺不假思索的问道。

    “没有为什么”

    阿雅瞪了他一眼，假装凶横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她更加可爱。

    “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两人离开了木屋，无光的雨夜里，两人在成片的帐篷间穿行。

    ......

    焕明王朝为了节省成本，给萨姆斯人提供的住所普遍用帐篷搭建，但从中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营地里没有参照物，四处都是一模一样的白色帐篷，即使亚诺有超人的空间感知能力，在这里也难以分清方向，在脱离主干道后，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走了。

    “这边”

    阿雅展现出让他震惊的另一面，白天她是温柔可人的女教师，到了晚上又变成精通潜伏的女特工，哪里布置有守卫哨岗，她全都一清二楚。

    只有一种原因能够解释阿雅为何如此熟悉，这条路她不是第一次走。

    “其实我也记不住路，只是跟着记号走而已”

    见亚诺有些迷糊，阿雅解释道。两人在营地里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个破旧的帐篷前。

    “我有要事和欧玛莱长老商议”阿雅上前与门口的人类护卫交谈。

    那个壮汉的视线越过少女凝视着亚诺，好一会才收回目光，他拉开门帘低声嘱咐道。

    “长老年纪大了，尽量长话短说”

    阿雅点了点头，她将发丝上的露珠擦拭干净，弯腰钻进了帐篷。

    “你好啊我是”

    在漫长的等待中，亚诺不免感到一些尴尬，他想起阿雅曾说过的话，与第一次见面的人，最快拉近距离的方法是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是谁，但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你不一样，你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护卫打断了亚诺，虽然是在对自己说教，但他并不反感。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等待帐中的商讨结果，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门帘才被拉开。

    欧玛莱长老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阿雅在一旁搀扶着，二人朝着亚诺的方向走来。

    长老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的眼窝深陷，须发皆白，只有眉毛还留有一点黑色，即使面颊消瘦爬满了皱纹，依然让亚诺觉得他是一个慈善的老头。

    欧玛莱推开了一旁的阿雅，行了一个标准的额手礼，亚诺不懂其中的含义，但也模仿他的动作回敬了一个。

    “我们走吧”

    时间不早了，阿雅拉着他离开。

    “等等”

    欧玛莱长老不是什么也没说吗？回头望去，两个萨姆斯人正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对上那眼窝深陷的目光，他默默思考着，自己是否能回应这份期许？

    ......

    又过了几天，日子像往常一样平淡，或许那晚的事从未发生过。这期间他数次向阿雅询问，但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亚诺只好强捺自己的冲动。

    “跟我来”

    今天下午阿雅提前结束了课程，在打发孩子们去玩耍后，她叫住了亚诺。

    语气略显神秘又带着一丝诱惑，让人倍感精神，亚诺像炮弹一样站起身来。

    两人出了木屋，离开居住营地，来到了忙碌的矿场。这里除了萨姆斯人外，还有不少焕明人，在获得公民权之前，他们同样以工人身份在这里劳作。

    看着一张张麻木的表情，亚诺感觉心里有些抽痛，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

    穿过忙碌的人群后，最终来到一个隐蔽的洞口，阿雅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亚诺却有些犯难，因为洞口实在太小了，或许对人类来说绰绰有余，但对于焕明人，强行挤进去只会把自己卡在里面。

    “你先进来”

    见他没跟上来，阿雅抓住他的手。

    矿洞正如预料的那样狭窄，亚诺几乎以爬的方式前进，十几分钟的路程，让身强力壮的焕明人倍感疲惫，在侧身挤过一个隘口后，他终于来到一个较大的空间。

    “阿雅你背叛我们了吗”

    汇聚其中的萨姆斯人惊恐地喊叫，说到底他们依然将亚诺看作异类。

    亚诺仔细辨认人群中的面孔，计算机般的记忆力让他确认，在场的人全是76号矿区的奴隶。

    “不要惊慌，这是计划中的”

    欧玛莱长老站了出来，让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让一个焕明人来这，是想做什么”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其他人也看向欧玛莱，他们都想知道其中地缘由。

    “就让我代为发言吧”

    阿雅牵起亚诺的手，走到中心位置。

    “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逃离这里，你们也知道，如果没有内应，即使逃出矿区也走不了多远，这是用血得来的教训”

    阿雅不愧是老师，为了让在场的人听清，她的声调很高，但即使是这样，说话也是字正腔圆，声音充满了磁性。

    并非没有人逃出去过，相反有很多人成功了，但他们的下场都很凄惨。焕明人的看守十分宽松，甚至有些人比亚诺还要懈怠，但看守从不害怕有人逃跑，方圆百里都是没有生机的荒原，在缺少物资的情况下，即使逃出去也走不了多远，第二天就会被看守追上。

    甚至有些看守充满了恶趣味，他们故意不惩罚逃跑的人，而是看着萨姆斯人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最后陷入绝望。

    “而现在我们有了亚诺，他就是我们逃出去的希望”

    阿雅一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搭在亚诺的手臂上。

    场面霎时间有些沉默，在场的萨姆斯人彼此对视着。

    “让我们商议一下”

    欧玛莱长老带着几个领头人走到一个角落里，没过多久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以亚诺的听力，谈话内容一字不差的收入耳中，但他做出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我们商量好了，同意让你加入逃跑计划”

    不自由毋宁死，即使是陷阱萨姆斯人也不在乎，他们无法再忍受现在的生活。

    “还有这个，我们决定压上一切筹码”

    欧玛莱长老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块破碎的石片，通过透明的外壳，可以看到火焰般燃烧的液体。

    “碎片”

    因为神之机器的爆炸，所产生的辐射将环境改变，山川河流携带了能源。

    而“碎片”就是能源本身，这是神之机器的动力源“灵枢石”爆炸后的残留，所具备的力量不是辐射物能比拟的。

    这是整个星球都不多见的存在，一枚碎片的价值足以交换一座城市。

    “吞下吧，我们清楚它对焕明人的意义，汲取其中的力量，带我们离开这”

    长老奉上碎片，萨姆斯人将他围了起来，期待的看着亚诺。

    亚诺将碎片捏了起来，凝视其中的火光，他可以凭借这片石头向王朝换取海量的财富与地位，甚至是梦寐以求的自由，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

    但这些都不再需要，自己想做的事，在一起的人，他已经找到了。亚诺侧过身子看向一旁的阿雅，见她点头同意，亚诺张口将碎片吞下。

    如果是普通食物，他的超强胃酸会将其快速分解，转化为身体所需的物质能量，但碎片不一样，在服下后亚诺没有任何感受，甚至感受不到石片的存在。

    是否搞错了什么？在一丝慌乱中，亚诺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甚至身旁的人也能听到雷鸣般地响动。

    他身体开始冒出热气，血液如岩浆般沸腾起来，如果这时在皮肤上切一个小口，血液甚至会迸射出去。

    在极高的体温下，即使是焕明人也会头晕目眩，就在亚诺快要摔倒时，一个人顶住了他的身体。

    亚诺被惊吓到了，他的体重是凡人承受不住的，勉强睁开眼睛望向身旁，是那天晚上帐篷前的护卫。

    他忍受着亚诺滚烫的皮肤，扭曲的面容下是无法掩盖的痛苦，亚诺想挥手将他推开，但更多的萨姆斯人涌了上来。

    凡人确实无法托住半神的身体，但一百个凡人可以，无法言说的情绪萦绕在亚诺心头。

    碎片蕴含的力量散溢在血脉之中，红色光芒透过皮肤，照亮了昏暗的矿洞。亚诺感觉打开了某种开关，自己可以变为某种非人的形态，只有这样才能解放真正的力量。

    略微平复下来后，亚诺陡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阿雅怎么不见了？他焦急搜寻少女的身影，目光越过重重人海，终于在外围找到了阿雅。

    此时的女教师有些无奈，她也想在这种时刻站在亚诺身边，但力量单薄的她很快被狂热的人群挤到边缘，在亚诺看到她时，阿雅也对上了他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亚诺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示意萨姆斯人不用在帮自己。闭上眼睛感受身体里山呼海啸的力量，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飞吧，向往高空的鸟儿，自由的翱翔，才是你们存在的意义”